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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緻窮的年輕人:一邊奢侈,一邊窮酸

精緻窮的年輕人:一邊奢侈,一邊窮酸

精緻窮的年輕人:一邊奢侈,一邊窮酸

作者丨杜倩

題圖丨視覺中國

許多新中産如同一隻獵犬,不僅對賺錢投資眼光毒辣,對财産配置設定也顯得敏銳精明。

近幾年,流行于新中産的新消費主義叫“精緻窮”。

“精緻窮”原為網絡流行詞,指的是許多年輕人不僅是月光族,還貸款買鞋、買包,過上精緻但窮困的生活。

但這裡的“精緻窮”之于新中産,卻有不同的意味。

精緻窮不是某種抽象的生活儀式,而是指代新中産會在生活中一邊奢侈,一邊窮酸。

精緻窮的消費模式與日本學者大前研一在《M型社會:中産階級消失的危機與商機》中提到的新奢華消費現象格外相似。

精緻窮的年輕人:一邊奢侈,一邊窮酸

“新中産”的精緻生活。(圖/pexels)

“新奢華”的特征則是“價格和感覺都中上階層”。

換句話說,提供能讓中低階層的客戶“覺得有點貴,卻想獲得”的商品服務,就叫做“新奢華”。

而新奢華商品消費現象擡頭的首要原因,是折扣零售店讓一般家庭節省了一些家庭開支,讓中低階層的人有多餘的金錢可以購買稍微貴一點的商品。

例如平常在百元商店買東西,但對室内用具的奢華卻有一份執着;平常身上穿的是大衆品牌的衣服,但就是想要有個名牌包;平常都吃超級市場的廉價食品,但對味噌、醬油就非常講究。

是新中産,但也愛撿便宜

新中産的“精緻窮”,是一邊向上,一邊平替,一邊向下:既奢侈,又窮酸——他們穿衣遵從“疊穿、混搭”美學,内衣、T恤買便宜的,而牛仔褲、風衣外套買貴的;

沒穿爛過始祖鳥、巴塔哥尼亞、薩洛蒙、Lululemon,不算新中産;在北京,“你還房貸,我還牙貸”。

新中産之是以出現這樣兩種極端化消費的心理,似乎可以從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爾迪厄的《區分:判斷力的社會批判》中找到答案:“區分社會各個階層的,不僅有經濟資本,更有文化資本,文化資本通過所謂的趣味表現出來,比經濟資本更加隐秘地左右着我們的社會地位。”

“趣味”差異不一定都與攀比金錢有關,但卻會導緻鄙視鍊的産生,比如:看英劇的鄙視美劇,看美劇的鄙視國産劇;看西甲的鄙視英超,看英超的鄙視德甲;玩“星際”的鄙視玩“LOL”的,看文藝片的鄙視看喜劇片的……這些鄙視行為明顯跟錢沒有很大關系,彰顯“趣味”是重要的一點。

但放在“品質消費”命題中,“趣味”與金錢還是有一些關系的。

沒有人會直接給他人展示自己的銀行卡餘額,是以,消費的産品即成為彰顯自身“趣味”的代表,反映出自身生活品質、優越審美甚至所處階層。

精緻窮的年輕人:一邊奢侈,一邊窮酸

(圖/pixabay)

同為20元一杯的奶茶,但有人偏願意去選擇廣告有趣的網紅品牌産品;同樣是淑女裝,但比起快消品牌,輕奢品牌更受“品質黨”的鐘愛。

踐行精緻窮不等于拒絕“品質黨”,它準确的表述是在消費領域有所側重。

比如姜文就曾在《圓桌講究派》中坦言自己在生活中很不講究,“買衣服非得認一牌兒,累着我了,舒服第一”。

而擁有“海歸碩士、北京全款房産、工作體面”等标準新中産條件的李青,則堅持“衣服都是拼多多、淘寶、閑魚的特價處理,均價30元;自行車必須買小布、閃電,1萬多元一輛”。

李青并不在意所購産品是否為正品。他覺得,“正品、仿品完全是品牌灌輸的理念”。

李青表示,所有你覺得不值但卻會購買的産品,人們看中的都不是這個産品本身,而是背後的圈子、服務、人脈商機,它們的價值有時候真的物超所值——但這需要特定的時間以及場合才會發生,很多人并不需要。

“始祖鳥真的防水,但是你打個傘就完了。買始祖鳥不是因為它防水,是為了融入其他穿始祖鳥的集體。”

李青認為,衡量自己是窮是富主要看跟誰比,“一醒來就要花錢,部分克制是為了更多時候能消費自由”。

他給自己設定一個固定的月支出數額,并把它均攤到各個愛好支出裡。

在他的朋友圈裡,劇本殺、密室逃脫、露營、Citywalk、飛盤、搖擺舞、脫口秀等,各個娛樂場合都有他的身影。

精緻窮的年輕人:一邊奢侈,一邊窮酸

飛盤運動,一度風靡于年輕人的社交場。(圖/圖蟲創意)

李青還有更遠的計劃——想學開飛機,去南極和北極走走,“太空飛船那個商業活動我都想去,可我沒錢”。

于是他堅信:“隻要有很多需要花錢的地方,就一定有很多種省錢的妙招。”

肯德基“瘋狂星期四”、麥當勞“周一會員日”、漢堡王“周三窮鬼套餐”,便利蜂的優惠特價食物、好特賣的臨期進口食物,超市壽司、生鮮水果每晚8點30分以後半價或者買一贈一……基本沒有他不知道的優惠。

這些省錢妙招主要來源于消息和資訊差,“免費、打折不等于低質,或者你知道的消息越多、越早,就越有優勢。這相當于用時間省錢”。

抛開父母的支援,

新中産回歸新窮人

2015年,新中産被定義的基礎特征是:80後、90前,接受過高等教育,生活在一線、新一線及二線城市,年淨收入在10萬—50萬元,有着新審美、新消費、新連接配接的價值觀,不菲收入、任性消費,優良審美、品質生活。

這些詞彙勾勒出的“新中産”,更像是一種生活方式。而在“996”的普遍工作壓力下,購物更加成為擺脫抑郁的解放形式。

人們幾乎處于被對新鮮事物的欲望支配的階段,如同一個暴發戶,“隻要想買就買買買”。消費與品位的關系并不大。

但如今,從中國友善面銷量回升、名創優品遍地開花、“雙十一”消費較之前有所緊縮等來自社會的現象可以看出:新中産消費似乎趨于冷靜。

部分僞中産逐漸認知到,由于中産的定義過于模糊,加之借貸消費造就的錢财充裕假象,許多人将自己誤歸入中産人群,盲目崇拜富人消費模式,偏執地認為東西越貴越好,不斷通過購買奢侈品、名牌來為中産身份加碼。

在李青眼裡,“花多少錢都買不來自由”。

這話看似有道理,經多次推敲後,卻發現這是典型的中産觀看視角,對于物質貧瘠的人來說,真正思考的不是自由,而是怎麼用自由換錢。

“但最可悲的是,最終陷入消費陷阱的往往也是同一批人,将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全部用于報複性消費。”李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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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28日,上海。人們在LV快閃店排隊購買LV咖啡和印有LV品牌logo的帆布袋。(圖/視覺中國)

憑借留學歸國身份成功落戶北京,并已成功購房的馮沣,給出“新中産”在中國另一種語境下的解讀,即許多擁有新中産身份的人,多數跟父輩資産積累分不開,若抛開父母的支援,他們俨然化身“新窮人”。

馮沣家附近山姆與盒馬兩家超市隔岸相望,共同成為她每日的食材來源。

山姆超市的會員制,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算作中産進階門檻。每年260元的普通會員費即可勸退一部分低收入人群。

馮沣早早就成為了山姆會員,但她仍無奈地表示:“進了山姆也不敢随便買。一塊三文魚加兩塊牛肉就四五百元了,兩千元的東西一個人拎很輕松。”

是以,她隻在山姆買三文魚和豬肉、牛肉類産品,其他進口産品幾乎看都不看。“成箱的水果也很貴,不合算。不如去對面的盒馬。”

紀錄片《無節制消費的元兇》中提到,焦慮、恐懼是無節制消費的集體幫兇——為了讓你花錢,商家會想方設法給你制造焦慮。

在生活中有這樣一個例子,那就是很多女性盡管經濟條件一般,但在選擇口紅時,仍然會優先選擇如迪奧、香奈兒等奢侈品品牌。

她們給出的理由是:“算是入嘴的東西,(便宜的口紅)擔心成分不好,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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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品品牌的口紅。(圖/unsplash)

按照官網資訊,這類奢侈品品牌口紅的單價多數在350—450元之間,僅從價格上看,這不屬于大項支出,普通家庭都可以承受。

但在“滬漂”新中産徐嘉怡眼中,這算是奢侈行為:“我了解的一個消費标準是,如果你是購買Gap的消費水準,那你的美妝産品是應該對标美寶蓮的。但現實生活中,很多中低産都會買一個大牌的。”

徐嘉怡認為,半奢侈半窮酸的消費模式在自己生活中一直存在,就口紅這個産品而言,她堅持選用平價品牌,口紅顔色好看、适合自己是她最大的訴求。

“歐萊雅、KIKO的口紅成分和奢侈品品牌應該也差不多。”

她不否認,我們使用的産品自帶社交屬性——你所選用的衣服、手機、項鍊、口紅等的品牌,有時候也會決定你的朋友圈。

但随着年歲漸長,人際關系相對穩定,她選擇忽略這一社交屬性:“我出生于什麼樣的家庭、做什麼工作、大概處于什麼階層,身邊朋友也都知道,沒什麼好虛榮的,我也從不會覺得丢臉。”

成為習慣以後,哪怕是見約會對象,徐嘉怡也隻會采用白T、牛仔褲等簡單搭配,“這樣能讓對方的注意力集中在談話上面”。

中産精緻窮,是一種理性

在近期的奢侈品新聞裡,LV(路易威登,全名Louis Vuitton)可以說是賺足了噱頭。

先前,LV在上海市中心聯合三家咖啡店,推出“限時書店”快閃活動,而根據價值推算,最少要花580元買書,才能得到一個LV帆布袋贈品。

但人們争相排隊購買,這被一家媒體評價為“又蠢又窮又虛榮”。

而後,因惡搞知名品牌而出名的創意公司MSCHF,推出一款尺寸僅為657微米× 222微米×700微米的LV仿制手提包,它比一粒鹽還小。

MSCHF聲稱,買包附贈顯微鏡。最終該“LV包”以6.3萬美元的價格,在拍賣會上售出。

連《紐約時報》都忍不住諷刺:“這是什麼鬼?給螞蟻背的手提包嗎?”

更早的一則新聞則是,喜茶與奢侈品品牌FENDI合作推出一款聯名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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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茶與FENDI的聯名飲品。(圖/視覺中國)

因配套黃色紙杯、杯墊和徽章,且提供印着FENDI英文logo的手提袋,19元的奶茶被炒至過百元,讓人不由得想到,理性消費是一種能力。

作為中國高爾夫服飾第一股,比音勒芬有“衣中茅台”之稱,各大機場的黃金位置,總是不缺它的位置。

新經濟IPO報道:“該品牌一件polo衫最高價格可為5280元。但由于比音勒芬polo衫産品‘設計簡潔’,經過比對,它旗下880元一件的polo衫與5280元一件的polo衫幾乎看不出設計變化,880元一件的甚至更好看。”

這個看法偏個人視角,但另一個不可忽視的現實是,對于新中産而言,享受生活的前提,是客觀認識自身财富。

否則,誰也不知道一步天堂、一步地獄的分界線究竟在哪裡。

一位二線城市的80後新中産母親說,她也是精緻窮的實踐者。

近些年,比起買鑽石,她更愛買金飾。金飾可以看作一種投資,且比鑽石保值。買金飾也成為她為數不多的與奢侈相關的愛好,而其他方面相對樸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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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圖蟲創意)

她之是以兩極消費,是為了将自身财富讓渡到一兒一女的撫養内容上。

為了讓兩個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她計劃近期帶他們去一線城市上學,并在當地購買房産。

由此可以發現,精緻窮之于新中産,是固定财富在不同緯度上的權衡配置設定。

同時,對很多低産或者僞中産而言,拒絕非正式管道或二手來源的品牌産品的原因是,難以接受被别人看出來粗制濫造而嘲笑自己。

而新中産能實作由奢入儉的關鍵,正是抛棄了這一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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