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N-TALK | 李敬澤:跑步、文學、鵝掌楸

作者:南方周末

那天,我在奧林匹克森林公園北園跑步的路上,在回來的路上,收到了《南方周末》編輯的微信,李先生說,不再給話題已經太晚了。他想要的隻是他今晚演講的主題。走出奧森東門,有一座十字路口的立交橋,看到這個微信,我就站在上面。标題不是,腦子空空如也,擡頭看了看三棵樹,用魯迅的筆,左邊是鵝掌,右邊的樹是鵝掌,中間一還是鵝掌。我不知道我們是否彼此認識,我不認為我們知道。非常漂亮的樹,高大,大約十五六米高,這就是我面前的三棵樹。其實,鵝掌可以長到四十多米,年輕,從0歲長到20歲,它慢慢長到十幾米,然後從20歲開始,它放開自己,它開始拼命地奔跑,拼命地奔跑,很快可以長到三十米,四十米。如果我是這樣的樹,那就麻煩了,有半百多年的曆史,每天都要買衣服,因為我還是每天長大的。

那天跑步回來的時候,我站在那裡,看着鵝掌,葉子黃黃,金色的好樹。身後有人追着書名,無處可去,想起古人加入的詩歌,出名的押韻有限,也剛打什麼,比如大觀園詩社,李偉在路上看到他們擡進兩盆白海獺,但好花,"為什麼不把他撿起來呢?"是以,我還當場報道了一個話題,叫做'跑步,文學,鵝掌'。

顯然,在那之前,我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從那時到現在,年底,海關堆積如山,日子裡煙熏火燎,也懶得去想。但我也不擔心,會有的,會有的,會站在這裡。我的聯考從40年前開始,1980年我還是考生,我忘了作文分數是什麼,我想說是滿分,可能是吹牛,但分數肯定不低,因為我喜歡做命題作文。奔跑和鵝掌被擊中,在命題上是不合理的,但人生就像一個逆向旅,誰知道會打什麼,命題構成就是人生,我們人生是無止境地回答人生提出的問題。這些話題,往往不合理,沒有邏輯,風馬牛是沒有可比性的,也不要提前咨詢你。但這并不重要,我們會試着看看我們是否可以寫一篇關于風和馬不等于什麼,南方和南方有什麼問題的文章。

N-TALK | 李敬澤:跑步、文學、鵝掌楸

首先,隆重地推薦給大家鵝掌,非常高大,很帥的一棵樹,它的葉子像鵝掌,我們應該已經看到了鵝掌是什麼樣子的,沒見過鵝掌,至少吃過芥末鴨掌,鵝掌比鴨掌大。這片葉子也和清代穿馬廄很相似,是以這棵樹的名字也叫"馬桦樹",晚秋的季節,葉子是黃色的,粗俗的聯想是一棵樹的黃色馬叫聲。它的花朵很漂亮,像郁金香。花朵落下時,果實是什麼樣子的?像秋葵。

比如三棵樹,長長的在路中間的圍欄周圍都是綠地,兩邊都是車道,是以人不能通過,隻能是遠方的,不能淫穢的玩耍。每次跑步,我都會站在立交橋上看一會兒。這是從白垩紀樹開始的,侏羅紀時期是在白垩紀之後,那是1.64億到6600萬年前,當時地球上的王龍、地震龍、在天空中飛翔的不是鳥,在天空中飛翔的是翼龍,沒有迹象表明未來會有一種叫做人類的動物。那時,這棵樹已經長在地球上,然後它一直長到現在,一直長到奧森公園的東門。為了證明我說的不是假的,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你可以從昌平南坐快3,站在陽山大橋上,仰望三棵非常漂亮的樹。

鵝掌從白垩紀時期到現在,偶然遇到了人類。人們想建房子,打家具,桦木輕而硬,據說打衣櫃絕對沒有bug。是以,它已成為該國二級珍稀瀕危保護植物。說到這裡,文章要繼續說下去,我顯然應該對可憐的鵝掌和人類的貪婪說好話,為了地球,為了我們共同的家園,我們應該保護鵝掌。

但我突然想起了一位古生物學家的話,現在地球正在變暖,我們都憂心忡忡,好人高喊着拯救地球的口号。沒關系,每個人都認為這是對的。但古生物學家冷笑着說:"想想你,地球根本不需要你拯救,在地球46億年的曆史中,當溫度比現在高得多時,當二氧化碳濃度比現在高得多時,地球仍然是地球。是以,地球沒有問題,不用擔心。問題的本質是,人類必須被拯救。在可預見的未來,地球将永遠存在,人類是否還在那裡,這是肯定的。

地質學家的冷嘲熱諷充分暴露了我們獨特的思維慣性和話語慣性,顯然我們擊中了問題,顯然我們不能繼續下去,但我們說我們要英勇無私地拯救地球。這種惰性概括為一個詞,"傲慢",一種以自我為中心的傲慢。

現在,面對鵝掌,我們當然要拯救它,世界,地球應該有這麼好的樹。但是,站在鵝的身邊,以為它已經存在了1.6億年,在它的尺度上,人類的存在隻有幾秒鐘,它遠遠超過了人類對這片無情大地的生存的認知,而一個人,除了對它進行分類,除了思考如何切割它來制作家具, 除了欣賞它的葉子和花朵,然後寫詩寫一篇小作文,除了儲存它來保護它之外,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就是要意識到我隻是一粒塵埃吹到它面前,作為智慧的塵埃,我想想象在這一縷風中, 我不是我,我是這棵永恒的樹。

最後,說到文學,我不能在《文學之夜》上一直談論植物。我的問題是,當我們談論文學時,是否有另一種可能性,我們是否可以想象一種沒有我的文學,在其中我可能會變成一棵鵝掌,這棵樹的一片葉子。

這似乎是不可能的。剛才,我說了一串"我",那麼"沒有我"怎麼可能。這個第一人稱代詞幾乎是人類的第一個條件,當一隻人類動物站在鵝掌下,說出"我"這個詞時,他就變成了一個人,他會把自己與自然區分開來,鵝掌會倒下,它遲早會變成一種稀有瀕臨滅絕的植物。這個話題已經好幾個晚上沒有講完了,今晚的主題是"文學",是以在座的各位似乎都不可能思考文學中的"我",以及能否從文學中去掉"我"這個詞。任何文學課都會從"我"開始,然後歸結為"我",很大程度上,我們明白文學是作者獨特的"我"和讀者獨特的"我"的相遇和反思。

上面所說的是現代的思維方式,是當今人的想法。這在古代往往并不常見,據說人類和香蕉之間的遺傳差異隻有40%到50%,而且從精神或意識形态的角度來看,我們和古人可能與我們和香蕉有很大不同。古人當然有"我",但這是他的出發地,這個我連他的坐标點都不行,就像一個人在大地、曠野中行走,他知道自己不能把自己當作坐标,他必須仰望太陽,看甲蟲,太陽和星星指引着我們,如果隻看你自己, 然後你必須迷路,被狼吃掉。那麼,我們能想象另一種文學,其中"我"必須被克服嗎?我們的寫作和閱讀不是為了證明我的"在",也不是說我們必須通過"不"來認識"在",在這樣的文學作品中,"我"不是"我","我"是"你"或"他",我可以是山上的一塊石頭,一隻鳥,一隻鵝的爪子,我可以進入世界的一切。是以,我把自己交給了一個更大的坐标,地球或星星。

這可能嗎?我認為,即使在我看來,這也可能是文學最根本、最深刻的意義。故事、小說和詩歌,它們在人類生活中的深刻意義在于它可以是短暫的,讓人們放棄自己有限的"我",而變成某種無限的東西。當我們的祖先說出"我"這個詞時,他變成了人類,但有一天他繼續說我是樹,我是狼鳥的明星,他否認"我",并在這種巨大的否定中打開了文明。

但是談論它有多容易呢?有一個人肯定已經很多很多年以前想過這件事,突然有一天,有人說,我不是我,我是黑鳥,是你的祖先,是以一群人都震驚了,說,是的,你是女巫啊,你是國王!夏日商業周刊,夏不能說,商王一定是同時也是世界大巫婆。

是以,沒有"我"文學,很難,很難。現代的陳詞濫調,我們聽文學課,一定要說一定有"我",你要努力啊,才能找到你的"我"。實際上,在哪裡可以找到它?我們這個"我"肯定是在裡面,所謂"我的心",它在心裡,是我們内心最固執的東西。是以,道家從老子開始,講開放思想,到空虛,"到虛極,保持安靜,凡事事做,我看見了。"對禅宗來說,第一個意思是"心如鏡平台",宋明麗要健康,來回講空心、白心,對王陽明來說,"這朵花不在你心外",這顆心是宇宙,到大外在。當這麼多僧侶,僧侶和儒家整天談論它時,這意味着什麼?克服這個"我"太難了,要超越這個"我",用一個學術流行語,"超級客"這個"我",然後進入這個世界,太難了。

那麼我們該怎麼辦呢?是時候談談跑步了。怎麼辦?我沒有好辦法,我肯定不比聖賢好,那些高僧和大德,我隻有一條愚蠢的死法,就是跑。我從一開始就說我在跑步,我已經跑步三年多了,跑步和文學有什麼關系?我想去,好像沒有關于跑步的重要文獻,《水獺》有一句神線太寶大宗,那就是懶惰的人想出辦法,跑得太用力,腿綁着一個角色相當于引擎。孫悟空打了10.8萬裡,就是連走路都懶得走路。徐澤辰寫了一部小說叫《跑遍中關村》,但我知道徐哲辰不是在跑,他是個宅男。奔跑的作家,據我所知,中國隻有劉振雲,國外隻有村上春樹,他們比我快,跑得遠。

每次我和朋友聊跑步,像往常一樣,都會問兩個問題,一個是膝蓋,擔心:膝蓋啊膝蓋,小心跑膝蓋不好。有危險,但我想,如果我的膝蓋沒有壞,到我七八十歲的時候,情況就會很糟糕。我也不打算把膝蓋當成"傳家寶",雖然也可以使用,趕緊用吧。那麼第二個問題是跑步太無聊了。許多人說他們不跑步是因為它很無聊。

是以朋友們,他真的跑得不好,任何真正跑的人都知道,這并不無聊,每天跑步的時候,都是自己的身體,心上演了一場激動人心的、複雜的戲劇。三公裡,前面四公裡,這個時候那個"我",那個在懶散的身體裡,我,還是全力運作的。你會認為我累了,我的身體有多重,我是否在正确的位置跑步,我旁邊的人如何跑得那麼容易,跑步或不跑步,這是一個問題。突然想起厄普代克寫了一本小說:"兔子,跑吧",我不是兔子,我為什麼要跑呢?哦,你有很多事情要做。這時,你必須與自己作鬥争,你必須壓抑自己,認為"我"是你的敵人,那跑你,就是要甩掉你身上的虎狼,你拼命地奔跑,你放上風時頭腦清醒,你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要跑,然後你跑得更輕松。跑到五公裡、六公裡、七公裡後,你知道"我"不在你的身體裡,你把它卸下來,你光你空虛,你停不下來,多巴胺内啡肽如風,風馬蹄輕,沒有空,你不是你。

是以,根據我的經驗,跑步是擺脫"我"的好方法。一個作家或讀者,如果我們能完全放棄自己,就像跑步一樣,跑出你身體裡有限的、固執的"我",那麼在這一點上,你可能會感到如此新鮮和充實,你可以進進出出。

我的時間似乎到了,但我隻是談到了跑步與文學的關系,鵝掌與文學的關系,我沒有說過鵝掌與跑步有什麼關系,這個圈子還沒有被圈起來。鵝掌也與跑步有關,我會在五分鐘後說出來。

鵝掌,生長在秦嶺以南的山區,是南方的一種樹。北京南方的樹木很難生長,那麼為什麼北京的陽山橋上會出現三棵鵝掌呢?然後我發現這不是偶然的。我查了一下,2008年奧運會,為了在奧林匹克森林公園周圍營造出一幅美妙的風景,風馬牛不一樣就讓它和它一樣了,中國南方的鵝掌和美國密蘇裡的鵝掌放在一起,它變成了北方的鵝掌,于是我看到了這棵樹的另一個名字, 被稱為"奧運會"。

然後它與跑步有關。我們都知道,奧林匹克運動中最古老的項目之一就是馬拉松。衆所周知,在公元前490.C,雅典在河馬戰争中赢得了一場馬拉松比賽,一名士兵跑了四十二公裡才回到媒體面前。起初,士兵是士兵,被指令完成任務,但我相信,當他跑完二三十公裡時,他已經跑出了身體,他已經跑出了那個"我",他不是他自己,他是他的城邦,他的人民,他的土地,他的土地,一切,甚至他的敵人 - 那些波斯人, 然後他跑得太快,太酷了,身體追不上,到了死氣沉沉。這樣一個戰士,這樣一個奔跑者,我想他終于達到了一個偉大詩人的境界,他就是荷馬。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相信我們可能還是像那個戰士,像馬拉松運動員一樣,在奔跑中放下那我,走進廣闊無垠的世界。

我的命題作文可以上交。跑步,文學,鵝掌,都連接配接在一起。這也反映了我對文學的另一種基本看法,文學就是把地球上各種不相幹的東西,各種不一樣的事物,各種東西像星星一樣散落在天空中,都連接配接在一起,形成一幅美妙的星圖。

(2020年12月11日晚,12月23日晚制作)

李敬澤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