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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汝昌:曹雪芹其人其書(下)

作者:袁來如此010

周汝昌

周汝昌:曹雪芹其人其書(下)

主講人簡介

周汝昌,大陸著名紅學家,是繼胡适等諸先生之後,新中國研究《紅樓夢》的第一人,享譽海内外的考證派主力和集大成者。1918年3月4日生于天津鹹水沽鎮。燕京大學西語系畢業,曾就教于華西大學、四川大學。

内容簡介

在大陸古典的四大名著中,惟獨《紅樓夢》裡的主角是女性,在這部書裡,作者曹雪芹說女兒是水做的骨肉,清爽可人。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濁臭逼人。曹雪芹為什麼這樣贊女兒而貶男子,為什麼這部大著作裡要以女兒為主要的描寫對象?這與他的生活經曆有關系嗎?

著名紅學家周汝昌認為《紅樓夢》裡邊用了一個特殊的筆法,就是多筆一用和一筆多用。前面看是一層意思,到後面再一看,你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說這。而且在《紅樓夢》這本作品裡,作者也用了各式各樣的方法來表現他自己的心情。他為什麼要歌女兒而貶男子,這在那個重男輕女的時代是有悖于常理的,而曹雪芹借用“假托”之筆法來表現他的心情。

周汝昌:曹雪芹其人其書(下)

那麼他對女兒的感情從哪兒來?在《紅樓夢》裡,作者就有所表現,我們大家都記得,《紅樓夢》裡有一個情節,薛小妹新編懷古詩。其中有一首就是淮陰懷古:壯士須防惡犬欺,三齊位定蓋棺石。寄言世俗休輕鄙,一飯知恩死也知。這是講漢代韓信的故事,在韓信少年的時候餓得被惡犬欺,有一位女子救過他。後來他發迹了,就要報答這位女子。而曹雪芹在生活中也有類似的經曆,在他貧困的時候,不知被哪裡的女子救過,是以曹雪芹才講“閨閣之中曆曆有人,覺其行止見識,皆出于我之上”。

全文

朋友們大家好,歡迎來到文學館。所有現場的朋友對《紅樓夢》的喜愛,對周先生的崇敬,讓周老在這兒為我們生動地講了曹雪芹的書後的故事,一個立體的曹雪芹鮮活起來了。這個也是周先生講《曹雪芹其人其書》,“其人”的一部分。那麼下面呢,我們再次以掌聲歡迎周先生為我們講“其書”。

我們的題目是《曹雪芹其人其書》,上半截主要講其人,下面主要講其書。但是,這裡有一個問題,這個人和他的這個書,個性都很大,幾乎是分不開的。講其人也是為了我們了解他的書,講書呢,裡邊還包含着也是為了了解這個人。他為什麼做這部書?那麼與衆不同。他是怎麼個人?他的頭腦心靈都是什麼樣子?我們主要的一個求知的願望離不開這裡,是吧。《紅樓夢》的作者和他這個作品怎麼能分得開。當然我不是說諸位要相信我的說法,它是自傳,寫的賈寶玉就是他本人,你可以完全不同意。我的說法也不是那麼死闆,我是說大緻。他這個藝術作品裡邊,他把賈寶玉作為一個最主要的主角,他要表現什麼?主要是說他自己的心情感受,這一點我覺得很明顯,打開書就知道。不是考證的問題,是你感受的問題。

我為什麼用這樣起頭呢?就是我上半截說的很多都是半截話。比如說我說潘德輿,光說了他的創作條件,一桌一凳什麼都沒有。他還有重要的話,他說我讀《紅樓夢》,讀到哪個情節,我這個淚,就是用咱們變了的話,不要背書。“淚下最多”。他是個儒者,他不是一般的人,是個小說迷,不是。你聽聽他這個話,他還不至此。

周汝昌:曹雪芹其人其書(下)

他說了,如果是說曹雪芹寫别人,他那個話好極了,可惜我不能背,背了還得講,咱們就說我的記憶。那個意思就是說,他寫這個情,寫得如此坦然。他說如果不是他心裡掏出來的話,寫張三李四,像别的小說一樣,或者是說編造了一個才子佳人。像曹雪芹開卷就說,他本來有幾首豔詩豔詞,他為了要發表這些他自認為很美的作品,才捏造兩個人。那個都是浮光掠影,沒有真的他自己的心情注射到裡邊。他怎麼能表現到那個境地呢?潘德輿說,我由此知道,就是寫他自己.

曹雪芹開卷就說,“我經過盛衰,錦衣纨袴,穿着綢緞,饫甘赝肥”。吃的是米,好酒好飯。可是呢,半生潦倒,一事無成。這個很寶貴,可是呢,既愧又悔,接着就說,“悔已無益”。我已經這樣了,我後悔,那有什麼用呢?但是我“愧則有餘”,我真是太慚愧了。這個話的意思就是說,我本人這麼不才不學,不孝無能無力,簡直是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我一文不值,我寫我自己這些事有什麼意義?但是底下這個轉折最重要了,如果我不寫,“閨閣之中曆曆有人,我要不寫自護己短”。就是說我這個不成人形,這個我不能夠寫,我的家醜不能外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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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那親切見聞,閨中曆曆有人。“曆曆”什麼意思?“曆曆”是分明清楚,他下字眼兒,都不會随便下的。我要不寫,我把這麼多的閨友,他們的見識行止,“行止”就是“行為”,一些作為表現都處于我之上,我不寫我自己一文不值。可是同時把他們淹沒了,這個怎麼行呢?我心裡怎麼過得去呢?是以,我才把我要說的這些經曆的那些隐去的那些真事,敷衍成一段故事。

周汝昌:曹雪芹其人其書(下)

大家注意了,這個字眼,“敷”就是敷開,今天一般人的用法就是敷衍了事,不認真,不負責,那叫“敷衍”。馬馬虎虎、敷敷衍衍,把事情定了。今天的了解就限于這個意義,其實不然,在曹雪芹時候,這個“敷”是“鋪”,“衍”是由此而推,開拓,展開,是那個意思。這裡邊呢,當然就包含了藝術成分,不是記死帳。那麼諸位又問,你今天來說這個幹嘛,不說這個,你怎麼了解《紅樓夢》?他到底是誰寫?這個問題首先要解決。

我在我的這個立足點來說,我先得說這個,我不是說你們每一位都要同意我們的拙見,毫無此意。

如果宋翔鳳先生那個話是可靠的,他基本上被關在空屋裡,精神痛苦萬分。自己的這種行為想法,精神境界,世俗人,包括自己家裡的家長,都無法了解。我怎麼辦,我要一點紙,要一點墨,我寫,就寫我,寫自傳,那不行。我得用一個藝術形式,“假托”,我怎麼假托?我假托什麼呀?“女娲煉石補天”。是以流行的本子,開頭就有一段不算很短的一個叫“作者自雲”。那是别人替他記的,可是二百多年了,就混入正文,大家一開頭就看這個。有的人就被這麼一段就給卡住了,這叫幹什麼,這什麼意思,不好看,沒意思,就把《紅樓夢》就合上。

周汝昌:曹雪芹其人其書(下)

可是這一段很重要,它是表示自己表達,我為什麼要做這部書。“作者自雲,因為經曆了一番夢幻之後,把真事隐去,借通靈之說,而轉此《石頭記》一書也”。你看看這幾句話,誰的事呀,我經曆了這麼一番,“夢幻”是個假詞,這個事情如果過去了,那就是如同一場夢,就這麼簡單。他是為了掩護,可底下他自己就洩露了,“故将真事隐去”,那個“夢幻”不就是這個真事嗎?如果他真是夢幻的話,你何必隐去呢,那“夢幻”我經曆了那個真事,我不能寫。

我現在把它得隐去,我另外假托了一個女娲煉石頭,後來變成了通靈玉,用這麼一個方式來寫,做《石頭記》一書。這個話還有多麼清楚。這就是告訴讀者,我是這麼回事,我是寫我,我不能說是我,我就說是那塊石頭。而我經曆的那些事,如夢如幻,我也不能夠如實寫,我得把它隐去。所謂隐去,不是一字不提,是變了,把它敷衍。所謂藝術化了,就是這麼回事。這是整個人類藝術的一個大園林。如果用文學評論家的這個詞語來說呢,大概就是說他寫這個人物栩栩如生。那個“栩”呢就是一個木字邊,右邊一個羽毛的“羽”。

周汝昌:曹雪芹其人其書(下)

當年毛主席就說過,講《紅樓夢》的時候,說你看曹雪芹把鳳姐都寫活了,這個話呢,就是栩栩如生。“如生”就是像活的,還不是真活。我就喜歡咬文嚼字,可曹雪芹寫的那個人物,不是如生,那個就是活的,就在那兒。他那個言談舉止,聲音笑貌,都是在你這兒,就在這兒。怎麼回事,他不是如生,他就是生。我也不知怎麼說了,我們有個老詞,勉強借來用,就是說寫得好,寫得活,那個人呼之欲出,呼,一叫他名字,他來了,這個多好啊。可是今天的人,連這個也很少用,呼之欲出,你叫的時候,來了,這鳳姐,這黛玉,這寶钗。你看看,這是一種什麼神奇的力量,我也解釋不了,但是我的感受是如此。你讓我講其書,我從這兒開始,裡面的故事呢,也不是講了這個那個就沒事,好像傀儡戲。這個人耍豬八戒的時候,把别的小木偶人都不動,老傀儡戲都是這樣。

《儒林外史》就犯這樣的病,一個一個的出人,出了這個人講這個人的故事。這個人講完了,完,沒他的事,後來又出來别了。誰跟誰也不挨着,《紅樓夢》不是這樣。《紅樓夢》前邊伏下,後面必有應,前面看表面是這一層意義。後面再一看,如果你看到後面的話,恍然大悟,它是這樣,兩面。這一個大特點,别的小說裡沒有。

再有它的藝術特點,這是我給他創立的這個名詞,這是我的說法,不一定好。他會一筆多用,又會多筆一用,他寫這個主題目标,他用很多筆集中起來。這一筆,那一筆,後面一筆,前後左右。然後,你看的時候,不明白,你認為這都無關,後來一下子一看,這些筆,多筆,都集中在這個目标上。他都是寫他,好比畫家,他畫一個人物,不是一筆就勾出來了。今天勾一筆,明天勾一筆。有頭,有發,有衣,有帶,還有别的。最後這個精氣神,完足,完美,這叫多筆一用。不但寫人,寫什麼都是這樣。寫榮國府,多筆一用,冷子興先講,你還不知道什麼,你看什麼叫榮國府,什麼都不知道。他在揚州郊外小酒店裡講,一筆。然後誰進府,看大門什麼樣,一筆。然後進去看那兒,林黛玉到了正堂,她擡眼一看,榮禧堂大匾,種種擺設,又一筆。我不能夠羅列,這個道理諸位一聽就明白。這個大院子,幾道院子,這個看相片,不。周瑞家的,從哪一個屋裡接受的指令,你給分送這12支宮花。她怎麼走,經過誰的窗戶後頭,又出哪個角門,最後交給誰,回來還得複命,這是規矩。這是寫榮國府的院子。當然,不是說這是惟一目标。這個筆那個妙,那個神。你看到這兒的時候,你這個簡單腦筋,他就是寫這個。錯了,他寫了好多事情,多少層次,多少人物。你看看,他寫送宮花怎麼寫,到惜春那兒,惜春說,哎呀,我剛才跟能兒說,我也剃個頭當姑子去,你送的花我可哪兒戴。一筆伏在這兒,後來惜春是出家。你看到這兒,這句小玩笑話,誰也不管,一下子看過去。又到了誰那兒,比如說林黛玉,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配房,跟這些人沒有多少來往,她也不管這事,這是薛姨媽交給她的特殊差事。她也無可奈何,到了林姑娘這兒。林黛玉第一句話是什麼話?一看花,我就知道那别人挑不剩的也不給我。你聽聽,你們大家都喜歡林黛玉,我就不喜歡。你說說,這樣的話,人家周瑞家的聽了做何感想。人家就是順路一個一個送,人家也沒有誰先誰後,還有個路線。人家誰也沒有挑了,才剩下這個給你,又一筆,林黛玉的性情,一筆出來了。以後都是這味,例子太多了,咱們今天沒有時間,假如的話有機會,我專門講林黛玉這個嘴。

那麼完了嗎?沒完,她受命的時候,是薛姨媽在王夫人那裡,老姊妹兩個說家常,等她回來呢,薛姨媽已經回梨香院自己家了。她沒辦法,又得到梨香院那去,上薛家去交差。這個時候看見一個小丫頭,這麼一問,她知道了。這就是那一年拐子拐了去,薛蟠打死人命在南京應天府,那個小丫頭。你說說,她看見這個香菱,說了幾句什麼話?如果我記憶不錯,問她,你幾歲了?你哪兒的人?一字不記。周瑞家的表示,我聽了以後我這裡還很難過。周瑞家的還是個好心腸的人,很可憐。然後還有重要的話,說香菱長得那模樣,有東府裡小蓉大奶奶的風格。重要無比,這個我隻能說到這裡為止。我們今天沒有那個時間,我也沒有那麼多精力。這個後文那個事情就多了,為什麼要伏這一筆,你看看,一筆多用,多筆一用,說得這麼粗,已經可以看出。那一隻筆那個神妙,出神入化,你測不透,你讀一遍,讀三遍,我認為不行。

再一方面就是我個人的感受,它裡邊用了各式各樣的方法來表現他自己的心情。他為什麼立志要寫“閨中曆曆有人”,他為什麼那麼崇拜女性,他貶男子。說得很難聽,不僅僅是那個水做的,泥做的。那個讓人引得都成了俗套了,我們今天不說那個。他說這個女兒本質好,才華好,德行好。男人寫得都是沒有什麼好男人。我時常自笑,我們坐下來一講,我本身就是個須眉濁物,我哪裡能夠深切體會女兒的心境。可是沒有法,我處在這個地位我隻能這麼揣測。現在問題就是曹雪芹是否這是有毛病,這個男女的問題,陰陽,一陰一陽,這是古來的天經地義。你為什麼重女輕男,那個古來是犯錯誤的。到白居易做《長恨歌》的時候,有感于楊貴妃才說。自從有了楊貴妃受到這樣的寵愛,他說“遂使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到了唐代白居易這個時候,點出了這一點,說天下的父母内心都要生男孩。可是因為楊貴妃特别受寵,那看來父母心就變了,不重生男重生女。反過來了,這個話已經告訴我們,從來就是重男輕女。他要寫女,這個女的,當時的命運他特别寫這個。我的感受是他寫小姐,少奶奶固然好,栩栩如生,活了。沒有寫丫鬟,寫得更精彩。他很悲憫這些丫鬟,當時窮家人,大概十兩銀子或者還少,買一個小女孩兒,養大了就是使女。俗話叫什麼?你們就不太知道了,叫使喚丫頭。買到府裡做了使喚丫頭,受着那個罪,那就不要說。曹雪芹看到與于心實在……,這個不是于心不忍,同情憐憫都對,但是這個詞句就顯得太普通太輕。他的感受真是沒法表達。要寫,寫得那個我們隻能夠誇獎贊美。沒有現成的詞我可以用上,他對女性的這種感情從哪兒來,也有實際的生活感受。

我舉一個例子,大家還都記得薛小妹新編懷古詩十首絕句。表面是謎語,每一首詩裡邊打一個俗物,就是日常人們常見常用的東西。實際上除了這個謎底以外,還有一層用意,這就是我剛說的,一筆多用,正是好例子。我是說,第一首“赤壁沉埋水不流”,這是曹操的典故。曹雪芹始祖,遠得不說,從魏文、魏武,魏武帝就是他們的老祖宗。這是把曹姓第一首表出來了。底下有一首淮陰懷古,是說韓信的故事。漢代韓信三齊王,他看看怎麼說,“壯士須防惡犬欺”,壯士,大男子、大丈夫,他是沒飯吃,窮了做乞丐,在人家門那裡要飯吃。這個看家犬,就要“惡犬欺”,這話哪兒來?“三齊位定蓋棺時”,這是說韓信後來發迹了,封為三齊王。當年的時候他受“惡犬欺”,後來他成三齊王。第三句說“寄言世俗休輕鄙”,就是說我把話傳給你們,一般常人你們聽了韓信的故事,不要輕薄地鄙笑人家,人家後來是三齊王。當初他窮的時候,幾乎要讨飯吃的時候,受惡犬欺。可是你不要看他受了惡犬欺,你就輕薄、鄙視、輕視是這個意思。第四句“一飯之恩死也知”,韓信少年的時候,窮的時候,無以為生,在城邊那裡釣魚。釣魚大概是釣點魚換點錢。那個護城河邊有洗衣服的婦女,他那麼餓,八成要死了,站不起來了。有一個洗衣的女子,看見他太可憐,就拿飯送給他吃。這個韓信也很貪,人家給你一頓飯救活了你就完了,不,他吃饞了,他天天到這個地方來,吃人家那個飯。那個女的也真是一片真情,天天給他飯,數食,成了個典故。說又貪又饞,沒出息,韓信。寫這個幹嘛,很顯然,剛才我說的清人那些記載裡面,就有無衣無食寄居親友家。親友家常來他這樣的人,人家也不歡迎。也有記載說人家後來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們不養你,這個曹雪芹。曹雪芹幾乎餓得就是韓信當初那個樣子。他親身的經曆,就有一個不知何人,哪裡女的,這樣救濟過他,否則的話他會餓死。是以,他一生難忘女兒女子的才、智、德、恩惠,我一定要謝她們。結果,他産生了這麼一種頂天立地、萬古不朽的《紅樓夢》。

那麼我收到了很多的條,提了非常多的問題。我抽出一個問題,可能大家也都很關心這個,想聽聽周先生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您認為脂硯齋是何人?曹雪芹與脂硯齋有什麼聯系嗎?

脂硯齋是定了最後這部書的大名稱,《脂硯齋重評石頭記》,這是定名。這個定名是從乾隆甲戌就是19年,那個年頭,甲申年定的這個名稱。那就是說曹雪芹同意把脂硯齋的評作為這一部偉大著作的組成部分。這是帶評的,它是正式的《石頭記》的定本。沒有評的那還是早期的草稿,應該是這樣了解。僅僅這一點諸位想一想,這個脂硯齋的地位重要不重要?太重要了,不是金聖歎批《水浒傳》,後人讀後感慨、感想寫在書上,不是。這是兩人同時,關系及其密切,你那兒做,我這兒就批,這麼一回事。批語是《紅樓夢》的真正組成部分,這一點千萬不要忘記,不是附加文,不是可有可無。第二一點我從他們那個口氣,就是他們的關系太親切,不是一般的親戚。那個裡邊許多的批語是從女子、女性的立足點而說感想、口吻。這一點也很清楚,那麼這個是怎麼回事?這從書裡一找,某一場合,他批了,我也在場。芳官顯熱,我這也要脫衣服。這是誰呀?諸如此類一找,若幹點,彌合在一起,就是史湘雲,史湘雲的原形。史湘雲出場,二十回才出場,三十一回又出場,以前一字不提,這個史湘雲是後半部的著作。明白了,是以脂硯齋說,“書未成,芹”。一個字稱“芹”,這是一種什麼的口吻?,我稱曹雪芹,别人還批評說你應該說曹雪芹,人家脂硯齋稱“芹”,“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餘嘗哭芹,而淚待盡”。這什麼關系能這麼說話?“希望造化主,上帝你再造一芹一脂,我們二人亦大快于九泉地下”。這是什麼話呀?我老老實實告訴諸位,這要不是夫妻的關系,他怎麼能這麼講話呢?這個正符合了許多條記載,《紅樓夢》的真本不是這個被高鹗篡改一百二十回的。七十八回以後情節跟今天的本子完全不一樣。那後面湘雲寶玉貧賤到幾點,幾乎做了乞丐,最後千難萬苦,忽然又重會,結為夫妻。敦誠敦敏的挽詩裡邊有一個“新婦”,說曹雪芹死了,“新婦飄零目豈暝”,還有一個“新婦”,那曹雪芹死了以後閉不上眼,“目豈暝”,瞑不了,這個是誰呀?這些線索綜合在一起,我才提出了我的拙見,脂硯齋那就是幫助甚至是提醒曹雪芹,你不要寫那個“風月寶鑒”,你寫寫我們的女性。許多人寫男子,《水浒傳》是寫強盜,須眉男子開黑店,吃人肉。脂硯齋有大功,幫助他整理抄、對,此人功勞太大了,而他許多的口吻是女性。我認為,簡單說吧,這已經說太多了,第一,她是書裡人物。第二,她是女性。第三,她和曹雪芹的倫理關系,親密無比,和他的創作文學事業完全不能隔離,謝謝。

周先生一番演講對我們來說,我想是最好不過的點播。我想把“知識”兩字拆開,周先生講了,曹雪芹其人《紅樓夢》其書。那麼就是說呢,知其人,我們識其書。識其書,才能更好地知其人。兩個也是互相的,互動的。那麼以周先生可以說是國寶級大師級的紅學專家給我們深入淺出地、生動地講這麼一堂課,對我們以後了解曹雪芹的家世,研究曹雪芹的生平與他創作《紅樓夢》的關系,以及《紅樓夢》衆多的人物,以及藝術個性,我想都會是非常有啟發的,我們也會特别受益。那麼最後呢,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感謝周汝昌先生為我們帶來的精彩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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