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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晔——一個恃才傲物者的悲劇人生

作者:sjm風雪夜歸人
範晔——一個恃才傲物者的悲劇人生

範烨(398——445)字蔚宗,南朝宋順陽人。出身門閥士族,書香門第,多才多藝,通曉音律,擅彈枇杷。從小就聰慧好學,博渉經史,未成年就以善著文而負盛名。所著《後漢書》與《史記》、《漢書》、《三國志》合稱“四史”。史載,範書一出,諸家東漢史書皆廢。宋文帝時官至左衛将軍,太子詹事,掌管禁旅,深得文帝信任。

顯赫的家世,橫溢的才華,豐厚的爵祿,又有名作傳世,這樣的天之驕子哪裡去找?可這一切并沒有讓範烨心滿意足,反而使他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史書說他“有俊才,而薄情淺行,數犯名教,為士流所鄙。性躁競,自謂才用不盡,常怏怏不得志。”就是說他雖然有才但不遵守綱常禮教,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人們都很讨厭他。整天一副郁郁寡歡懷才不遇的樣子,罵罵咧咧牢騷滿腹,像個怨婦似的。

混得已經不錯了,範大才子,知足吧,難道你還想做皇帝不成?至少做個宰相吧,誰讓咱這麼有才呢?

放眼天下舍我其誰?大才子範烨看誰都不順眼。他看不起自己的頂頭上司,宰相彭城王劉義康的太妃去世,劉義康召集同僚舊友在王府商議料理喪儀,範烨卻召集朋友們痛飲,還生怕人家不知道,打開窗戶聽着人家的挽歌下酒。劉義康很憤怒,把他降職為宣城太守。範烨很郁悶,百無聊賴的範大才子便着手編篡《後漢書》。還多虧了這次貶官,才使範大才子有了驕人的資本。

看不起上司倒也罷了,他連自己生母也看不起。範晔住在豪華别墅裡,整天錦衣玉食花天酒地, 妓妾們都滿身珠光寶氣穿金戴銀,母親卻居住在簡陋不堪的柴房裡, 他都視而不見,這簡直是豬狗不如了。

範烨,你不為民請命也罷了,總得為親生母親想想吧,就當是精準扶貧吧,你讀那麼多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可見,知識越多越反動!

牛人範烨甚至連皇帝也視若無物。他善彈琵琶,宋文帝很想聽,又不好意思說,屢次委婉地暗示他彈一曲,範音樂家就是不給面子,每次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把皇帝弄得好尴尬。我就是不伺候你,你能把我怎麼樣?有本事自己彈,小樣!在一次宴會上,急得抓耳撓腮的宋文帝,隻好不顧身份,低三下四地哀求道:“愛卿,我今天太激動了,好想好想高歌一曲,你可以為我伴奏嗎?。”話說到這份上,範晔隻好奉旨。

範晔——一個恃才傲物者的悲劇人生

最後,自以為天下第一的範大才子,竟然鬼使神差地走上了謀反的道路,可見是活膩了。

按說,皇帝待他不薄,宋文帝也并非昏君,範烨是不該謀反的。範烨原來的老上級宰相劉義康,因為貪權也被宋文帝貶到地方勞動改造去了。他有一個有情有義的老部下孔煕先,拉了一杆子人,暗地裡要發動政變搞掉宋文帝,擁立劉義康做皇帝,自己也可以趁機撈點政治資本。他感到人手不夠,自己又人微言輕,就想到了握有實權,有一肚子怨氣,又貪财好色的範烨。

這孔煕先“博學文史,兼通數術,有縱橫才智”,但“不為時所知,憤憤不得志”。有一天他夜觀天象,認為宋文帝必死于非命,宋室将骨肉相殘,江州應出天子,那就是劉義康。機會終于來了!不過想拉範烨下水,也沒那麼容易,人家堂堂一個首都衛戍區司令員,正三品進階幹部,怎麼會跟着一個比自己地位低得多的人幹掉腦袋的事?

于是孔熙先通過範烨的外甥謝綜,和範烨套近乎。先投其所好,通過賭博故意輸給範烨許多錢,把自己嬌滴滴的美妾也故意輸給範烨,于是兩人關系驟然升溫情同手足了。接着,孔熙先又逞其三寸不爛之舌,遊說範烨造反。範烨起初愕然,既而心動。最後,孔熙先采取激将法,說道“您如果認為朝廷相待寬厚,為什麼不與你們通婚,是因為門戶不合适嗎?别人把您當作豬狗來對待,而您卻死心塌地為他們效命,這不是太糊塗了嗎?”這一點正中範烨心病,範烨正因為沒有成為皇帝的兒女親家而深感恥辱呢。于是乎利令智昏,腦子一熱,就想“建非常之功,一洩其辱”,暈暈乎乎地上了賊船。

範晔——一個恃才傲物者的悲劇人生

一切準備就緒,一切如箭在弦。元嘉二十二年(445)九月,宋文帝在武帳岡設宴祭祀路神,範晔等人預定在這一天起事。那天,叛亂分子許耀侍衛皇上,大概是等得不耐煩了,不斷地稍稍抽出寶劍拍打着刀柄盯着範晔看,意思是您快下達指令吧,老兄,機不可失啊。不料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膽小鬼範晔卻慫了,吓得眼睛不敢看許耀一眼,眼睜睜地失去了一個謀反的大好機會。許耀背地裡跺着腳罵道“跟着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膽小鬼上司,真是倒黴啊!”謀反骨幹成員徐湛之看到難以成事,就率先揭發了這件事。于是謀反大計功虧一篑,叛亂分子被一網打盡。

謝綜、孔熙先等人立即服罪,隻有範晔拒不自首。辯解說“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是孔熙先那賊小子胡亂拉扯上我的名字。”孔熙先聽說範晔不認帳,笑着對審訊人員說:“起事的一切部署、檄文書信,都是範晔所寫或改定,為什麼還要這樣抵賴?”皇上把範晔的墨迹拿出來給他看,人證物證俱在,範晔隻好認罪了。

他在獄中寫詩道:“雖無嵇生琴,庶同夏侯色”“來緣無所識,好醜共一丘”。意思是說,我範烨雖不能像嵇康被殺時從容索琴而彈,卻也可以像夏侯玄臨刑時面不改色。唉,像我這樣的大才子和你們這些庸碌之輩死在一起,簡直是奇恥大辱!都死到臨頭了,還在賣弄才華自矜自誇。

範晔——一個恃才傲物者的悲劇人生

範晔,你小子果真是個視死如歸的好漢嗎?且看你臨終時的表演吧。

在刑場上,範烨見自己将要第一個被殺,為了苟延殘喘,就對外甥謝綜說“難道受刑次序也依照官職大小麼?”潛台詞:先殺我外甥謝綜吧,讓我再多活一會兒。”謝綜挖苦道:“你是賊頭!當然第一個該殺!”在等待行刑期間,他痛哭流涕。孔熙先和謝綜又譏笑他說“詹事以前在公開場合,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無不捋袖瞪眼慷慨激昂,後來在西池的射堂上,躍馬回望,慨然以一世之雄自居,現在竟是這樣怕死嗎?假設皇上饒你不死,臣子謀害君主,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範大才子,今天恐怕不死是不行的,快拿出你男子漢的英雄氣概來吧!”範晔羞愧難當無言以對,轉而對獄吏說:“可惜呀,埋沒了這樣一個人才!”獄吏說:“不忠之人,殺之何昔?

範晔和他的兒子範藹也一共被殺。妻子先撫摸着他的兒子,回頭罵範晔說:“您不為百歲老母,不感謝天子的恩情,自己想死固然死不足惜,為什麼要害死無辜的子孫?”範晔隻有幹笑。範晔的生母對着他哭道:“皇上待你不薄,你竟然不知感恩,又不挂念我年老,今日還有什麼話可說?”說着就用手去打範晔的脖頸和臉頰。妹妹和妓妾前來告别,範晔于是悲泣流淚。外甥謝綜又嘲笑說:“舅舅這副嘴臉,可遠不如夏侯玄的神色啊。”範晔隻好收住眼淚不再哭泣。兒子範霭抓起地上的土和果皮投擲範晔,怨恨他連累了範家。

一代才子範烨死了,帶着他滿腔的怨恨和無法滿足的欲望。

父母,妻子,兒子,同夥,世人,無不對他怨恨斥責,可謂衆叛親離,死有餘辜。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範烨,活到這個份上,不死何為?悲夫!

好在,你還有一部《後漢書》,可以青史留名,否則,可真是遺臭萬年了。

古人雲:“月滿則虧,水滿則盈”。老子曰:“禍莫大于不知足”。信哉!

司馬光說,才勝德謂之小人,若範烨者,可謂小人也。

範晔——一個恃才傲物者的悲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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