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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解開“晉都新田”之謎

考古解開“晉都新田”之謎

侯馬鑄銅作坊遺址出土的空首布陶範。

考古解開“晉都新田”之謎

侯馬晉國遺址新绛柳泉墓地出土銅蟠蛇紋镂空鼎。

考古學是用實物資料來研究人類曆史的一門科學,對于文獻記載中的曆史,具有證明和證僞的功能。從1952年拉開晉國考古的序幕算起,晉國考古的70年,一直在實踐着這兩種功能。其中的典型例子,就是對晉都新田的确認過程。

公元前585年,晉景公廢棄舊都绛,遷都新田。在新田的200多年中,尚法求變、和合狄戎、會盟諸侯等一系列影響東周社會程序的大事發生,150多年的晉國霸業多半是在新田完成。晉平公還在此建設了可與楚國章華宮媲美的虒祁宮。

然而,對于如此重要的地方,不同時代的記載竟有很多不同。北魏郦道元所著《水經注》說,浍河從東往西在“绛縣”南流過,此乃當年晉景公遷都的“新田”。而“绛縣”,在東漢、三國魏為绛邑縣,“永嘉之亂”時遭廢棄。直到明《嘉靖曲沃縣志》還認為曲沃縣城在“绛邑古城北”。清代乾隆年間曲沃縣令張坊主編《新修曲沃縣志》時,對此産生了懷疑,指出新田在曲沃縣城之西的侯馬驿。

可見,要确立晉都新田的真正位置,僅憑文獻是不行的,需考古和考據雙管齊下。

1952年,考古人在侯馬發現了春秋戰國時的古遺址,之後幾年又發現鳳城、牛村、平望3座古城。1960年至1964年,考古隊多次發掘侯馬的大型鑄銅作坊遺址。這裡出土了大量陶範,器型較多,紋飾豐富,個别範上有文字。學者們将侯馬鑄銅作坊遺址的産品稱為“晉式銅器”。其出土地點遍布山西,并出現在河南、河北等地的晉國及韓、趙、魏三晉墓葬中。國内外數十家博物館收藏有成千上萬件“晉式銅器”。1961年,這片遺址以“侯馬晉國遺址”命名,被列入第一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機關。

1965年11月,為配合侯馬發電廠的基建項目,在東西長70米、南北寬約55米的範圍内,考古工作者發掘祭祀坑326個,其中42個坑内出土了書寫朱書盟辭的玉石片1500餘件,這就是聞名中外的“侯馬盟書”。這是繼河南安陽殷墟甲骨文、商周時期銅器銘文、戰國至漢代竹簡以來,中國早期文字的又一重大發現。絕大多數盟書誓辭的主要内容是防止敵人“複入晉邦之地”,其中有一例寫着“晉邦之中”,即晉國都城。

其他考古發現也有助于解開“新田”之謎。在侯馬,新石器時期、夏商早中期的遺址都發現不少,但商代晚期和西周早中期的遺址卻不多,直到西周晚期才在上馬村北有了小型村落,村東北也有了小型墓葬。在長達500多年的時間裡,這裡荒無人煙。按西周的墾田制度,一塊地要經過3年才能開墾成功。第一年開墾伊始要“菑田”,即燒草木灰肥田。第二年去高墊低、平整土地變成“新田”。第三年已經耕種過的舊田叫做“畬田”。随着開墾土地增多,就需要建立新的村落,它選址在一塊“新田”上,這便是“新田”這個名稱的由來。

那麼為什麼在相當長的曆史時期,人們會誤将“绛縣”當作新田呢?

21世紀初,考古隊在核實1957年發掘的牛村古城東城牆南端時,發現一座春秋晚期墓葬壓在城牆上。經考證,公元前470年左右,牛村、平望兩座古城已經廢棄。這意味着,那時新田已開始進入衰落甚至廢棄階段了。三家分晉前,晉公已離開由牛村、平望、台神3座古城組成的“品”字形宮城,搬進了鳳城古城。

這座古城就是《水經注》裡的“绛縣”或“绛邑”,1956年考古勘查發現,這裡也曾被稱為“曲沃古城”。古城分外城、内城,均近方形,南部都已被浍河水沖毀。考古報告當時就指出:這是侯馬晉國遺址即将衰退時興起的古城。

再看侯馬晉國遺址,就可以發現這個遺址主要由東、西兩組遺迹組成。西組是晉都新田的主要内容,包括“品”字形宮城、虒祁宮、11處祭祀地點等,先後有景公等8位晉公在這裡活動。東組為鳳城古城、白店鑄銅遺址和柳泉墓地、喬村墓地等,6位晉公曾在這裡活動。也就是說,晉都新田時期,晉公搬了一次家,由“品”字形宮城搬到了鳳城古城。由于兩地相距極近,無所謂遷不遷都,文獻失載也不奇怪。這幫助我們搞清楚了自北魏郦道元以來一直錯把鳳城古城當作“新田”的原因。

侯馬晉國遺址見證了考古學證明和證僞的功能。這隻是考古學的初級階段,距離“延伸曆史軸線,增強曆史信度,豐富曆史内涵,活化曆史場景”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路程要走。

(作者機關:山西省考古研究院)

《 人民日報 》( 2022年04月02日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