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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三大續書

《西遊記》三大續書

中國古代有個很特殊的風氣——續書。大凡一種書流行之後,就有人續。續的目的各不一樣:有的商業味很濃,要借名頭搭個便車,這類續書人大都是被書坊主人請出來的,有的幹脆就是初具文才的書坊主人本人;還有的續書是因讀書入了迷,恨原書作者說不深、說不透不如自己來寫痛快淋漓;再就是存心與原書打擂台,逞才情一定要反其意而用之……凡此種種,不一而足。續出來的書也是林林總總,五花八門。

比如《三國演義》之後有續書《反三國演義》;《水浒傳》有《水浒後傳》《蕩寇志》;《紅樓夢》續書最多,《紅樓後夢》《紅夢補夢》《紅樓鬼夢》等共有二十多種。

《西遊記》三大續書

《西遊記》亦有續書。據現在所知直接續寫的有三種。

第一種是《後西遊記》

大約在明末清初已經上市。有人說也是吳承恩的作品,但看來不像。《後西遊記》在體例上完全仿照《西遊記》,但人物、情節不同。主要情節是說,自從孫悟空離開花果山輔佐唐僧取經修得正果後,遺下的大小猿猴每日隻在山中玩耍。忽一日山頂大仙石又裂出一縫,生出一個小石猴。小石猴得知自己乃孫大聖的嫡派子孫後,心中遂有修仙念頭,取名孫履真,号稱齊天小聖。後得孫大聖傳授,修得七十二般變化,鬧天宮地府,降四海龍王,猶如當年大聖一樣不服管教。直到大聖出面,方才亂念不生,安心在洞中修行。卻說唐僧得知此事,不禁大驚道:自我取回真經,理應人天皆化,為何又生此頑石,莫非有甚差池?于是拉着孫悟空,化裝成疥癞道人,仍以師徒相稱,往下界長安檢視真經度世的情況。誰知一看,才知道從他們求取真經回來之後,人們崇信佛法,處處有廟宇寺院,但香火雖濃,把仁、義、禮、樂卻都看輕了,隻圖來世,不貪即嗔。唐僧不禁歎息道:如今善緣變做惡迹,豈是我佛傳經本意?于是和悟空再上靈山請示佛祖如來。如來解說道:我這真經,義理微妙,必得真解,方會有悟。可惜當初你們來取經時,未及将真解一并傳之于汝,以緻東土有真經卻無真解,以訛傳訛,漸漸失真。于是命唐僧去東土尋一個善信之人,叫他仿當年故事,曆千山萬水,再往西天取解。

唐僧和大聖在東土尋着一個有道僧人,名大颠,号半偈法師,人稱唐半偈,願往西天取真解。大聖又從花果山招來孫小聖,賜俗号小行者,命其随從唐半偈同行西天。後于途中收得豬八戒後人豬守拙,賜号豬一戒。又在當年沙僧作怪的地方收服真沙彌,賜号沙緻和,同是師徒四人,齊心往西天進發。沿途少不得降妖伏怪,跋山涉水,但終是有驚無險。數年之後,到西方靈山,取得真解三十五部,帶回東土。回到長安後,唐半偈以真解講真經,終使東土回歸極樂。而唐半偈師徒亦得正果:唐半偈求心獨得,不暇旁術,常清常淨,升為清靜喜佛;孫履真除怪立功,殊有祖風,升為小鬥戰勝佛;豬守拙有乃父之後功,亦升為淨壇使者;沙緻和代師立功,也證果金身。

我們知道,《西遊記》以奇幻見長,要想從它的框框裡再翻出什麼新玩意兒,不是易事。這本《後西遊記》的文采較《西遊記》遜色,人物形象也遠不如唐僧師徒那麼生動,但它在主題上卻非常鮮明。它批評過分祟佛以緻忽略儒學的做法,認為這樣做的後果也是值得擔憂的,這其中表現出的批判精神,雖未必比《西遊記》深刻但要直率一些。

第二種是《續西遊記》

大約也是出現在明代晚期,至遲不會晚于康熙中葉。故事源起于《西遊記》寫唐僧師徒往西天取經,步步是災,處處是難,但回程卻還順利,僅有一難。《續西遊記》别出心裁,就從回程寫起,又添出許多波瀾。

話說唐僧師徒四人這日到了西方佛地,被衆比丘接着朝拜如來,啟明來意。如來乃啟金口問玄奘等本何心前來取經,師徒四人一一作答了。如來說:“三藏本‘至誠心’,八戒本‘老實心’、沙僧本‘恭敬心’,皆與真經理合,可以取得。唯有悟空‘機變心’與吾經一字不合,難取真經。”悟空一聽,抓耳撓腮,打滾撒潑道:“弟子的機變心,不過臨機應變,又不是奸心、盜心、邪心……”如來閉目端坐,隻當不聞,直到悟空說完才長歎一聲:“機心生性,隻恐自己難脫,又要牽累别人。”随喚來大力神王,收繳了八戒、悟空、沙僧的兵器,隻給了二根禅杖讓其挑經上路。

師徒四人走後,如來對衆菩薩道:“唐玄奘不憚千山萬水,曆盡三途八難,取回真經,甚是不易。但吾慮回程中恐尚有不淨魔孽阻撓道路,難到東土。不知爾等中誰肯發友善心,保護真經,成就功德?”隻見比丘僧到彼出班,願與靈虛子共保真經。

卻說玄奘師徒四人上路,仍尋來時途徑。本以為沿途已無妨礙,不料妖孽并未滅盡,隻要師徒四人生機心企圖省力就巧,便有妖魔出現。

途中非止一日,悟空機心漸滅,路途自然也就無甚阻隔。終于到達東土,朝見太宗。各個均證正果,到彼、靈虛亦向如來繳旨。

這本《續西遊記》論新奇,論文采,既不如《西遊記》,又不及《後西遊記》,但它也反映了一種認識,即作者認為吳承恩還沒有把“心生種種魔生,心滅種種魔滅”的道理說清楚,而悟空仍有逞強好勝之嫌,此與佛家修行宗旨不合,應還多經磨難。其實這位作者真是畫蛇添足,《西遊記》借取經事為由,并不真寫佛家修行事。

第三種《西遊補》

是《西遊記》續書中影響最大的一種,魯迅對其文采評價頗高,稱“殊非同時作手所敢望也”。作者姓董名說,字若甫,浙江烏程人,生活在明末清初。董說十歲能文,頗有才名,但其二十餘歲時正值明清換代,董說遂絕意仕進,不久出家,法号南潛。《西遊補》是董說二十歲左右的作品,應該還算明末,但董說已看出明朝腐敗積弱,無可救藥,是以借《西遊記》故事,竭力諷刺明朝政治的腐敗。

《西遊補》從唐僧師徒越過火焰山寫起,說悟空化齋跳在空中,忽見一座大城池,旗上書“大唐新天子太宗三十八代孫中興皇”數字,行者蓦然一驚,以為錯走回東方,再仔細一想,估計又是妖魔作怪,于是變作個粉蝶兒,飛進城裡探看。隻見一老宮人一邊灑掃,一邊自言自語,無非宮中風流韻事,然後又是秦始皇、項羽、虞姬、秦桧等人物一一登場。

可以看出,《西遊補》的故事離取經已比較遙遠,隻不過是借題發揮,痛罵項羽輩的無能,秦桧輩的無恥。

在海外,《西遊補》小有名氣。不少學者認為它的審美觀念和中國小說的傳統截然不同。它所運用的變形、怪誕、象征、獨白等表現技法及時空概念的超越、思維意識的流動等藝術表征,與二十世紀才出現并風靡一時的意識流小說十分近似。有人甚至是以說意識流小說的發源地在中國,在三百多年前的中國。

(選自:蔡鐵鷹 著 《西遊記的前世今生》,新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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