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紅亮
早就習慣一個人
鍋底窪村的群衆說:“劉銀山是不要臉，是個無賴，借債不還，作風邋遢，口無遮攔。不管該說還是不該說，都直接說，根本不顧及别人的想法和感受。這才是導緻他老婆跑，長期沒有老婆的直接原因。當然還有别的一些間接原因，比如:劉銀山的不着調，不講為生，不知道心疼人，一言不合就開始打，好幾個老婆都是被他活生生地打跑的！依我看，他這一輩子，不會有什麼大的改變，也就這樣啦！”
現在的劉銀山想得透徹，悟得明白，無所顧忌，得過且過，一人吃飽，全家人都不餓。
劉銀山經常知足常樂地說:“我早就習慣一個人，少人關心少人問！現在我想啥咧！我還想啥咧？啥也不想了，啥也不管了，該有的都有了，該沒有的都還沒有，也就這樣了！我這一輩子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足行啦！”
他倒是高估了自己的價值，水準和地位，有意地太高自己。
村裡群衆聽了劉銀山的話，男同胞“哈噗”一聲，吐口粘痰，表情很複雜，女同胞的嘴差一點撇都腦門後，閉口不答。群衆們以這樣的表情和動作，抒發着内心的不滿，鄙夷的感受。
平時，劉銀山喜歡約村裡的一些男性成年人，去鎮上的飯店吃飯喝酒。他跟别人不一樣，别人是誰約人誰掏錢，他是他約誰誰掏錢。臨近結賬時，劉銀山的屁股跟抹了黏膠似的，粘在凳子上，就是站不起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有意躲着結賬。
說實話，這家夥扯淡着哩。
胡賴孩在村裡的飯市上說:“我發誓，今後我要是再跟劉銀山在一起吃飯，喝酒，我是孬孫！當然，在一起打麻将還是要打的，這家夥輸錢時，掏錢不拖泥帶水，掏得可利索！這一點，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衆人大多都點頭稱是，贊同胡賴孩的說法。
劉二民先舉手，後說話，大聲地說:“算我一個。”
錢學究跟着舉手，然後，提高嗓門說“我贊成。”
胖墩跟着舉手，起哄:“還有我，算我一個。”
馬廄說:“有我。”
…………
一時間，胡賴孩發過的誓前呼後應，應者不少。由此可見，劉銀山在村裡群衆當中的威信很低，差不多已經降到了冰點。
當時，女性村民們，端着飯碗，吃着飯，光笑不說話。
整個場面群情激奮，熱鬧非凡。
其爹娘死，沒掉一滴淚
劉銀山與村裡别的群衆不一樣，他能力有限，性格孤僻，個性怪異，不大會與人和平相處。
别的不說，就連他的親生父母，他相處着都極其困難。
是以，村裡的人認為:他就是個典型的不孝之子。
那一年，劉銀山二十歲，因為生活中的瑣事，就和爹娘鬧生分，分家了，自己一個人過日子。
劉銀山的爹娘生他的氣，把他逐出家門，住在山下的窯洞裡。劉銀山一個人吃，一個人住，一個人過生活。
從此以後，他對其爹娘的生活狀态不管不問，也不照顧，在村裡盡說些父母的不是，引起村民們的鄙夷和嘲笑。當然，劉銀山的爹娘，也不管他的死活。
有一年，劉銀山的爹娘晚上睡覺，忘記關閉煤火爐的蓋子，老兩口雙雙中煤毒身亡。
他把父母草草埋葬，既沒有壽衣，亦沒有棺材，用鋪席卷着埋在了祖墳。
另外，村民們均發現:從劉銀山的爹娘死，到入土為安，他沒有掉一滴眼淚。村裡的許多婦女們都說:“劉銀山這個人心真硬呀，他爹娘死，竟然沒有掉下眼淚，這人不是人，簡直就是鐵石心腸，還不如一個畜生！”
村裡的老頭們搖頭晃腦地說:“他對他爹娘還不中哩，别人誰中啊？由此可見，誰都不中。這家夥，自私自利，自私透頂！可以說，就是個人神共憤的人渣。”
從那時起，他在村民們的印象裡，人品很不好。
劉銀山的父母死後，他在親戚朋友的勸說下，從山下的窯洞裡搬出來，住在其爹娘留下的老式房子裡，依然一個人過日子。
實難相處
人總得生活，生活就需要錢，沒有錢，就沒法正常生活。
劉銀山三十歲那一年，還是孑然一身，一個人過日子。
鄰居張大有，是當地小煤礦的礦長，他眼看劉銀山着實山可憐，就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小煤礦的煤場看大門。好賴之說，劉銀山算是有個工作，能掙到錢，養活自己。那段時間，劉銀山在不大的村裡，到處宣揚張大有的好處。
劉銀山沒有别的能耐，在小煤礦的煤場，看大門的工作做得還是不錯的，受到了一緻好評。
劉銀山三十五歲時，還沒有老婆，依然一個人過日子。
張大有又動了恻隐之心。
他決定把過去的姘頭——小玉，介紹給劉銀山，做他的媳婦兒。其實，張大有這樣做，完全是另有所圖，他想:每個月老婆來“例假”的時候，趁着劉銀山在煤礦上上班，可以解“燃眉之急”。
待張大有想法成熟，就趁着劉銀山上班的間隙，把他叫到辦公室，說明了要把小玉介紹給劉銀山做老婆的用意和想法。
劉銀山知道這個事情後，感激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他眼含熱淚，動情地說:“大有叔，你待我真好，比我的親生父母都親！”
就這樣，小玉嫁給了劉銀山。他和她，還去縣民政局領取了結婚證，這兩個人成為合法夫妻。
當時，小玉的年齡不大，也就三十歲而已。劉銀山已經三十五歲。張大有則有五十歲。
就這樣，小玉明的是劉銀山的老婆，暗的是張大有的老婆。
還好，小玉跟着劉銀山和張大有生了個兒子。
小玉說:“這個孩子是劉銀山的！”
當時，這個孩子究竟是誰的，張大有的基因有多少？劉銀山的基因到底有多少？其他男人的基因有多少？沒有DNA做過詳細的驗證，是以，沒人知道，也沒有人願意管這些破事。
小玉說這個孩子是劉銀山的，大家夥都認為這個孩子就是劉銀山的，劉銀山權且把這個兒子，當自己的孩子來養。
不過，說實話，劉銀山對這個孩子還是很不錯的。
後來，張大有和小玉的之間的事情敗露，劉銀山一怒之下，趁着酒勁，把她給打跑了。
劉銀山的這個兒子，由他強行留下，自己一個人撫養。
劉銀山生氣地說:“原來不知道，誰曾想，張大有另有所圖，讓我做王八，做縮頭烏龜，我這輩子就是打光棍，也堅決不要小玉這樣的‘破鞋’女人！”
就這樣，劉銀山又成為“孤家寡人”，顯得很硬氣。
因為這些，張大有心情郁悶了很長時間。平時，劉銀山主動給他說話，他也愛答不理的。
後來，劉銀山先後分别找過幾個二婚女人，或是寡婦，或是離婚女，采取試婚的方式，在一起生活，都因劉銀山性格上的缺陷，還有别的原因，很難相處，均被他打跑或攆走。
現如今，劉銀山帶着他的孩子，兩個人生活。
借賭債不還
張大有的堂叔——老張頭，七十多歲，一輩子沒有老婆，無兒無女，一個人挺孤單的，日子過得也艱難。
那個時候，老張頭的身體還行，能夠自力更生，不拖累别人。
有年農曆八月十五，張大有可憐老張頭一個人無依無靠，生活挺艱辛的。張大有特意利用晚上的時間，在家安排一桌酒席，款待老張頭，共度一年一度的傳統佳節。别看老張頭七十多歲，抽煙，喝酒都沒有問題。他每天抽一包煙，喝半斤白酒，十幾年來，雷打不動。張大有為了把老張頭招待好，特意去縣城買了食物，好香煙，和上檔次的汾酒，然後，張大有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子好菜。一大家子人陪着老張頭吃菜，喝酒，賞明月，拉家常。
待大家酒足飯飽後，老張頭笑着說:“大有，我知道我老了，可是，人老了，也得找個活兒幹，不幹活兒，咋掙錢，不掙錢，咋養活自己！尤其是像我這樣的孤寡老人，我得掙錢呀，要不然，我今後咋辦呢！”
張大有知道老張頭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他先撓了撓頭，然後認真地說:“叔，你的情況我知道。你老了，都七十多歲了，在我的煤礦上幹活兒不大合适。我看這樣，你在咱村整個棋牌室，每天每張麻将桌抽些錢，多多少少地掙些，我感覺，顧住你的生活沒有問題。你看咋樣？”
老張頭一聽這些，立馬來了精神。他眉飛色舞地說:“大有，中，你說得對，就按你說的辦。明天早上我就選址，在咱村辦個棋牌室，友善大家玩，我也掙些錢。可是，這麻将桌從哪弄來，現在我的手頭可是沒錢呢！”
張大有說:“麻将桌好說，你别發愁，我出面，到朋友處給你借四張，你先用着，錢好說，等你啥時候有錢，就啥時候還給人家，你看中不？”
老張頭一個勁地說:“那中，那中，謝謝你了侄子，謝謝你了侄子。将來等我手頭有錢了，一定請你喝酒，你叔我說到做到。”
…………
于是，老張頭的棋牌室，經過一段時間緊鑼密鼓地籌備，正式開張營業了。
接下來，劉銀山是老張頭的第一個顧客，也是他的忠實顧客。隻要劉銀山有空，就去老張頭的棋牌室打麻将。
有些時候，劉銀山打牌輸錢輸得實在頂不住了，就向老張頭借錢，老張頭為了照顧生意，多多少少地都會借給劉銀山一些錢。
就這樣，三個月下來，劉銀山向老張頭借了一千二百塊錢。
在這種情況下，劉銀山不去老張頭處打牌了，也兌賴說些難聽的話，不給他錢。劉銀山是不是不道地？
老張頭無奈，隻好去小煤礦上找張大有說明情況。
張大有說:“叔，劉銀山要是透精透能，說話、做事都很到位，平時，各方面做得都很好，這麼多年能沒有老婆！”張大有說到這裡，感覺自己話有所失，原來老張頭一輩子也沒有老婆。
老張頭老了，沒有聽出張大有說得話的意思，隻是笑了笑。
張大有故意頓了一下，直奔主題，緊接着說:“叔，你放心吧，我給你幫這個忙，這些錢，我給你要，一分一厘都不會少。”
老張頭說:“要是真不行，我就在咱村的公路上等着劉銀山，強行留下他的機車抵債。别的債主沒法他，我可有法他。”
張大有說:“叔，他的破機車能值一千二百塊錢？”
老張頭說:“那倒不值，連五百塊錢都不值。”
張大有接着說:“有我呢，你就别管了。”
老張頭還想說些什麼，這個時候，張大有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老張頭起身，揮手道别，走出張大有的辦公室。
當月，小煤礦發工資時，劉銀山發現工資少了五百塊錢，就問煤場負責人:“我的工資咋少了五百塊錢？這是怎麼回事？”
負責人看着劉銀山，不溫不火地說:“關于這個情況，你去找張大有礦長，他知道内情，解釋權歸他，不歸我。”
随後，劉銀山沒有遲疑，立即找張大有詢問原因，張大有瞪着眼說:“過去，你在我叔那打麻将，總共欠他一千二百塊錢，他怎麼要都要不回去，你還說些難聽話！現在我從你工資當中扣，考慮到你得還生活，不能一個月扣完，每個月隻扣你五百塊錢，還給我叔，隻要扣夠這一千二百塊錢，就正常發工資啦！”
劉銀山嘟嘟囔囔地小聲說:“叔，扣錢咋不提前說一聲，咋還先斬後奏哩，讓人猝不及防。”
張大有繼續瞪着眼說:“說啥呀說，提前給你說啥呀說？去去去，忙你的去吧！”
劉銀山走出張大有的辦公室，一轉身，眼淚都流下來了。
作品完成于2024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