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在歐洲大陸上掀起了一股關于"高鐵外交"的讨論浪潮。這一切都起源于保加利亞政府取消了自己最大的基礎設施投資項目——一個耗資61億歐元、訂購20列高鐵列車的重大合同。
最初,這份合同在2022年通過公開招标,最終由西班牙著名高鐵制造商Talgo公司擊敗其他競争對手斬獲。然而,時至2024年4月,該公司突然宣布無法在約定的33個月内完成傳遞,導緻保加利亞不得不作出取消合同的艱難決定。
一時間,這個原本被視為保加利亞複蘇計劃的重頭戲項目,卻成為各方沖突連鎖反應的導火索。背後是一場複雜的政治遊戲,折射出歐洲對華關系的諸多困境。
中國方案惹争議
追溯到最初的招标過程,中國中車股份有限公司旗下的青島四方機車車輛股份有限公司就是參與者之一。該公司以驚人的低價33億歐元報價,遠遠低于保加利亞54億歐元的官方預估,甚至比最終中标的西班牙Talgo低了近一半。
中車出手如此"闊綽",引起了歐盟方面的強烈不滿和質疑。2023年2月,歐盟依據新生效的《外國補貼條例》,正式對中車涉嫌受到國家補貼展開調查。最終在3月底,中車不得不撤回報價。
一時間,輿論對這一切産生了兩極分化的評論。
一方面,中車"低價競标"的做法被視為是在"傾銷"、"擾亂市場秩序"。種種批評聲音此起彼伏,似乎這一切都是中方一手造成的。
而另一方面,也有觀點認為中車之是以能做到大幅低價,本身就折射出中國高鐵制造業在成本和品質上的巨大優勢。歐盟出于政治因素罔顧商業邏輯,扼殺了一個"理想之選",豈不是自身的損失?
無疑,對于中車來說,保加利亞高鐵項目不僅是一單值得垂涎的大生意,更是中國制造彰顯國際影響力的絕佳舞台。若能順利拿下,将為日後進一步開拓歐洲高鐵市場奠定基礎。
然而,現實遠非如此理想化。在目前的地緣政治環境下,中國高鐵進入歐盟國家無異于是遭受重重阻力。
西方陣營的疑慮
事實上,早在2022年保加利亞高鐵項目招标之初,一些歐洲國家和智庫就曾對中車可能中标表示擔憂。他們認為,如果中國企業介入該國基礎設施建設,将會給保加利亞未來可能加入申根區帶來障礙。
畢竟,在西方一些國家眼中,中國不僅是競争對手,更是一個"系統性對手"。歐盟高層一再強調,在關鍵領域如基礎設施投資、5G網絡、人工智能等,必須防範來自中國的潛在風險。
這種疑慮并非空穴來風。近年來,中國通過共建"一帶一路"等方式大舉介入基礎設施投資,已在波羅的海、巴爾幹半島、南歐等地區頻頻落子。僅在保加利亞,中資企業就參與了機場、港口、公路等一系列項目。
一些西方智庫指出,中國通過投資等方式擷取在東歐和巴爾幹地區的影響力,并非單純出于經濟考量,更多還是出于地緣政治目的。中國希望借此瓦解歐盟内部團結,擴大在歐洲的話語權。
可以想見,對于奉行"一個歐洲"的歐盟來說,若在東歐和巴爾幹地區"放任"中國呼風喚雨,将會嚴重沖擊整個歐洲一體化大業。是以,在一些關鍵領域設定障礙,防止過度依賴中國投資,已成為目前歐盟的一個重要戰略方針。
高鐵成為了一個突破口。對歐盟來說,高鐵不僅是基礎設施,更關乎國家安全和産業競争力。要知道,高鐵技術被視為歐洲制造業的一大支柱,保持領先地位才是根本大計。在這種背景下,難怪歐盟不願輕易将保加利亞這個重點項目拱手相讓。
回旋镖落地
最終,中車退出後,西班牙Talgo公司雖一度赢得合同,但在履約過程中也出現了重重問題,未能按期交貨。保加利亞政府終于在2024年作出取消一切的決定。
當然,就連退一萬步,即便最終中車能拿下合同,背後的政治阻力依舊會困擾項目推進。畢竟,随着中國高鐵技術持續更新,其影響力必将與歐洲高鐵廠商産生更為直接的競争。屆時,歐盟是否會在法律法規等層面設定更多障礙,還很難說。
現在回過頭來看,中車之是以會出現"低價競标"行為,除了展現自身實力之外,很可能也是基于某些預判。比如,即便中标幾率不高,但至少可以撬開歐洲市場的一扇小小縫隙。又或者,期望通過極低的價格引發歐盟内部分歧,最終獲得一些妥協。
不過很可惜,這一切美好的預計都落空了。反而是中車遭遇"出爾反爾",陷入更加被動的境地。
而對于保加利亞政府來說,雖然項目取消無疑是一記重挫,但卻也不啻為一記"當頭一棒",突然清醒過來,體會到了在這場涉及地緣政治的博弈中,自身其實處于相當被動的位置。
顯然,當初在招标過程中,保加利亞政府并未充分評估到這個項目可能引發的外交和地緣政治影響。它隻是單純地将這視為一次基礎設施招投标,期望通過公開競争獲得最優惠的報價。
然而,現實情況遠比它預期的要複雜得多。這場看似普通的高鐵項目招标,實則上演了一出當代歐陸地緣政治的縮影。在中美歐三足鼎立的大國博弈中,歐盟内部對于如何應對中國影響力的擴張,存在着明顯的分歧和沖突。
觀察整個過程,我們不難發現,從一開始歐盟就對中資企業可能中标持否定态度。當中車的低價報價成為事實後,歐盟旋即祭出了新的《外國補貼條例》安全閥,最終将其疏導出局。
而當最終中标者西班牙Talgo公司也陷入被動後,保加利亞政府别無選擇,隻能作出取消整個項目的艱難抉擇。
在這個過程中,歐盟沒有受到太多實質性損失,唯一吃虧的反而是保加利亞自己。不僅前期大量的人力物力前期投入付諸東流,就連本已計劃的經濟複蘇大計,也被迫中斷擱淺。
可以說,這是一記有力的回旋镖,正中保加利亞的下巴。而投擲這枚回旋镖的,正是歐盟内部對中國影響力擴張的疑慮和不安。
對于保加利亞這樣一個歐盟的新晉成員國來說,想要在中歐較量的大國博弈中保持中立,談何容易?它不得不緊緊依附于歐盟的整體方針,哪怕這意味着必須作出有悖于經濟利益的選擇。
從這個層面上看,保加利亞高鐵項目風波折射出的,是歐盟在應對中國影響力上的進退失據。一方面,它希望借助中國的投資和技術實力來促進自身發展;另一方面,又極度擔憂這會帶來依賴和威脅,最終被中國扳倒在地。
這種觀望姿态和舉棋不定的态度,使得歐盟内部對華政策存在明顯分歧,缺乏一以貫之的大方針。比如在"一帶一路"倡議上,歐盟成員國的表現就是明顯的兩極分化。
而此次保加利亞高鐵項目風波,則為這種分歧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注腳。從表面上看,這隻是地緣政治博弈中的一個小小縮影;但更深層次的,卻反映出了歐盟在應對中國崛起浪潮時的種種進退失據。
當下,中歐關系已陷入了微妙的平衡之中。雙方在經貿領域仍是互利共赢的重要夥伴,但在政治層面上,分歧和沖突卻越來越多。在一系列領域上,歐盟試圖通過立法等限制措施,降低對華依賴。
這種進退失據的局面,注定使中歐關系在未來一段時間内難以暢通無阻。更多的是将會呈現出一種戰略競争和互相倒圓形态。
就拿保加利亞高鐵項目的例子來說,未來如果再次招标,歐盟也許會允許中方參與,但卻會在相關法規和審批程式上設定更多新的門檻,使中資企業難以輕易滲透。
總的來說,這場圍繞保加利亞高鐵項目的劇情,折射出了當下中歐關系的複雜形勢。一場本可以互利共赢的基建合作,卻因為地緣政治的博弈而走入了迷霧之中。
在這場大國相争的遊戲裡,保加利亞這個小小一員,注定将會繼續承受無謂的損失和犧牲。而究竟何時能走出陰霾,實作真正的互利共赢,還很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