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與柔情——長篇小說《曾溪口》女性形象分析

《曾溪口》是川籍作家苗勇、李國軍創作的長篇地域傳奇小說，濃郁的大巴山風情，醇醇的鄉音俚語，像一壺濃度很高的包谷酒，在文本飄香。緊張曲折的故事情節，跌宕有緻的故事轉換，一個個鮮活的大巴山民女子形象從書中走了出來。她們或柔媚或潑辣或放浪或婉約，仿佛大巴山變化的四季。特别是原始的野性和天然的清純互相交替，讓讀者領略大巴山份外迷人的風情。

群峰聳峙的大巴山脈，養育了千千萬萬的大巴山人，深溝險壑，層巒疊嶂的走勢，讓這裡的人充滿了原始的淳樸和少有的清純，展現在女姓身上就是淳樸率真，敢愛敢恨。在這山野之中，單純美麗而又任性勇敢的四姑娘，溫順乖巧多情剛烈的獵女春姑，熱烈大膽柔情滿懷的秋月，溫婉妖冶潑辣決絕的秋老闆，風騷迷人的三姨太……無不展現着大巴山特有的氣息。這些美麗多情的女性，浸潤了大巴山，她們像潺湲的溪水，在山野間跌宕起伏。這些近乎原始的美感，讓我們仿佛看見了一幅自然的長卷。

小說通過對女性極具張揚的描寫，展現了山野女性的人性與自然之美。在這女性的群像中，她們對愛情的憧憬，對自由的向往，對美好生活的渴望。無不展現在她們的具體行為中，她們的追求與渴望，又始終與山野的景緻和變化緊緊相連。她們的喜悅，常常夾雜着莫名的憂傷，常常隐忍着無法擺脫的惆怅，當希望一旦變成現實，她們的心中又常懷恐懼。作者正是在這樣的基礎上，把握着女性的内心細膩的情感走向，展現大巴山少有的女性群像圖。

四姑娘出身曾溪鎮望族——李府，是擁有大半個曾溪口土地的李四老爺的掌上明珠。四姑娘從出生到成長，無不接受着李四老爺無微不至的關愛。在四姑娘十八歲的成人儀式上，李四老爺為她操辦了一百零八桌酒席，遍請全鎮的鄉紳賢士，氣排之大、氣勢之盛，在曾溪口絕無僅有。就在這樣的背景下，四姑娘全然無憂無慮的成長。更讓人難以割舍的是四姑娘的美貌，随着年齡，四姑娘出落得婷婷玉立，無論往哪裡一站，就是一棵月宮裡的水晶樹。鄉野遠近的男人，都為四姑娘的美貌輾轉反側。為此，李家人都萬分自豪。在巴州當城防司令的二哥李修武，内心深處更是驕傲萬分，在李修武看來，四妹憑借這身段，這美貌，還有李府的名望，嫁入豪門理所當然。如果小說這樣發展下去，小說的起伏就沒有了。

四姑娘也很清楚自己的身值，但四姑娘在臘月走親戚途中，卻遭遇了土匪，萬分危急的時刻卻碰上了帶隊回曾溪口的蘇茂才。蘇茂才在四姑娘十分危急的關頭，奮不顧身，英雄救美。不僅打跑了流匪魯大腳，還赢得了四姑娘的芳心。後來，蘇茂才遇土匪暗算，但在帶傷之中，仍然為曾溪鎮奪得彩龍舞頭名，這時的四姑娘内心深處完全被蘇茂才占滿了。再後來，蘇茂才在龍城山遇匪，養傷落馬川。四姑娘義務反顧大膽出走，四處尋找蘇茂才，在得知蘇茂才被投入大牢後，不惜與二哥李修武反目，與牟老四等人深夜劫獄，大鬧巴州城，以至兄妹倆兵戎相見。

劫獄成功之後，蘇茂才被秋月告密再次入獄。而這時的四姑娘已由一個官宦小姐走向了另一條道路——随春姑上龍城山救虎墩——不惜與自己出身的家庭決裂。後來四姑娘的父親病死，春姑香消玉殒，四姑娘終于在一個幺店子之中，将自己完全交給了心愛的男人。随着情節的發展，最後在法場援救苟學鄣和秋月，在混亂中殺死二哥李修武，被團丁緊緊圍住。四姑娘并沒有退縮或者畏懼，而是拉着蘇茂才義無反顧地跳入洶湧的波濤中，結束了轟轟烈烈的一生。

小說發展到這裡，四姑娘的形象全然凸現，在這裡四姑娘完全按照自己的内心世界行走，徹底印證了大巴山的山民性格，率真剛烈，敢愛敢恨。仿佛莽莽蒼蒼的大巴山，挺立在時光深處。

另一個女性春姑，眉清目秀，一個獵戶的女兒。如果不是父親給土匪張占奎害死了，她會和阿牛成為恩愛的一對。像大巴山一樣甯靜的走完自己的一生。為報父仇春姑深夜隻身上山，碰巧救下了與土匪打鬥而掉落山崖的蘇茂才。為達謝蘇茂才殺死張占奎的恩情，春姑悉心照料蘇茂才，在互相的交往中雙方都生情愫。阿牛知道春姑的舉動後，因愛生恨帶來了張副官，蘇茂才被抓走，春姑不顧個人安危，隻身進入巴州城營救蘇茂才，與四姑娘結識，在得知四姑娘深愛着蘇茂才後，春姑隐忍不言，在營救蘇茂才之時中彈身亡，臨終之際她将蘇茂才和四姑娘的手拉在一起，祝福他們，最後含笑死去。春姑這個人物形象，作者雖然着墨不多，但這個女性的剛烈愛恨卻躍然紙上。

秋月與四姑娘和春姑相比，這個女性相對要複雜些，她的愛有自己的私心。在田鵬程和蘇茂才之間，她始終搖擺不定，使得蘇茂才遠投軍旅。在得知四姑娘愛上蘇茂才之後，她又因為自己兒子被綁票而遷怒蘇茂才，向李修武告密并與李修武苟且在一起，以至于自己的公爹被活活氣死。随着小說的發展，秋月知道李修武的罪惡，開始自我檢討，在李修武與她發生性關系時，突然對李修武發難，結果失手，被李修武投入獄中，卻與被她告發的苟學鄣關在一起。此時的秋月已心如死灰，但随着苟學鄣勸說，秋月慢慢醒悟，漸漸愛上了這個讀書人，開始憧憬另一種生活。小說對秋月的描寫，單純而有起伏，秋月是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婦女，雖然生活被毀，但仍然希望滿懷，對真愛保持渴望，雖然迷茫甚至猶豫，但始終保持自己内心的那種希望，是一個值得尊敬和同情的女性。

另外開幺店子的秋老闆，也是一個敢作敢為的女性，在自己的丈夫杳無音訊之後，與背二哥霍土根相好，在霍土根利欲熏心出賣了蘇茂才之後，她毒死了霍土根，自己也喝下毒酒，堅決不做苟且之事，更不出賣自己良知。這個人物形象與其說是一個女性，但更多的卻是俠氣，一股豪俠之氣躍然。三姨太本是風塵女子，風騷滿懷，被張占奎搶上山之後又與霍土根偷情，不惜使用自己的身體，更不惜以自己的身體為武器，小說中的性愛描寫，細緻地刻畫了這個女人耽于歡愛而不自省的輕佻與放浪，相對于前邊幾個女性，她應該是有别于大巴山清純風情的另一類，唯其如果，小說中的女性形象才顯得更真實可感。

總之，曾溪口的女性形象個個不同，各有側重，完全呈現出橫看成林側成峰的态勢，或許，這與大巴山的地域走向有關，與那裡的風情有關，當然更多的是與作者底蘊有關。神奇大巴山，一方充滿靈氣的水土，孕育出來的，當然也是風情萬種的大巴山女性，這些女性一旦展現在文學作品中，更是别有一番風味：美得自然，美得清純，如山峰，似溪水……（本文作者：李明泉，著名評論家，四川省社科院原副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