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世紀90年代起,考古工作者一直在試圖發現雞叫城遺址的“秘密”。通過多次考古發掘,這座位于洞庭湖西北澧陽平原上的聚落群遺址,在當代考古學視野下逐漸揭開面紗,向人們展示了其獨特的面貌。

3月31日,備受關注的2021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名單揭曉,湖南澧縣雞叫城遺址不負衆望,成功入圍。遺址發掘項目負責人、湖南省考古學會理事長郭偉民在進行項目陳述時明确指出,雞叫城遺址考古發掘共有三項重要成果——雞叫城聚落群三重環壕結構體系、規模龐大的灌溉稻田片區以及大型木建構築群。這些均為古國時代的獨特見證,是中國考古第一次以多元證據鍊的形式集中呈現了史前古國的獨特形态,為了解稻作農業下史前社會複雜化的途徑與方式提供了重要資料。
填補中國史前建築空白
雞叫城遺址位于湖南省常德市澧縣,地處洞庭湖西北的澧陽平原,西南距城頭山遺址13千米。該遺址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考古工作。2018年進行系統考古調查勘探。2019、2020、2021年連續實施考古發掘,發掘地點分北區、東區、南區和西區布方,總發掘面積1850平方米,其中2021年發掘面積800平方米考古工作取得重要成果。
(F63正射影像)
一處被标示為f63的大型建築遺址無疑是其中最重要的發現。這是一個由主體建築和外圍廊道組成的大型木建構築,室内建築面積420平方米,加上廊道,總面積達630平方米,距今4700年左右。這是目前考古發現的中國最早最完整的木結建構築基礎,其體量大、結構規整、基礎儲存完好,為中國考古百年首次發現,填補了中國史前建築的空白,豐富了中國土木建築史的内容。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中國考古學會副理事長趙輝在新聞釋出會上表示:“這完全更新了我們的認知。”
這處建築遺址告訴人們,4700多年前居住在澧陽平原的先人已經掌握了較為先進的建築知識,他們在搭建大型建築時會實作挖好基槽,然後在基槽内墊上又寬又長的木闆以增加受力面積,防止柱子在松軟的土地上下陷。考古工地的現場,從業人員還在部分木闆邊發現了擡闆時留下的繩索。
(木闆邊的繩索)
2.2萬公斤的糧食倉儲
郭偉民介紹,尋找和發掘水稻田一直是田野工作的重點之一,但稻田片區古代水稻田與現代水稻田重疊,早期水稻田不易辨識。經過考古工作者的不懈努力,終于在雞叫城遺址二重環壕以外的西北地區發現了古稻田,年代為石家河文化時期,且已經揭露出的水稻田至少有100平方米,有數層水田疊壓,疑似有犁痕、足印。
(谷糠堆積層及顯微結構)
2021年1月初,大量谷糠在雞叫城遺址西區考古工地西北部被揭露,它們的面積達到80平方米,平均厚度達到15厘米,這在全國範圍内都非常罕見。通過機關體積的谷糠密度并結合現代水稻加工的調查結果,從業人員初步推算出這80平方米谷糠層所代表的稻谷重量約為2.2萬公斤(帶殼)。而此次發掘僅窺一隅,勘探發現其實際分布面積還要更大。這樣大批量谷糠的出土,說明了在屈家嶺文化早期,雞叫城遺址稻作農業已經發展到了一個相當高的水準,糧食生産能夠供養大量人口生存。
4000多年的文明延續
郭偉民認為,海量稻谷糠殼和大型木建構築的發現,反映出當時的生産能力和社會組織能力都已達到較高水準,為稻作農業視野下中華文明起源和早期國家形成的研究提供了重要資料。
(雞叫城遺址曆年發掘區及重要遺迹現象位置示意圖)
發掘顯示,遺址上最早遺存年代為彭頭山文化時期,大溪文化時期再次有人定居,發展到油子嶺文化時期,人們開始在村落的外圍開掘壕溝,形成環壕聚落,面積約4萬平方米。屈家嶺文化時期的人們又将之前的環壕填平,并在環壕外開挖城壕,挖掘城壕的土堆在内側,形成城牆。此後,城牆不斷向内外加寬,最終形成了底寬達28、頂寬13.6、高度3.2米,牆外護城河寬30—50米,城内面積15萬平方米的雞叫城城牆與護城河規模。
到石家河文化時期,雞叫城形成了由城址、城外遺址點、外圍環壕與溝渠組成的網狀水系及其間稻田所構成的城壕聚落叢集,呈現出史前稻作農業文明繁盛的社會圖景。
雞叫城由普通居住點發展為環壕聚落,然後發展為城壕聚落及聚落叢集,展現出其具有跨越時間和文化的連續性與穩定性,具有極強的内在凝聚力。郭偉民表示,雞叫城的考古發現,為國際社會認識中國史前文化與社會複雜化程序及文明起源提供了一個不可多得的珍貴樣本。雞叫城依靠自身稻作農業經濟的支撐,跨越4000多年完整演進了古文化—古城—古國的全過程。可以說,雞叫城是從自身泥土和稻田裡生長出來的農業文明——這正是中國文明産生的主要途徑與方式,是中華五千多年文明赓續不絕的奧秘所在。
潇湘晨報記者李佳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