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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戲十月,寒冬裡被雪埋、被水淹,還承受導演打壓式的重塑,一度抑郁……

他拍戲十月,寒冬裡被雪埋、被水淹,還承受導演打壓式的重塑,一度抑郁……

為了一個角色,一個演員得拼到什麼程度?學習大提琴、馬頭琴、貝斯,學習南京話、内蒙古國語、蹩腳蒙語、流利蒙語,在内蒙古的寒冬裡拍被雪埋、被水淹的戲,還要在長達十個月的時間裡承受導演打壓式的重塑……央視正在播出的《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裡的莫成名一角,就是飾演者李泓良在經曆了這樣的身心痛苦并一度抑郁後,才有了熒屏上真實飽滿的呈現。也是以,在接受本刊獨家采訪時,他才會說,《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是迄今為止,自己拍過最難、對身心影響最大,也成長最多、久久不能釋懷的一部劇。

他拍戲十月,寒冬裡被雪埋、被水淹,還承受導演打壓式的重塑,一度抑郁……

有一個涅槃重生的過程

對待父母家人的惡劣态度、不合群的性格、缺乏熱情和活力的狀态,莫成名這個角色,在前面10集是不太招人喜歡的,尤其是看到甯安犧牲,連屍身都找不到,他卻活下來成了打井英雄,不少觀衆憤怒:“為什麼死的是小太陽甯安,而不是他?”但随着劇情發展,過去那個陰鸷、仿佛全世界都欠他、整天喪眉搭眼的莫成名,漸漸蛻變成了在達瓦草原上遠近聞名,聰明、有趣、可愛、責任心爆棚的知青榜樣,之前“煩死他了”的滿屏彈幕在莫成名向仁勤大叔提親時,變成了“終于知道為什麼康洪雷用他演男主角了”。

确實,現實生活中沒有人能永遠做對的事,永遠陽光向上。生長在那樣一個壓抑的原生家庭裡,莫成名如果還能樂觀向上,用李泓良的話說,“那就見了鬼了”。“他之前如果夠好,草原的療愈作用在哪?隻接納陽光的人,草原的作用就太小。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争。草原也一樣。草原可以把一個莫成名那樣的人一點一點融化,一點一點打碎重塑。往下看,你們會發現人物有一個涅槃重生的過程。”

在李泓良看來,莫成名是一個多棱鏡似的人物,在特定時期看到的他是一個面,但後來他慢慢呈現出來的,又是另外的樣子。“這是康導的獨特和過人之處,他不是泛泛地表現一個人物,是變化的。如果我的人物基調一成不變的話,我自己不能允許,康導那邊也不會喊‘過’,我也塑造不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他拍戲十月,寒冬裡被雪埋、被水淹,還承受導演打壓式的重塑,一度抑郁……

Q&A

(以下Q=記者 A=李泓良)

Q:看你微網誌上說,這部劇2018年8月開機,導演2月就讓你學習大提琴、馬頭琴、南京話?

A:對。導演打電話讓我學,我欣然接受了,買了琴,請了老師。因為也要養家糊口,6月份的時候,我接了一個戲份不多的劇,把大提琴和馬頭琴帶到了劇組,當時線下課已經上完,就線上上請老師給我上課。但即使這樣練,我覺得也沒有練好。一個是時間問題,大提琴這種樂器不是一年半載能學好的,光右手,老師就讓我練了兩個月,左手更難。而且劇中我拉的巴赫的《C大調第一管弦樂組曲》“序曲”,還有《天鵝之死》《天上的風》,那要是有級别的話,應該算是十級難度的曲子。後來又學馬頭琴,很多人都以為有大提琴的基礎,馬頭琴應該不成問題。恰恰相反,它們的左右手都不一樣,用的力量正好是相反的。

Q:如果不是導演說你之前沒有摸過大提琴,還以為你有一定的基礎。

A:我不覺得我掌握得有多好,隻敢說,這把琴拿在我手裡,一看就是我自己的,我拿着這個琴,抄起這個琴就走,沒有任何負擔,手裡多一把琴和沒有這把琴對我表演影響不大。還有,最基本的手位都是對的,這我是敢保證的。要是再給我一年時間,我會更好。

Q:印象比較深刻的是莫成名在白毛雪中迷路凍僵,以及被從滿是泥漿的井裡撈出來,據說這些都是在真實的冬天拍的,挺難想象的。

A:當時在定妝,導演就跟我說,這次至少扒你兩層皮。我後來一算,何止兩層。風雪中被埋的那場戲,大家看見的隻是那麼一點,實際上,當時拍完,另外一個導演劉翰軒來看我還能不能再來一條,因為雪沒過了胸口到嗓子,再加上幾台吹風機吹着塑膠片往臉上打,我已經喘不上氣了,不敢再拍一條。但後來還是堅持又拍了兩條。

井裡甯安之死那場戲,我進出水裡三次。當時是挖了一個3米深的坑,因為穿着棉襖沉不下去,我要抓着下面的一根木棍把自己往下沉,水刺骨地寒冷,就像針紮在身上一樣。

他拍戲十月,寒冬裡被雪埋、被水淹,還承受導演打壓式的重塑,一度抑郁……

每天對着鏡子給自己鼓勁

入行将近20年,李泓良很少看自己演的戲,《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是他第一次每天跟着播出看,“真的不是因為演男主角,而是因為确實太好看,看的時候,我會忘記自己是其中的一員,每到高潮戲劇點的時候,真的會自然地跟着默默流淚或者嘴角上翹”。這讓他意識到了康洪雷導演作為一面鏡子給自己帶來的營養。

作為一個對自己的表演自信又認真的人,在現場,李泓良經常會跟導演争論,有時候也會不服氣地開玩笑:“難道100次裡,我就不能對一回?難道這100次,都是你對嗎?”播出後通過螢幕看自己的表演,李泓良心服口服:“我清楚地在電視上看到了,我們具體争執的那些戲,100回全是他對了。我按照他說的去演,就那麼準确,我自己撒歡兒演,确确實實有那麼一點過。”這個發現,讓他深深佩服導演對生活的洞察力和敏銳度。“他從身邊的生活帶入戲裡面的真實感,尤其是他經曆了那個年代。我當時應該充分地相信他,我少跟他掰扯點,也許現場能更節約時間。”

這個發現,也讓李泓良徹底了解了導演在現場對他的“折磨”。“真的是不瘋魔不成活。他相當于把我打碎了,又重新塑造。實話實說,他把我‘折騰’‘摧殘’得已經抑郁了,我那時間不吃不喝不睡都覺得不困也不餓。”

從2006年《士兵突擊》第一次合作以來,李泓良一直覺得,隻要能跟着康洪雷導演拍戲,就是幸福的,“他一年拍一部我就拍一部,他用我演一個小角色,男20号,我就演20号”。合作12年後,這是他第一次演康洪雷導演的男一号,突然發現自己想遠離他,甚至不想聽見他的聲音,因為感覺自己人生的信念崩塌了。“他幫助演員塑造角色的方式很殘忍,對我,他更多的是打壓,從他嘴裡聽到表揚我的話,真是屈指可數。”演員是有自尊心的,也是脆弱的,李泓良尤其不能原諒自己的是,“康導這麼信任我,用了我當男一,我不能讓他失望,可是我得到的現場回報是,他對我失望了”。誰知道,康洪雷導演就是要他有這個感受再去演戲,把自己的抑郁帶入到角色中去,出來才是莫成名的樣子。後來,一個執行導演悄悄告訴李泓良,每次導演把他罵得喪眉搭眼後,看着螢幕就偷偷樂,說:“你看,罵過之後,是不是演得全都對?”跟這樣的導演合作,能不出角色,戲能不精彩?!

他拍戲十月,寒冬裡被雪埋、被水淹,還承受導演打壓式的重塑,一度抑郁……

Q:康導在訪談中說拍攝期間你跟夫妻打電話會哭的,是因為壓力太大嗎?

A:他這個人什麼都說,張嘴就來。我跟夫妻哭,我能告訴他嗎?這麼丢人的事兒。

Q:那他怎麼知道?

A:我,确實哭了。我為什麼哭,就是廣州部分的戲長期得不到認可,突然有一天,那場戲演完了,我覺得也挺好。然後場記過來,握着我的手,也沒說什麼,就使勁握了兩下,拼命地點頭,又豎起大拇指。我真忍不住了,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嚎啕大哭了很久,全組人都找不着我。那次真的就是一直在被否定後,突然有一場戲被肯定的那種喜悅。大哭一場後,把心裡壓抑的很多東西釋放了出來。更多的時候,我是一個人對着鏡子給自己鼓勁,指着鏡子裡的自己說,李泓良,你必須戰勝他,你不能倒下,不能輸,你要崩潰了,就真輸了。我每天必須給自己打完氣之後,才能上床睡覺,到後期真的完全就得靠安眠藥,才能睡幾個小時。

康紅雷導演是我的燈塔

當年《士兵突擊》中,李泓良的戲份不多,但沒想到,17年來,《士兵突擊》“不抛棄不放棄”的精神卻展現在他們身上。從《我的非常閨蜜》《我們的法蘭西歲月》《推拿》再到《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李泓良成了和康洪雷導演合作最多的一個演員。在李泓良眼裡,康紅雷導演亦父亦兄,“對我真是可以影響到生活方方面面的人,用一句話來說,在我生活中,尤其是藝術創作中,他就像一個汪洋大海裡的一座燈塔。人有燈塔,就不會迷路”。

  王寶強、陳思誠、張譯、李晨、段奕宏、張國強、邢家棟……《士兵突擊》裡當年的演員幾乎都紅了。李泓良其實也不是沒有機會走紅。2012年《我們的法蘭西歲月》播出時,他飾演的趙世炎是網絡上該劇讨論度最高的人物,而他除了收官時,微網誌上寫了一句“世炎,謝幕,鞠躬”,沒有多說一句話。這一次《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同學朋友們都覺得那麼一部好劇、一個好角色,應該讓大家知道,他還是往後退,直到被人說多了,才開始質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有問題,“是以才會有我們今天的這次聊天,我都不覺得這是采訪”。

對李泓良來說,隻要一部劇接一部劇能拍着,能做好一個家庭的支柱,就挺好的。能接到好角色,那就更好了。“隻要能一直不停地創造角色,能和自己喜歡的導演、有見識的導演、比我強的導演一直合作,能一直汲取養分,我覺得就足夠了。”

但如果沒有機會,也絕不會躺平,“沒人找我演電視劇、電影,我就去排話劇;沒人找我演戲,我就去當導演;沒人找我導,我就自己創作……我不會讓自己懈下來的,但我要幹的是自己這個專業的事兒。用中戲教我的本事,努力去幹就完了。我相信功不唐捐、天道酬勤!勤則不虧嘛!”

他拍戲十月,寒冬裡被雪埋、被水淹,還承受導演打壓式的重塑,一度抑郁……

Q:為什麼《士兵突擊》之後,與康導合作最多的演員是你?

A:《士兵突擊》大多數主演火了之後,都簽了大的公司,他們的時間可能就不屬于自己。舉個例子,我們一直說想搞個10年聚會,20年再聚首,總是有人在組織,但是永遠弄不起來。而我的時間一直是屬于自己的,康導可以指哪兒打哪兒。

Q:陳思誠、王寶強現在做導演,都發展得挺好的。有沒有想過跟他們多多聯系,弄個角色?

A:開不了口。我是這樣的——來找我,我覺得可以做,就來;但是我覺得自己做不了,我也不去。要讓我求着,我做不出。我沒求過任何人,别說他們,合作的哪個導演覺得我好用,我也沒有說出口過“導演下面有什麼戲帶着我”這樣的話。

Q:《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之後,還有哪些作品即将和我們見面?

A:電視電影拍了三部,電視劇拍了兩部,都是我特别想演的角色。一個是《英雄的旗幟》,演西路軍的一個悍匪,反一号,殺人如麻,冷酷無情,唯一的那點柔軟給了自己心愛的人。另一個是《我是刑警》,演的是大案的首犯,少言寡語、心狠手辣,是個很有計謀的反派。

他拍戲十月,寒冬裡被雪埋、被水淹,還承受導演打壓式的重塑,一度抑郁……

作者 梁娟(《上海電視》周刊原創稿件,轉載請聯系《上海電視》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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