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四大名著,大家都耳熟能詳,其中《西遊記》、《三國演義》、《水浒傳》題材的電視劇、電影、動漫等作品衆多,長盛不衰。相比之下,《紅樓夢》稍顯冷門,多少人還會記得《紅樓夢》才是四大小說之首,它是舉世公認的中國古典小說巅峰之作,是一部具有世界影響力的人情小說作品,是中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傳統文化的集大成者。
《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著作時,是依靠賣字畫和友人接濟為生,然而小說卻生動叙述了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興衰,深刻揭示了宮廷及官場的黑暗、封建貴族階級及其家庭的腐朽,令後世讀者腦洞大開、回味無窮。若非親曆,實難寫出如此打動人心的文學巨著,越來越多的紅學家認為《紅樓夢》中賈府的原型就是曹雪芹自己的家族,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本書就是家史,因為曹雪芹早年在南京江甯織造府親曆了一段錦衣纨绔、富貴風流的生活,才有了創作的素材,又因為雍正六年(公元1728年)的那次抄家,餘生他又飽受世事艱辛。那麼雍正皇帝為什麼要将曹雪芹家抄家呢?
皇家寵臣
曹雪芹家原本與清皇室的關系密切,曹雪芹的高祖曹振彥原是明朝的軍官,明朝末年駐守遼東,但是在1621年努爾哈赤統領的八旗大軍攻占沈陽時被俘,淪為後金國四貝勒皇太極府上的“包衣阿哈(家庭傭人。類似現在的貼身侍衛)”。經此劇變,曹振彥一舉打進了皇宮貴族的圈内,為曹家一百多年的輝煌基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背靠大樹好乘涼,曹振彥随後的職業生涯一路高歌猛進,從家奴、教官、旗鼓牛錄章京,到佐領、山西平陽府吉州知州、山西等處承宣布政使、司陽和府知府,最終官至兩浙都轉運鹽使司鹽法道。曹家正式在清朝的曆史上登台亮相。
有其父必有其子,曹振彥的長子、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玺也是能征善戰的大将,在鎮壓山西叛亂上建有戰功,頗得康熙寵信。從康熙二年(1663年)開始到去世,曹玺一直執掌着江甯織造,前後幹了28年,一手打造了曹雪芹家族半個多世紀的富貴榮華。三宮六院七十二嫔妃,九九八十一個大小老婆,更有後宮三千佳麗,以及自己穿的龍袍、賞賜給文武百官的黃馬褂等等,這些绫羅綢緞的采購都是由江甯織造一手操辦,實在是幫皇帝花錢的美差,是大清朝的第一肥缺。
曹玺死後,他的兒子、曹雪芹的祖父曹寅的接班可謂是順理成章。曹寅和康熙是異母同奶,從小一塊長大,深受康熙的寵愛,做過康熙的伴讀和禦前侍衛。曹氏家族中隻有曹寅與康熙的關系最近,在曹寅任職江甯織造的26年裡,曹家的輝煌達到了頂峰。康熙六下江南,有四次住在曹家,這四次全部是在曹寅這一代實作的,可見這時的曹寅是多麼的受康熙寵信。作為一起長大的同伴,康熙與曹寅之間可以說是沒有代溝的,康熙有什麼話也可以直接對曹寅說,家事國事兄弟情可以一并辦了。
而且曹寅不僅一手把持着最能花錢的職位江甯織造,康熙還讓他兼任兩淮巡鹽監察禦使。鹽是關乎民生大計的産品,曆代以來都是由朝廷壟斷,是個暴利行業,康熙把這兩個最為重要的職位都給了曹寅,縱觀古今也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此時的曹寅,一邊花錢,一邊斂财,風光無限。
虧空的坑
但是否極泰來,曹寅死後曹家就不可避免的由盛轉衰,康熙雖然念及舊情,讓曹寅的兒子、曹雪芹的父親曹颙接着在江甯織造的位子上幹,還在曹颙早亡後将江甯織造的差使由曹寅的繼子曹頫接任。但是,曹寅給曹家遺留下的巨額債務,這些債務是同曹寅任内四次接駕康熙南巡有關。
每次的排場自然極其奢華,曹家不斷修建和擴建行宮、花園,甚至開挖河道供皇帝的遊船出入,花費已經遠遠超出了曹家的承受能力。如康熙五十一年,《内務府奏詳核烏羅圖查算西花園工程用銀不實應予議處摺》稱,曹寅在西花園修建房屋、挖河、堆泊岸等項工程用銀十一萬餘兩,修建房屋、亭子、船隻、雨搭、簾子等項,用銀七萬七千餘兩,從中可見一斑。曹雪芹在《紅樓夢》第十六回通過趙嬷嬷之口,說出了甄家(即曹家)接駕花費的情況:“嗳吆吆,好勢派!獨他家接駕四次。若不是我們親眼看見,告訴誰誰也不信的。别講銀子成了土泥,憑是世上所有的,沒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過可惜’四個字,倒顧不得了。”
曹家虧欠的數額可能是相當巨大的。曹頫在康熙五十二年的奏折中說:“竊奴才父寅去年身故,荷蒙萬歲天高地厚洪恩,憐念奴才母子孤寡無依,錢糧補欠未完,特命李煦代任兩淮鹽差一年,将所得銀共五十八萬六千兩是以織造各項錢糧及代商完欠,李煦與奴才眼同具已解補清完,共五十四萬九千六百餘兩。”康熙五十五年,又發現還有曹寅在世時所欠債務計二十六萬三千餘兩,而這些虧空是當時的曹家根本無力償還的。
曹家的虧欠,在康熙時已是十分嚴重的問題。曹家和康熙都已十厘清醒地認識到它的嚴重性。曹家更加意識到它與自己的身家性命攸關了。但是隻要康熙在位,靠老皇帝的恩典曹家還能勉強過關,但是康熙駕崩雍正即位後,曹家就難逃被抄家的厄運了。
新帝新招
雍正繼位後、年羹堯青海大捷時,曹頫也上了個賀表,其中贊揚雍正皇帝“智勇兼備”,知人善任,完成了康熙帝的末競事業,可謂仁孝;接着又說,這次大勝主要是皇上善政愛民,布德施恩,深合天心。這次的馬屁拍得很好,雍正頗為開心地在表上批示說:“此篇奏表,文拟甚有趣,簡而備,誠而切,是個大通家作的。”曹頫的表态并非沒有原因,就在前一年,與曹家同氣連枝、任蘇州織造達30年之久的李煦被革職抄家,其家産被抵償虧欠,當然雍正的這一舉動并非專門針對江南三織造,而是元年清查虧空大熱潮中的一朵小浪花,但這足以預告康熙年代的曹、李、孫三家即将到來的不妙命運。
從某種程度上上說,雍正對曹頫還是抱有期望的,這從李煦被治罪而曹家寬限三年還清虧空的做法可以看出。雍正二年,大概是有人借虧空之事恐吓曹家,曹頫有所鑽營,企圖避禍,雍正得知後,對曹頫亂跑門路很不滿,但将曹家交給怡親王看管,這種好意與體恤無疑是一種關懷,是一種親密關系的展現而不應做監管的解讀。但是,同年五月,曹頫在密折中報告江南有蝗但末成災,且雨水充足,百姓已及時播種。雍正經了解後大發脾氣,說:“蝗蟲聞得還有,地方官為何不下力撲滅?二麥雖收,秋禾更要緊。據實奏,凡事有一點欺隐作用,是你自己尋罪,不與朕相幹。”在雍正心目中,密折就必須據實彙報,否則要密折何用?曹頫這次顯然觸了大黴頭。
待到雍正四年,由蘇州、江甯負責操辦的緞匹衣料品質“粗糙輕薄”,曹頫等被責以另行織造并罰俸一年。事後,曹頫等保證“此後定要倍加謹慎,細密紡織”,孰料還未到一年,雍正所穿的石青緞褂面落色,查下來又是江甯生産的,結果曹頫又被罰俸一年。曹頫一次又一次地失職,雍正也對其起了疑心,遂決定将其召回北京當面考察訓誡。雍正五年五月,雍正命蘇州織造高斌不必回京,其督運的緞匹由曹頫送來,而在其運送途中發生了騷擾地方之事,由此導緻了曹家的最終雪崩。再加上兩淮鹽政噶爾泰的密奏提到,曹頫這個人年青而又缺少閱曆,其本身沒什麼才能,遇事畏縮。對此,雍正表示同意,其在噶爾泰密折上說曹頫“原不成器”。既如此,也沒有什麼培養前途了,曹頫及曹家之後的命運可想而知。
雍正五年底曹頫被捉拿丢官,曹家在江蘇産業均受到查抄,隻留北京部分住房準許曹家回京居住。這一年,曹雪芹不滿13歲,從大富大貴的官宦世家到無人問津的敗落之所,從昔日的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墜入“繩床瓦竈”的窮困潦倒,這一急劇的人生轉折對曹雪芹來說無疑是痛苦的,但若無如此刻骨銘心的親曆與體悟,那也很可能沒有不朽的傳世名著《紅樓夢》。就此而言,曹雪芹本人是不幸的,但中國文學卻得此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