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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綜藝:一場直面性别困局的對話

“北大宿舍與上野千鶴子對談”視訊,恐怕是近期社交平台上最火爆的議題,而參與讨論的網友,也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兩派。

這其中的大多數人,對北大女博士在對談中的表現極為不滿,認為她們沒有表現出北大學子該有的社會責任感與洞察,将一次難能可貴的對話機會的檔次拉低,浪費了上野千鶴子這樣一位重磅嘉賓。而還有部分人,對這種憤怒與質疑不解,不明白“他們到底想看一場什麼樣的對話”。

女性綜藝:一場直面性别困局的對話

這兩種态度,恰好是當下女性身份焦慮與性别困局的具象展現。大環境的變化,兩性關系的碰撞,使得女性更希冀外界能夠洞察到她們面臨的困境與需求,而這種需求也催生了“她文藝”的發展與興盛。

在“她文藝”的諸多表現形式中,兼具真實性與榜樣性的真人秀綜藝,無疑是女性焦慮與困境的最佳樣本。真人秀中的女明星,與現實中的女性命運,形成了一種奇異的互文關系,而作為“她綜藝大戶”的芒果TV出品的一系列女性綜藝,則讓我們看到了文娛人為推動性别進步、打破女性困局所做出的洞察與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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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下溫情的遮羞布

無論是以夫妻溫情日常為主的《妻子的浪漫旅行6》,還是挽救破碎感情的《再見夫妻2》,相信不少女性在看這類綜藝時,總會産生一種“刺痛感”:就算是曾經一舉一動都熠熠生輝的女明星,在經曆身份轉換進入婚姻後,也要放棄一部分“自我”,去扮演更符合社會期許的新角色。

這種“刺痛感”并非女性觀衆過于敏感或無病呻吟,而是一種真實存在的困局。

“不同的社會指定了不同的、以生物差異為基礎的各種角色,是以女性主義質詢的目标,應該是這些角色所假定的各種文化期待。”女權主義人類學家蓋爾·魯賓,用不到60字精準概括了女性在社會發展過程中是如何被标簽化,而這種标簽化又是如何訓誡一代又一代女性的。

從節目中不難發現,即使女明星,也很難潇灑逃離這種延續千百年的訓誡。

《妻子6》中的不少明星夫妻,女方在進入婚姻前的事業并不弱于男方,比如在《芳華》中擔任女一的苗苗,曾被視為下一個電影咖,但她本人對于事業并沒有太強企圖心,反倒對當下相夫教子的生活很滿意。這固然與個人性格有關,也與大環境潛移默化的訓誡與影響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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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過去綜藝節目的處理方式,這種女性的自我犧牲與事業讓位,原本會被輕描淡寫或直接略去不談,但芒系女性綜藝并沒有規避這種困局,而是直接将其展現在觀衆面前,觀衆可惜于女明星選擇的同時,也會下意識地反思,自己在婚戀過程中做出的一系列讓步與犧牲,是否真的值得。

而離婚的話題,在國人的日常中曾長期處于一種“不可說”的狀态。在“甯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的古老思想影響下,“離婚”一度被妖魔化,情感調解節目又總是把“離婚”作為調侃、嘲諷的對象,這就導緻婚姻破碎的雙方,本應是受害者,卻總被社會視為“不正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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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部的社會歧視與内部家庭壓力的雙重阻礙下,很多女性明明在婚姻中并不幸福,甚至說過得很痛苦,卻為了“成為他者眼中的正常人”,而咬牙繼續在婚姻中磋磨。同時這也導緻了,因為離婚會被歧視,特别是女性受到的歧視更多,是以很多人對婚姻望而生畏或幹脆不邁入婚姻。

《再見夫妻》的出現,算是給“離婚”做了一次正名:感情破裂不一定因為誰對誰錯,早日開啟新生活反倒是更優解。

“看過《再見夫妻》,我不再害怕走入一段親密關系了”,這或許就是女性綜藝帶給女性最切實的鼓勵與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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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再見夫妻2》中出現了更令人欣喜的變化,與第一季三對相處頗為“體面”的夫妻相比,第二季的張婉婷一度被認為是“瘋女人”,她情緒上的激烈變化、大喜大悲,乍一看令人頗為不适,但随着節目的推進,觀衆不難發現“瘋女人”的誕生,是不良的原生家庭、母女關系與婚姻共同作用下的結果。

這樣一個人物在節目中的出現,打破了《再見夫妻》系列溫情脈脈的濾鏡,卻也讓觀衆開始進一步地意識到女性是如何變成“閣樓上的瘋女人”,繼而反思社會結構長期以來加諸在女性身上的種種标簽,是發自内心的贊美還是别有用心的訓誡。

隻有敢于“冒犯”觀衆,讓觀衆感到“刺痛”的内容,才是真正找對了閱聽人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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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無形的牆

指出困局隻是第一步,文藝作品存在的意義不止是讓人反思,更是要探索解決之道。僅靠一份真假不明的網傳名單就上了多次熱搜的《乘風破浪的姐姐4》,它能夠一直被女性觀衆喜愛就與此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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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之是以總是面臨着身份焦慮與性别困局,是因為千百年來的訓誡,在她們身邊築起一道無形的牆:“35歲以後還能找到工作嗎”“生了孩子,職場是不是沒有我的位置了?”“我30歲了,還能進入新領域嗎?”“失敗了還能重新開始嗎?”

這一道道無形的牆壁,加重女性的焦慮内耗,同時也阻礙着她們的上升路徑。當然,類似于這樣的疑問不獨發生在女性身上。但必須承認的是,因更多承擔着生育職責與家庭職責,在職場上女性的天花闆向來要比男性更低,越到大齡,求職之路也越發艱難。

《姐姐4》之是以能夠備受期待,甚至僅憑一張網傳名單就引發網友熱議,是因為它真正地通過綜藝這種形式,完整記錄了女性是如何打破那道把她們困在原地的、無形的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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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每一季能走到最後的姐姐名額有限,但從第一季至去年完播的第三季,所有姐姐的知名度都得到了有效提升,即使她可能在第一次公演就被淘汰。從這檔節目走出後,許多姐姐也确實獲得了比之前更多的機會。

“隻有走出去,才有改變的可能。想要從頭開始時,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太晚”。在豆瓣、微網誌等相關讨論區,不止一次看到有人說,因為看到姐姐們逆風翻盤,自己也決定踏入新的領域,這就是女性力量從螢幕到現實中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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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和事業,至少得有一樣拿得出手的吧”,相信許多女性在成長過程中都聽過這樣的話,也正因為如此,她們在面對婚姻危機時,往往會選擇忍耐。

比如《再見夫妻》中的幾位女性。她們在錄制節目時事業幾乎都屬于停滞狀态——成名是十幾年前甚至更久遠前的往事,找到她們的邀約寥寥無幾,而她們本人也困在并不幸福的婚姻中不能自拔。

“結束婚姻的女性,也可以擁有事業上的精彩”,今年播出的,有回訪性質的《又見夫妻》,讓我們看到了在結束一段并不健康的關系後,事業與生活都迎來坦途的三位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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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被打壓,認為自己很差的前超女朱雅瓊,在節目播出後獲得了更多邀約,之前不經常聯系的朋友也重新和她建立了關系;年少成名的郭柯宇,一度被市場忘卻,而去年的她,則迎來了事業的二次爆發,影劇綜全面開花,時尚資源也不少。

原生家庭帶來的傷痛,對有些人而言是需要一生去治愈,而這種基于原生家庭的傷害,也是一種無形的牆。

“從小看爸媽吵架,對婚姻真的失望,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去愛了吧”,抱着這樣想法的人并不少。但他們是真的不相信親密關系嗎?或許并不是,隻是因為童年陰影,而沒有去嘗試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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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妻子的浪漫旅行6》中,我們看到與陸毅伉俪情深的鮑蕾,原來也經曆過父母離婚。這也讓她一度對婚姻沒有期待,覺得“自己過一輩子也挺好”,她的故事,對于那些因原生家庭不幸而對婚姻望而卻步的女性而言,或許也是一種鼓勵。

從螢幕到延續至外的勇氣,是一種更廣泛意義上的girls help gir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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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女性困境

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寫道:“女人并不是天生的,而甯可說是逐漸形成的。”,女性總會與“敏感、善妒、柔弱”之類的詞彙相連,但她們并非生來如此,所謂“女性該是什麼樣”也是源自于外界塑造的産物。

在女性綜藝中,我們看到“女性的多樣性”得到了尊重,一些關于女性的刻闆印象與規誡,正在被移除修正。

比如《姐姐》系列,曾被認為是一群女明星勾心鬥角的雌競節目,但節目播出後,觀衆卻看到了女性守望相助,良性競争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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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女人在一起一定會勾心鬥角彼此傾軋”,這是在大衆認知中長期存在的錯誤認知,甚至許多女性自己對此也深信不疑,認為“女人多的地方事多,會雌競”。伴随着《姐姐》等一系列女性綜藝的出現,社會上對于“雌競”的觀點已經發生改變,在社交平台,我們也欣喜地發現,女性之間互相幫助的例子越來越多。

這就是文藝作品以自身影響力,切實改變社會認知的典型例子。

“我被要求扮演任何人,卻唯獨不能做自己”,這幾乎是所有女性成長過程中都會面臨的困局,和别人不一樣,就是異類,就得不到他人的認同。而在女性綜藝中不難發現,女性不再被要求“必須什麼樣”,那些私人化、個性化的選擇,得到了接受與認同。

女性綜藝:一場直面性别困局的對話

在大陸的主流語境下,一個人成功與否的衡量标準是結果而非過程。這種結果為導向的評判标準,導緻許多人不得不“卷”起來,在大環境中處于弱勢地位的女性,則更容易被結果導向所裹挾,強迫自己做一些根本不擅長,也沒興趣去做的事情。

“大家都在努力,你也不能拖後腿”“别人都可以你為什麼不行”“人就是應該走出舒适區”,類似的話語太多,但說話的人卻刻意忽略掉了不同性格、成長環境、教育水準下的人,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或許曆經千辛萬苦結出的果實格外香甜,但對于有些人來說,開花結果那一刻的欣喜并不能抵過強迫自己走出舒适區的痛苦。相反,待在舒适區裡反而更利于做出一番事業。

于是我們得以見到,不想成團出道隻想找個地方玩玩的電音女王張薔,在光明正大地“擺爛”,能在舒适區發揮自己的最大優勢也很好,為什麼非要逼迫自己進入到新領域呢?通過綜藝節目,對這種“待在舒适區”的行為表示肯定,算得上是一種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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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在傳統觀念中,主動對别人講出自己的困境,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打掉牙齒和血吞,才是一種美德。這也造成了,許多女性羞于對外界講出自己的難處,好像那是一件再丢臉不過的事情。

而有了螢幕上女明星們的榜樣效應,越來越多的女性願意暴露自己不那麼體面甚至有些狼狽的一面,圍觀的人也不再以她的痛苦作為取樂的談資或笑柄,而是真情實意地幫她尋找破解辦法。

關注女性困局,破解女性困局是女性綜藝的重要構成,也是文化反思、社會反思的一部分。可以說,在這些年綜藝人的努力下,以《姐姐》《妻子》等芒系綜藝為代表的女性綜藝,已經在切實地改變着女性的生存狀況與思維模式,為個體的生存和發展提供良性的文化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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