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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成了花花世界,“不可想象”

作者:南風窗NFC
農村成了花花世界,“不可想象”

五月最值得一看的風景,是芍藥花開。

穿過暮春,走向立夏,百花凋零之際,芍藥的生命才剛剛開始怒放,并以不可抵擋的熱烈、明豔,沖淡陰雨連天的憂郁。

在山東菏澤,芍藥已有喜人的近一米高的長勢。其花容綽約,根莖挺拔,葉小而密,風一過,就是堆疊成海、搖曳生姿的狀貌。

置身一望無垠的花田裡,你會深刻地感受到,韓愈所指的“浩态狂香”,或是蘇轼所言的“繁麗豐碩”,都不是虛詞。指尖不小心觸碰到花瓣,更能透過其嬌嫩的外表,感受到它小小的抵抗,以及拼命向外張揚、無拘無束的生命力。

農村成了花花世界,“不可想象”

我們當下的生活正稀缺也正必要的生命力。

三年磨一花。勃發的生機背後是經年的蟄伏,一年睡,兩年醒,三年長,每一株走到我們面前的芍藥,至少需要曆經三年的風霜浸染、歲月沉澱。

将鏡頭拉遠,每一株鮮花的繁榮生長背後,都是無數鮮花種植者以年為機關的接力式努力。他們将歲月沉澱的禮物包裹成花束,送往每個認真生活的人。

也以持之以恒的堅守、突破、創新,推動着鮮花這樣一個擁有2000多年種植曆史的傳統行業,在競争激烈的數字化時代,煥發新生,打開新篇。

黎明前的跋涉

花農的一天從早上6:30開始。

甚至是更早。晨光熹微、萬籁無聲時,150多名花農就已從家出發,分别由相鄰的7、8個村落,向菏澤百藝種植基地彙聚。

她們大多是當地的中老年婦女,世代生長的土地給予她們生存、養家的自信,她們又将從這片土地獲得的能量,重新哺育在700畝花田上。

在花田旁的預加工中心,一切工作都有條不紊。一株芍藥的漂流,首先要依次曆經分選、捆紮、清洗、消毒、營養液浸泡、冷庫降溫等各環節。

農村成了花花世界,“不可想象”

若将離開故鄉、漂向遠方,就得保障從基地到冷鍊車,從冷鍊車到城市倉,再從城市倉到門店中間的各個過程,都絕對暢通且不能脫冷。

标準化、規模化的機器生産線,緊密而有序地運轉着。最快20個小時,一株芍藥就能抵達一座城市,與消費者見面。

這在20多年前,是不可想象的。

菏澤百藝牡丹園藝有限公司總經理郝海雷回憶道,2000年,他大學剛畢業,因為祖輩一直從事花卉種植,而順勢跨入這一行業。

“我們前期銷售的是國産芍藥,那時候可能預處理都沒有,冷鍊物流也很稀少,我們隻能簡單地打着包裝箱,坐火車、汽車去北京、上海等地銷售。”

農村成了花花世界,“不可想象”

彼時,國内鮮花消費人群對芍藥的需求尚未像當下一樣蓬勃,他們銷售種苗多過鮮切花,重視芍藥的藥用價值大于觀賞價值。田間地頭,随處可見的是紅富士、藍富士等傳統品種,便宜、普通但不會出錯。

不會出錯也不敢試錯的另一面,是整個鮮花行業的發展遲滞而緩慢,無論是在選品還是銷量上,都很難迎來新突破。

8年前的一次選品失誤,郝海雷現在還記憶猶新:“落日珊瑚出現時,業内同行普遍覺得,這一漸變色品種雖顔色新奇但是花瓣太少、花蕊外露,不太符合國人的審美。等大家回過頭來再想引進時,已比國外同行落後了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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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珊瑚 / 圖源:盒馬情報局

一株進口種苗的價格可達兩百、兩萬甚至是八萬,若以最低培育量20株來論,種植成本将是數以萬計。猶豫幾乎是必然。

2004年,任福坤成立昆明坤海種植基地,成為雲南乃至全國最早的繡球種植者。但此後很長一段時間,他也困在一團迷霧中,不知去向。

最初,因為繡球太“新”,很多花商都擔心沒有市場而拒絕采購。即使好不容易賣出去了,鮮花也要經手炒花人、發貨商、批發商、零售花店等多重中間商,繞一大圈才能繞到消費者面前,期間損耗率高達50%,居高不下、近30~50元一支的價格更是容易将人擋在門外。

為了增加銷路、打開市場,任福坤甚至将繡球運到上海的花店,免費送給消費者,長達半年之久。方法很“笨”,卻是當時的他為數不多可以努力的方向。

由于繡球培育技術尚不成熟,銷售管道又單一、曲折、不穩定,入不敷出是常态。跟任福坤同一時期起步的種植者,相繼選擇了放棄。

隻有他堅持要做成一件很“新”的事,憑借一腔熱愛和孤勇,咬牙撐了下來,并一路跋涉,見證了中國鮮花産業20年來的沉浮。

将鮮花做成時尚行業

長久以來,受制于傳統種植和銷售模式,鮮花種植者既不清楚自己該種什麼、種多少,也不知道自己的花賣給了誰,很難依據市場回報調整自己的生産節奏。

猶豫、不自信、害怕沒有人買單的陰影,阻礙了一衆種植者的向上發展,也遮蔽了本該屬于中國鮮花産業的高光。

轉機在2018年出現,這一年起,美團、淘寶、京東、叮咚買菜、餓了麼等網際網路大佬接連上線,開始布局鮮花零售和配送業務。

2021年,盒馬的進場,更是掀起了一陣飓風,驅動着沉寂已久的行業走向新的思考,也走向了新的解法——将鮮花做成時尚行業。

農村成了花花世界,“不可想象”

通過定品、定色、定款的定向種植方法,盒馬嫁接了生産端和消費端,不僅向全國一百多家鮮花基地輸送了規模化的生産訂單,也将消費資料速遞到了種植者的手上,支援他們更有底氣地進行種苗投資、新品試驗、規模擴張。

接軌網際網路後,基地邁出的第一大步是“提前預判”:通過對荷蘭、美國、法國等國外市場進行考察,預判鮮花消費未來三到五年的流行色和品種。

第二步是“深度調研”:基于國内市場回報和長期洞察,篩選出更有可能被中國消費者接受的花品,進行小規模試種,并小範圍投入市場征集消費體驗。最終,在消費者回報的支援下,确定市場流行趨勢,對新品展開大規模種植。

農村成了花花世界,“不可想象”

“新”從劣勢逆轉為優勢。中國鮮花種植者像時裝周一樣提前選品,也像時裝周一樣年年上新,在短短三年内完成了過去二十年未曾做到的事。

在山東菏澤,落日珊瑚憑借一花四色的新奇感,從冷門逆襲為爆款。其後,蝕刻鲑魚、禦前表演、奶油碗、芭茨拉等芍藥品種也不斷被發掘和引進。

在雲南昆明,繡球攻克了脫水率高、瓶插期短等技術難題,以9.9元一枝的平價,和多彩絢麗的花色,刷屏小紅書、抖音等社交平台。無人問津成為曆史。

從廣東佛山走出,以蝴蝶蘭為代表的傳統年宵花則打破了時空界限,不再拘于廣深、拘于春節,而是一躍成為風靡全國的時尚單品。

事實證明,不是消費者對鮮花的需求不大,而是傳統市場可提供的選擇有限。從傳統轉型,與時尚接軌,郝海雷承認,“挑戰其實挺大的”。

不同于郁金香、百合、玫瑰等,芍藥是多年生植物,從自選品育苗到最終上市,至少需要三年。今年的播種将決定三年後的收成,這意味着芍藥種植基地在選品時必須具備前瞻性和市場敏銳度。

過去或許會猶豫,但現在郝海雷願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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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盒馬的鮮花銷售情況和下一年的規劃,菏澤百藝基地的種植面積從200多畝逐漸提升至700多畝,今年計劃再增加500畝,明年增加700畝,最終達到将近2000畝的生産規模,以更比對盒馬的采購規模。

任福坤也終于等來了自己的“心想事成”。

“大概十年前,我和國外同行深入交流時就聊過,‘鮮花進超市’會是中國鮮花未來的發展趨勢。那時候我就非常期待,未來有一天能跨過中間商、和消費者關聯。相信隻要方法對,這件事肯定會做起來的。”

以盒馬為代表的生鮮電商平台的入局,不僅縮短了鮮花銷售的鍊條,也催熟了訂單農業的發展,“鮮花進超市”從理想落地為現實。

在訂單穩定的前提下,任福坤、郝海雷等各地種植者終于有更強的信心去擴大基地、研發新品、引入智能化溫室大棚,以保障鮮花的穩定供應;同時,開始探尋另一件期待已久的事,中國鮮花的品牌化發展之路。

此刻,在他們眼前敞開的方向,日漸清晰:“我們不要通過種植戶的眼光來種花,而是通過消費者的眼光來種花。”

為自己造一個節

“達洛維夫人說她要自己去買花。”

一百年前,弗吉尼亞·伍爾芙将“買花”與一種自由而獨立的姿态相連接配接,創造了文學史上不朽的開篇。

一百年後的今天,網際網路巨頭和生鮮電商平台的出現,令買花像買菜一樣簡單、日常、随時随地可以發生,離自由更近一步。

據盒馬調研顯示,買花的最大場景是定期買給自己。一個更有趣的洞察是,在周一,對比家居場景,辦公場景的鮮花消費将高出70%。

農村成了花花世界,“不可想象”

我們不必再等待一個盛大的節日,也不用再等另一個人相送,而是可以抓住每個需要療愈的當下,每個值得慶祝的瞬間,給自己買花。

生活如果不熨帖,就為自己造一個節。

更重要的是,我們不用再為價格讓步。

與鮮花産業發展規模化、标準化、精品化相對應的,是鮮花消費日常化、大衆化、平價化,精品花卉更加可獲得也更具成本效益。

以“落日珊瑚”為例,因為不菲的培育成本和冷鍊物流運輸成本,其在一二線城市的零售端,普遍可以賣到100元5支。但在盒馬,5支的售價目前是69.9元。此外,莎拉、重瓣、楊妃出浴等經典花品的售價也較去年下調15%-20%。

買花像買菜一樣簡單,買花像買菜一樣頻繁,國内鮮花消費者得以一步步實作買得到、買得好、買得值,以及真正意義上的“鮮花自由”。

農村成了花花世界,“不可想象”

雖則時下的花類越來越多樣,價格也越來越低廉,但就像從前的無數次預見一樣,任福坤深刻洞察到,中國鮮花産業仍有巨大的潛力待開發。

“生鮮電商平台其實也是中間商,但我們對中間商的要求已經更高了,它既要懂消費者的思維,也要熟悉基地的實際情況。隻是将基地的花拿來賣肯定是不夠的,未來還是要發展定制化服務,滿足不同消費者的不同需求,才會越做越好。”

他很清楚,自己賣的不隻是花,更是對美好生活的感覺。隻有不斷發掘消費者的真實需求,主動創造多樣化的選擇,才能不斷更新大衆的生活體驗。

這種對需求的洞察,對創新的追求,最終也反哺到了種植生産中。

如今,雲南省已有繡球種植基地兩三百家,總面積近一萬畝。任福坤創立的昆明坤海種植基地,已成為全國面積最大、品種最全的繡球種植基地。

23歲入行,30歲創業,任福坤将人生近一半的時間都獻給了鮮花。在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紀,他覺得自己仍然有很多值得學習的。

他計劃在今年6月去荷蘭洽談合作;跟雲南省農科院一起打磨繡球的栽培技術,并将科研成果與行業共享;聽說山東的芍藥開得正好,他也突然起了興趣,準備去跟其它花類的從業者進行交流。

在中國的另一端,郝海雷此刻也正像科學家一樣思考,埋頭研發新品種。據他透露,菏澤百藝基地目前已引進260多個芍藥品種,規模化、商業化生産的有50多種,今年還将持續引進兩三百個品種,自主研發也在同步進行。

“從研發到上市,至少需要8年,一半是技術,一半是運氣。”

可以說,我們與每一株花的相遇,都是與一場好運的相逢。

農村成了花花世界,“不可想象”

作者 | 粗面

編輯 | 木土

值班主編 | 黃茗婷

排版 | 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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