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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讀|空靈部落:追尋古老蜀水的精神還鄉——讀凸凹最新力作《水房子》

品讀|空靈部落:追尋古老蜀水的精神還鄉——讀凸凹最新力作《水房子》

文/空靈部落

凸凹是一位甚有工匠氣質的著名詩人。由他來詩寫具有工匠精神的李冰和其主政的都江堰水利工程,不用擔心他會把調子調得太高,我相信他的尺度與精準的控制力,那基調必然是岷江在蜀地川人的心中所聽到的穿越時空澎湃的流水之聲,其消融的雪水澤潤着成都平原并彙入長江,奔向大海,完成生命之水的一次輪回。

李冰治水,渠到水服;凸凹詩寫,水到渠成。更何況都江堰是凸凹的出生地,有這樣的信任度和其獨特的視角,他的新詩集《水房子》(春風文藝出版社2022年3月)自然極富使命感,并具有開山辟地的力道和縱論古今的魅力。

水引導山,引導萬物

水是生命之源。當凸凹寫下“水引導山,引導萬物”的時候,一部《水房子》的雛形就呈現了出來。

30多年前的都江堰,我曾親臨現場見識過,當年讀第一版《文化苦旅》時,對《都江堰》的印象就十分深刻,尤其是“拜水都江堰,問道青城山”已銘刻在心。當然局限于遊記性質的散文以及不多的篇幅,餘秋雨對都江堰的自然與人文價值挖掘得還沒有達到理想的深度。

現在看來,凸凹以一部小說,加一部詩集,據說還有一部散文集的三位一體的建構與打造,都江堰的形象在人們的心目之中便越加立體起來。之前其所著的長篇曆史小說《湯湯水命——秦蜀郡守李冰》,從史料與實地雙重的時空之中,着力還原并情景再現了一段宏闊的曆史。此番從收集到的地方志史料遺物和名人與文人留墨之中摘取了近百個文史片語,開始了現代詩人的跨時空對話。

沿着這條脈絡,走的也是水的運勢。我曾自诩為“我是喝岷江水長骨頭的人”,是因為我的出生地在岷江的出口處,也是長江零公裡的地方宜賓。面對凸凹的詩集,不由自主地開始對其深讀細研,頗有靈魂的沖擊力。

巧的是,我現居于鹽都自貢,對其寫到的鹽與鹽文化的部分深有感觸。他在《諸陂池的鹽》中寫道:“水中著鹽的故事說明,冰的手段厲害呀。/不光是識水的脈,也是鹽水的脈。/挖河道的鐵鎬/與挖鹽井的鐵鎬/有着一樣的為斯民謀福利的準頭和命道/有着一樣的科學、五行和巫。”詩人的聯想甚豐,與衆不同。

岷江之水澤潤成都平原而成就天府之國,岷江不止于長度,而更有其寬度,随之而具有生發新生命的無限可能性,也由此“引導萬物”。因而,天府之國的諸多陳年往事,無一不與都江堰的岷江之水相關聯。每一個時間節點和生命的坐标,都可以寫出詩歌的片段、韻律和色彩。

凸凹抓住了這一特性,從骨子裡先鋒詩人的秉性出發,發出了詩性的聲音,不絕于耳。可見凸凹《水房子》詩集的出現不是偶然現象,而是人間正道的必然。

詩學地理,縱橫捭阖

我們可以看到,整部詩集都是以史料記載與現代詩話诠釋的方式形成了互文對話關系。岷江活水所經之處以及都江堰人文精神傳到之處,都是詩人筆下的詩文開端,這是都江堰詩學地理的一次大梳理和一次詩學意義的重點考證。

因而,詩人這次穿越與停頓、注目與凝視、驚訝與歎服,皆有了2000年的厚重。凸凹以一個文物考據學者、符号現象學家、田野調查工作者和近乎于靈魂感應大師的諸多角色彙集于一體,也就才情詩情大發、縱論古今而擲地有聲了。

這部長詩是以西漢司馬遷的《史記·河渠書》開篇,到現代詩人流沙河的《造福于民的旋律》為止,标定了都江堰的72個詩學地理的經緯度,并分為上遊、中遊、下遊3個部分,涵蓋了李冰治水的岷江與沱江。

可以看到,詩人的大局觀和宏觀意識在詩集的謀篇布局上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對于戰術上的十八般武藝,凸凹對史料遺物的科普性介紹,并夾叙夾議,做到大膽設想,小心求證,用到了自己見識之内的所有工具和在詩歌習武之中的全部招式,不拘一格,縱情發揮。

凸凹的詩甚有質地:“要知道/沒有河流的地方/不是沒有河流,/是漩渦将河流穿骨,/豎起來,/插在大地上。”這是其詩《去往寶瓶口的水》中的一節,尤其是“穿骨”一詞如有神助。如此驚心動魄的地方大量存在于詩歌中,讀來不僅有所收獲,而且還有一種進階感而欲罷不能。

面對如此豐富的曆史遺物和不斷再生的流水,都江堰比任何世界文化遺産都具有更強的現代性。不僅是對流水的直接感受,而且以石刻的形式固化的流水依然夢繞魂牽。譬如,在《在天府廣場撫摸江河》中:“都會看看花的柱子/摸摸水的柱子——/我發覺,順着這根固體的江河/所有的想法/都可通天達地,善潤萬物而不争。”這,你能放下嗎?

如果不是從軍事的角度來诠釋“縱橫捭阖”,我想說的是,凸凹在這部4000行的長詩之中,融入了大量的金句與典故,縱橫于曆史文化之中。這讓我想起了艾略特最具影響力的長詩《荒原》,通篇都是曆史典故,的确是文以載道的典範。而對其“捭阖”則是在藝術手段上的張揚與節制,凸凹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古今照映,精神還鄉

曆史大浪淘沙,都江堰小浪也淘沙。

水利工程是人類面對大自然趨利避害唯一所能建造的系統性工程,除都江堰外,我還到杭州西湖見識過蘇東坡的引水工程,這都是利國利民之舉,至今還在為民造福。凸凹取名詩集為《水房子》,認為寫的是詩意的李冰和詩意的都江堰,但我認為其要義還遠不止于此。

水是詩的主體,廣義上講,安頓好水就能國泰,而房子是人們安居樂業之所在,建構好了房子就能實作民安,要國泰民安,這水利工程都是不可動搖的根基。他有《一滴水建立的國家》和《川主的房子》并以此來佐證他的判斷,不過,如今這些實物房子多成為紀念李冰和都江堰工程的場所。2000年風雲變幻,不變的是為之馴服的江水和其惠及的大衆民心。

面對大自然,英國生物學家、進化論創始者達爾文在《物種起源》中認為“物競天擇,适者生存”,而東方是“順其自然,天人合一”,其核心都是“道法自然”。如果都江堰工程不是道法自然之物,不去尊重自然,而是逆水勢所動,那麼我們今天看到的也就隻有曆史廢墟和人間敗筆。所幸的是,今天我們看到的水不僅是古代的生命線工程使成都平原富甲一方,而且讓人和諧樂業,并盡情彰顯了蜀水文化的包容特性。

山川大地固為小說,流水江河靈動成詩。

凸凹的詩不是人們習常見慣的抒情式的詩體文本,而是他在向一個偉大的人物和偉大的工程緻敬。空乏的抒情顯然不能觸及到事物的核心和精神之要,他果斷地置身于這段曆史情景之中,去撫摸塵埃落定的時間定格,涉入清澈、浸骨的遠方來水,又從都江堰的流水之中照見往昔那些無名工匠的背影,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但沒有吹走他堅定的信念。

“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指神道居住的名山勝地。巧的是,《水房子》也剛好是72首,每一首詩都是詩寫一個福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都是李冰和都江堰的文化坐标,是世界文化遺産的曆史坐标。可以肯定的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在後人的眼裡,這些坐标将更為清晰地發出光來,并在千裡之外也遙望可見。

凸凹的這一次地标的選擇,不僅有學術價值,還具有追尋古老蜀水而精神還鄉的重要意義。

【作者簡介】

空靈部落,本名楊華。詩人、詩評人。四川省作協會員,自貢市作協詩歌專委會主任。出版同仁詩文合集3部,入選多部詩歌年刊,偶有詩歌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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