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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年為近800名兒童“種”下耳朵

來源丨21新健康(Healthnews21)原創作品

作者丨武瑛港

編輯丨徐旭

圖檔|受訪者供圖

他每年為近800名兒童“種”下耳朵

耳朵是不可再生的器官,如果發生缺陷需要人工再造。一種通行的方式是,取出患者的部分肋軟骨,做成外耳形狀,再植入患處皮下。

近日,國内耳再造知名專家——西安國際醫學中心整形外科醫院院長、主任醫師郭樹忠教授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專訪時表示,每年國内大約有2500名小耳畸形的兒童,需要進行耳再造手術,大多數選取用肋軟骨比照着耳朵雕刻後,進行埋植。

據了解,先天性小耳畸形屬于耳郭形态發育不良,發病率為0.83~17.4/10000,在頭面部先天畸形中僅低于先天性唇腭裂,男性較女性發病率高20%-40%。

小耳畸形的主要治療方式為耳再造手術,而耳郭是由多個亞機關組成的三維立體結構的體表器官,涉及十多處精細解剖結構,是以耳再造手術是整形領域難度最高的手術之一。

郭樹忠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耳再造手術在不斷改進,治療效果比過去好很多,國内幾位知名醫生的手術效果已經得到國際認可,達到國際先進水準,但是距離與真耳朵100%相似,細節方面至少還有20%的提升空間。

郭樹忠進一步表示,做好耳再造手術,醫生不僅要有精湛的整形外科技術,還要有優秀的美學素養。

如何種耳朵?

郭樹忠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小耳畸形的主要治療方式是耳再造手術,手術技術在不斷改進,治療效果比過去好很多,國内幾位知名醫生的手術效果已經得到國際認可,達到國際先進水準。

據介紹,耳再造手術曆史上經過多次變革和改進,目前分兩類,一類是直埋法,古老又經典,國内約70%手術仍在使用,另一類是擴張法,又分為半擴張法(半包)和全擴張法(全包)。

根據《中國美容整形外科雜志》等資訊,直埋法一般分兩期,一期手術先切除殘耳,同時切取患者的第6~8肋軟骨,仿照耳軟骨進行雕刻,制成耳軟骨支架(耳支架),即“假耳朵”,埋植于耳後乳突區,此時耳朵尚未立起來。

約6個月後,進行二期手術,沿“假耳朵”做環形切口,使其與耳後皮膚分離,再将“假耳朵”支撐起來,使其與顱骨夾角約30°,然後從頭部、胸部或腹部取皮,進行植皮等操作。

部分擴張法分三期完成,一期在耳後乳突區埋置擴張器,擴張皮膚,以後續覆寫“假耳朵”,二期取出擴張器,進行自體肋軟骨的雕刻和移植,三期進行局部修整等。半擴張與全擴張的主要差別在于擴張器的大小和擴張出來皮膚的大小,郭樹忠主要進行全擴張手術,并且已經将手術從3期改進為2期。

郭樹忠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耳再造手術引進了擴張器的使用,擴張技術出現之前,基本100%都是直埋法,現在擴張法使用得越來越多。

他每年為近800名兒童“種”下耳朵

郭樹忠教授

郭樹忠表示,直埋、半包、全包的主要差別在于是否植皮,直埋和半包需要植皮,半包植皮面積較小,而全包不需要植皮。

“我們是利用擴張器進行耳再造,但是擴張方法有兩種,一種是用小的擴張器,擴出來的皮膚少,不足以造一個耳朵,隻能覆寫到耳朵的前面,耳朵後面仍然有一定的植皮,我們目前使用的擴張器比較大,擴出來的皮膚多,可以完整覆寫耳朵前後。”

郭樹忠進一步表示,植皮就是拆東牆補西牆,要從身上切一塊皮,移植到耳朵後面,那麼取皮和植皮地方會留下疤痕,而且植皮後,耳朵後面的顔色與前面有差異,是以選擇半包和全包的人正在越來越多。

北京協和醫學院整形外科醫院相關研究人員也曾分析,直埋法單次治療時程相對較短,無皮膚擴張相關并發症,但是植皮面積大、疤痕明顯,且對于皮膚厚而緊的患者,其耳郭細節結構難以呈現。

使用擴張法後,皮膚的厚薄、質地、面積和血運都得到了提升,利于精細結構的展現,減少了植皮面積,使拼接瘢痕可以較好地隐藏,但要以熟練掌握皮膚擴張術為前提,對于無技術儲備的初學者而言,需要較長學習過程。

耳再造手術還有哪些可以改進的?

郭樹忠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綜合來講,耳再造手術的改進方向就是讓再造的耳朵和真耳朵越來越像,但是目前的再造耳,第一是肋軟骨偏硬,不能很好地卷曲,第二是大部分皮膚比普通耳朵要厚,第三是細節還不能做到百分百一緻,能做到80%相似就已經是世界級水準,即至少還有20%的改進空間。

“手術的改進有兩方面——外面覆寫的皮膚越來越薄、顔色越來越好,以及耳支架要雕刻得越來越像。對于覆寫的皮膚,擴張技術已經能夠讓皮膚變得更多、更薄,目前還看不到任何能夠替代皮膚擴張的技術,但耳支架還有很多有待提升之處。”郭樹忠說道。

在耳支架材料方面,有研究顯示,盡管多數專家認定肋軟骨是永久性耳支架的可靠材料,但是肋軟骨采集造成的供區損傷一直是醫患雙方的共同痛點,是以人們從未停止過嘗試替代材料。

據了解,目前有兩類材料可能代替肋軟骨,其中一類是赝複體,“赝”即赝品、“複”即複制,赝複體指彌補人體先天缺陷的醫療産品,如義眼、義耳、義鼻、義肢等。

郭樹忠表示,赝複體可以看作給患兒粘個塑膠耳朵,顔色、質地、大小都可以做得很像,但是如果用專用的膠水去粘,對皮膚不好,如果用金屬釘固定,和皮膚接觸的地方容易感染,是以大多數患者還是選擇肋軟骨。

另一類是組織工程技術,郭樹忠介紹,即取患者耳朵上的殘留軟骨,在培養皿中培養,然後通過3D列印制作耳支架,中國在世界上領先,但是培養出來的耳支架還不能完全替代肋軟骨,有吸收和變形的風險,是以要繼續回到實驗室研究。

另外《中國醫療美容》雜志還顯示,多孔聚乙烯材料也被用于制作耳支架,即Medpor耳支架——一種具有高耐久性、高生物相容性的材料,常用于顱面部重建手術。但是随着時間推移,Medpor耳支架可能出現移位,也可能因創傷而斷裂,尤其在高度活躍的患兒中,斷裂可能性更大。

“長遠來看,組織工程是未來發展方向,但短期内可能還沒辦法突破,我也參與了組織工程的研究,但發現比想象要難得多。天生的耳軟骨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藝術品,在實驗室是通過培養皿來模拟大自然,這非常困難,因為我們正常耳軟骨的調控和發育過程還沒有搞清楚。” 郭樹忠說道。

複旦大學附屬眼耳鼻喉科醫院相關研究人員也曾分析,通過組織工程技術培養耳軟骨的技術日趨成熟,然而要應用于臨床仍然面臨諸多挑戰,比如:對種子細胞來源和分化的選擇;如何提高軟骨的力學和抗磨性能,以長期保持形狀;如何協調軟骨細胞在體内再生以及降解的速度,以免降解過快導緻結構缺失等。

耳再造手術難點在哪?

耳再造手術是整形領域難度最高的手術之一,然而優秀的醫生卻少之又少。郭樹忠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任何醫生要想做好一個手術,必須有足夠手術量的積累,但是小耳畸形發病率不高,而且國内耳再造手術普遍集中在少數醫生手裡。

“中國每年大概有2500個孩子需要手術治療,我一個人就做了600~800例,占1/4,國内每個省份都有做耳再造手術的醫生,但其中很多醫生一年隻能做幾個、幾十個,這肯定不行,一年起碼要做上百個手術,才有可能慢慢積累出足夠的技術。”

郭樹忠進一步表示,其實國内耳再造醫生整體數量足夠,但是有很多醫生水準不高。這部分醫生提升技術很難,因為耳再造手術不是靠聽課、聽講座就能學習,而是需要跟随一位優秀的老師,長期手把手教學,才能有所提高。

另外,用肋軟骨雕刻出具有立體結構的耳支架,可以說是耳再造手術的核心步驟,難度也最大,但醫生想要雕刻好,并不是有經驗就能做到。

他每年為近800名兒童“種”下耳朵

雕刻肋軟骨

郭樹忠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耳再造手術需要兩方面能力:第一,非常精湛的整形外科技術,包括擴張器技術、皮瓣技術、植皮技術等;第二,雕刻耳支架要像做藝術品一樣,除了手術操作,還要有美學素養,科學和藝術兩者結合才能有出色的效果。

“但是很多醫生沒有做過美學訓練,雕不出和真耳朵很像的耳支架,缺乏三維立體想象能力,但難點就在于此,人與人之間有差異,有的醫生即使練習八年、十年,也還是缺乏三維立體想象能力。”

“耳支架雕刻與做藝術品有很多相似之處,我經常建議年輕的醫生平時多做一些繪畫和雕刻,培養美學素養,但耳再造又對天賦要求很高,就像很多人都會畫畫,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達芬奇和畢加索。”郭樹忠說道。

那麼除了耳再造手術,還有沒有其他潛在的治療方法?

複旦大學附屬眼耳鼻喉科醫院相關研究人員曾表示,由于該類先天畸形的複雜性,以及相對低的發病率,導緻小耳畸形在全世界都未得到足夠的重視和系統的研究,使得對該類疾病規律認識不足,治療效果受限。

郭樹忠也表示,目前小耳畸形的發病機制還不清楚,雖然已發現小耳畸形相關基因百餘種,但發病的20個孩子裡隻有1個是遺傳,僅占5%,更多的可能和外部環境影響有關。另外即使搞清楚了發病機制,更多意義也是在于預防,治療還要靠外科手術,短期内看不到能替代手術的方法。

采訪後記:

耳朵需要手術,但心靈需要守護

在采訪中,記者能深切的感受到,除了生理上需要手術,小耳畸形對兒童産生的心理影響更加不可忽視。

郭樹忠也告訴記者,因為大部分患兒是單側耳朵畸形,對側耳朵沒問題,聽力并非完全損失,對日常生活影響不大,但容易受到嘲笑,被起外号,對患兒心理發育有很大影響,“實際上這些孩子和普通人沒有差別,呼籲社會能更多地包容這些先天發育異常的孩子。”

北京協和醫學院相關研究發現,小耳畸形患者可能早在三、四歲就能意識到自己的面部差異,家長都希望孩子能早點手術。但是郭樹忠表示,肋軟骨要到兒童7周歲之後才能夠較好地雕刻,否則太細太軟,做出來的耳支架效果不好,是以手術前的幾年内,家長對孩子的心理引導非常重要。

“其實很多時候因為父母很在意,那麼孩子也會在意,有的父母還會給小男孩留長頭發,遮住畸形的耳朵,如果父母不在意,給孩子留短發,别人看見就看見了,那麼孩子心理可能更健康,也不會有自卑的心理。”

研究也顯示,多數學齡前小耳畸形患兒很少出去玩,家長為避免孩子受到外界傷害,會盡量減少其與外人接觸,但父母過分的保護和偏愛會影響孩子獨立性,進而加重其社交焦慮,是以父母在教育患兒過程中不應過分保護和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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