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布萊希特:車輪下的良心

布萊希特:車輪下的良心

(圖檔來源:全景)

"我真的很驚訝,一個人不被車輪壓死需要多少運氣!"有多少突如其來的想法!有多少朋友!"

這是布萊希特在劇《四川好人》中的感慨。另一個陷入困境的讀者自然會深深地記住這樣一句話。的确,一個正直的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遲早會遇到自己的道德焦慮。突然的想法和一定數量的朋友可能并不重要,總會有一些時刻你會确認你的心在鏡子裡的位置。無論哪種方式,人們總是會向前邁進。

你可以想象,寫作也是一種解脫。這種焦慮一定事先存在于作者的經曆中。這也是讀者和作者建立關系的時候。作為一名經典作家,這是布萊希特第一次向我展示這種情況。

布萊希特對我來說是一個特别的作家。讀《四川好人》,正是在他們自己對外國文學的廣泛閱讀時期。布萊希特對這部劇的翻譯是一部暢通無阻的文學經典,我讀的大部分内容。另一個讓我回想起伽利略,"走出黑暗,它整天守衛在大門前。

我第一次想起他的詩歌是在漢娜·阿倫特(Hannah Arendt)對《黑暗時代的人民》(The People of the Dark Ages)的評論中,與翻譯王淩雲和譚毅合著。在那篇關于布萊希特的文章中,阿倫特引用了這句話:"不再關心他的整個青春,而隻關心夢想;屋頂上的天空,有着清澈的藍色,似乎隻有在人們睡着的時候才會顯現出來。"黑暗時代"這個詞正是阿倫特從布萊希特的詩歌中提取的。

再一次,他被布萊希特在那首歌中感動,在舒适的汽車裡旅行,由格林普萊恩斯:

乘坐舒适的汽車旅行

在雨村路上

黃昏時分,我們看到一個穿着破爛緻富連衣裙的男人

鞠躬,讓我們帶他去兜風。

我們有房子,我們有空間,我們開車過去

我們聽到我說,不

我們不能接受任何人。

我們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也許有一天

然後我突然驚訝于我的聲音

我的言行和這個

整個世界。

這個驚喜也傳遞給了我們的讀者,帶着以前發生過的隐藏的痛苦。我想起了一位外國畫家的畫作,在海邊的田野裡,一個騎着白馬的人,後面跟着一個戴着頭骨的透明鬼魂。也許我可以重複一遍,但很難傳達同樣的情感。

詩人評論家張定浩曾用中文談及布萊希特詩歌的現狀,他的感慨是,直接從德語翻譯的詩歌不如從英語翻譯的好。當然,這也是因為當時市場上很難找到布萊希特的詩集,我們無法了解詩人的整體輪廓。現在,經過等待,一本相對完整的布萊希特詩選終于出版了,由黃燦然翻譯。

整本詩集按時間順序編纂,将布萊希特的詩歌分為七個時期。我在燈光下散布這本黃色的詩集,尋找我需要的東西。首先,我擡頭看了"屋頂上方的天空"和"乘坐舒适的汽車旅行"。果然,這兩部作品都被選為這本書并注明日期,前一部寫于1917年,最後一部寫于1937年。黃先生的翻譯不同,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

接下來我發現的是《舒适汽車旅行》中出現的那種驚喜。"但所有這一切,即使是最熟悉的部分,/我對它們感到驚訝。/ 一位母親母乳喂養她的孩子,/我簡直不敢相信。/一個珍妮特克把一個冰凍的人拒之門外/我的行為聞所未聞。"這是1935年劇作家之歌。布萊希特隻用了幾句話就勾勒出了這種"驚呆了"、"冷漠"、"慈悲"交織在一起的情感,也重複了"四川好人"在兩極的局面。而這種簡潔、清晰、以線條為基礎的詩歌語言正是他所擅長的。

布萊希特似乎屬于席勒所說的"無辜"詩人,或者換句話說,屬于"簡單"的詩人。他的簡單,他的座右銘,他的社會實踐和寫作文本的組合使他與另一種"多愁善感"的作家完全不同。在譯本中可以引用黃琦的話,正如喬治·施泰納所說:"詩歌幾乎是他(布萊希特)每天的通路和呼吸。與席勒的沉淪類似,布萊希特本人也做出了類似的判斷,認為後歌德德國詩歌中有兩個陣營,"主教和神權";

"過度敏感的良心,如果不通過偉大的活動來平衡,可能會導緻抑郁症。這是歌德對阿克曼的格言,也許隻是為了比較布萊希特的情況。在我讀《四川好人》之前,我在諾貝爾獎得主卡内蒂的自傳中嘗到了布萊希特的味道。在卡内蒂的眼中,布萊希特是一位務實的作家,他"以各種方式讓人們意識到他對'高尚'道德觀念的蔑視","他放棄的東西必須立即使用,這些是他的原材料,他用它們來繼續生産......他是一個一直在制造東西的人。"原材料"和"生産"這兩個詞确實符合施泰納所說的"日常通路和呼吸";但就"無視道德思想"而言,現在很清楚,這是布萊希特給自己披上的外衣,正如年輕的卡内蒂所看到的,"無産階級"。這件衣服可以用來象征布萊希特一生中的"積極力量"。

與此同時,布萊希特和他的朋友本傑明都被左翼思想所吸引,但兩人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将他們作為詩人呈現,而本傑明似乎确實太憂郁了。"布萊希特首先将自己置于流浪漢式的局外人薇薇安的'塵世'詩歌中,而不是他所看到的德國傳統的放縱和深奧,"翻譯引述道。在整個詩集中,布萊希特并不認為詩歌是"藝術",而是"工具"——也許除了早期的傑作《紀念瑪麗·安》(Remembering Mary Ann)。

我對兩首晚期詩歌很感興趣。一個是1944年的"我,幸存者":"我當然知道:這麼多朋友死了純粹是運氣/我活了下來。但昨晚在我的夢中/我聽到朋友對我說,'最健康的生活。"我讨厭自己。另一部是1953年的《不舒服的早晨》:"銀楊,當地著名的美女,/今天是一個醜陋的老婦人。那個湖/是洗水的天坑,不要碰它!/ 金魚藻類那些挂金鈴便宜和粗俗。/ 為什麼?/ 昨晚在夢中,我看到一些手指指著我,就像指著麻風病人一樣。指關節損壞,/斷裂。你不明白!我尖叫着,/良心被譴責了。"

這兩首詩都是對布萊希特夢想的尖銳檢討。同樣,這讓人想起布萊希特的詩歌悲劇,阿倫特在她的評論中提到了這一點,她确實直接引用了這兩首詩。阿倫特認為,當布萊希特為斯大林寫頌歌時,他因失去才華而受到懲罰。但她也同意《緻子孫後代》的著名結局,并要求人們不要對他進行過于嚴厲的評判。雖然阿倫特批評了布萊希特的政治實踐,但他首先了解的是他的"眼淚谷中的黑暗,以及極大的冷漠"。

這本詩集不包括阿倫特提到的政治詩篇部分。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在1959年出版的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布萊希特選集》中,收錄了主要類型的詩歌。它們可以在馮志翻譯的德國七人制作品中找到,該譯本也是最近出版的。與作品的這兩部分相比,讀者可以看到,寫口号詩的布萊希特确實完全失去了光彩。這也讓我想起,在馮志先生自己的詩集裡,五六十年代的詩也顯得蒼白空洞。在他們身上,同樣的悲劇發生了。

回到阿倫特文章的結尾,她總結道:"在20世紀和任何其他時代,成為一名詩人是多麼困難。而我也想到了開頭提到的"四川好人",要成為一名詩人,還需要大好運氣,多少突如其來的想法,多少朋友。詩人布萊希特最終留下了什麼樣的面部模型?讓我們讀完這本合集的最後一首歌,寫于1956年,當時他去世了,可以用遺囑來形容:"我一直認為:最簡單的詞/夠了。當我說出事情的樣子/每個人的心都會被撕成碎片。/如果你不為自己挺身而出,你會摔倒/你會明白的。"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