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薤露行》的第一句：是“二十世”還是“廿二世”
文｜陳曦駿
“惟漢二十（廿二）世，所任誠不良”在東漢末年，酸棗之盟讨董失敗後，曹孟德為東漢寫下了兩首挽歌。以前孜孜追求墓碑上刻下“征西将軍曹侯”的孟德大人從此走上了“黑化”之路。兩首詩中《薤露行》是挽皇室與外戚的，《蒿裡行》是挽士人與百姓的，這與漢樂府同題詩的功能一緻。
可《薤露行》中的第一句就讓人摸不着頭腦了，“唯漢廿二世”或者二十世。而從兩漢的世系表來看，抛去王莽的新，劉玄更始政權和赤眉建世政權外。滿打滿算西漢立了十五帝，東漢立了十四帝。那是怎麼得出二十和廿二的呢？難道是曹公錯了，還是指一個概數？
先講概數說，一般25以内用20作概數問題都不大，可是29作20這種去尾法不是很常見。再講錯誤說，在詩詞中遇到曆史人物講他所處的時代曆史，如果和你的認知有沖突，建議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并繼續開展深入研究。二十或廿二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哪個版本更合理呢？
這首先要看“漢”是什麼“漢”，如果從東漢開國算起，本詩上來諷刺的是大将軍兼紅案師傅何進，“所任誠不良”就要追溯到用他的漢靈帝這裡。從劉秀到漢靈帝一共十二任皇帝。那麼在此處的版本就應該用“二十世”。因為在古漢語當中，“二十”可以表示“十又二”。在詩詞中也有例證，陶淵明的“誤入塵網中，一去三十年”，他抛去丁憂和閑居之外，在寫這首詩前正好當了十三年的官。“一去三十年”正是十又三年的含義。那麼從文字上看沒問題，但是否曹操真是這麼想的呢？這涉及到兩漢之間的關系問題。
先說事實，介紹漢光武帝位面之子劉秀和他的漢室血脈是：漢高祖九世孫（想想李賀的唐諸王孫的身份能幫到他什麼呢？），景帝六子長沙定王劉發之後，是不是想起了劉玄德的中山靖王劉勝之後。這麼介紹本身就有點問題，一來說明劉秀和劉發的嫡長子或者繼長沙王位的兒子就沒有什麼大關系了。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再配合上推恩令，到他這裡正好第六代，皇室影響力在他身上基本沒有，而劉秀上三代早已和王侯無關。可能相對于劉備還算好，劉秀的父親至少還是縣令。從與漢室的血親關系來看，劉秀建立東漢和劉備建立蜀漢的情況基本類似，不是什麼王業複興，而是個人創業的結果。相比之下，在綠林和赤眉軍擁立的幾位君王來看，赤眉的劉盆子可能是血緣最近的，身份最可考的，他的祖父在元帝時候還是侯爵。更始帝劉玄和劉秀的話情況基本類似。
但是劉秀與其兄劉兩人在舉旗讨新時，打的旗号就是恢複劉邦的漢室基業，在當時也是絕對的旗号正确。是以在位面之子劉秀稱帝後，西漢的宗廟除了幾個不行的先帝取消廟号後，繼續祭祀宗廟劉邦子孫。自己也不稱創業，不換店名，隻叫中興。雖然在自己廟号和年号上動了點小腦筋，廟号稱世祖，在他前面的除了劉邦稱祖之外，文帝武帝宣帝都是宗，年号建武也頗有開國的氣象。此後東漢曆代的皇帝認可自己是接續西漢，劉邦子孫，要不然劉備哪有機會當皇叔。
是以就連漢主都認可了，作為漢臣的曹操大人自然不能隻從東漢算了。算法應是西漢➕東漢，至漢靈帝一共是西漢15➕東漢12，不管的二十還是廿二都不對啊。其實在曹操和當時人的眼中，西漢和東漢有幾位是不被認為是皇帝的。先看西漢十五帝，呂後時期立的兩位少帝不算（西漢前少帝名字都沒），被廢的昌邑王劉賀不算，被王莽廢掉的孺子嬰也不能算，這樣西漢還剩十一帝。
再看東漢，在靈帝之前有兩位皇帝供職不到一年，分别劉隆和劉懿。劉隆出生百天繼位，八月去世，有廟号稱孝殇，這個孩子是計算在内的。被稱為東漢前少帝劉懿雖然活着時候沒有被廢，去世後是按照諸侯王的等級下葬，東漢後世稱其為濟北王。是以在曹操眼中劉懿也不能算，東漢從光武到孝靈一共也是11世代。是以準确的應該為“唯漢廿二世”，但是曹操在此用概數“二十世”也未嘗不可。
陳曦駿 就職于上海公安學院，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上海詩詞學會會員，著有《晚唐五代詩史》，詩詞作品及鑒賞類作品散見于《詩刊》《中華詩詞》《中華詩學》《晶報》《中國電視報》等報刊雜志，曾獲中國詩詞大會第六季總冠軍，七夕特别節目冠軍，人民日報萬卷風雅集詩詞專家，多次在中國教育電視台、江蘇衛視等電視節目及人民日報人文曆史平台，央視訊、新浪微網誌、騰訊新聞、抖音、雲聽fm喜馬拉雅等新媒體平台文化欄目擔任文化嘉賓。
編輯/章雪芳 稽核/小樓聽雨 校對/馮 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