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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見雪山的圖書館,B站紀錄片講述與書有關的人和事

海拔3700米的甘孜塔公草原,僧人久美和友人耗費19個月,在2018年建起了一座可以看見雪山的圖書館。圖書館被命名為納朗瑪,在藏語中意為“森林裡”。

孩子們放假的時候,這座圖書館會格外熱鬧。19歲的女孩拉姆是這裡的常客。她最愛的書是《巴黎聖母院》,最喜歡的主人公是卡西莫多。“他是親人和社會遺棄的人,但内心很純潔。我覺得内心美才是真的美。這讓我對自己也有了一些信心。”拉姆也愛寫作,寫關于親人和家庭的小說,但她有時也會感到迷茫,不知道寫作能不能真正幫到日夜勞作的母親。

紀錄片《但是還有書籍》攝制組在2020年的夏天來到納朗瑪圖書館,記錄下了久美和拉姆的故事。不久後,拉姆如願考上了西南民族大學藏語言文學專業,導演組都感到特别開心。攝制團隊在第二年專程去了拉姆的學校,她變得更開朗也更自信,希望以後找一個離母親近一點的學校當老師,業餘做一些藏國文學翻譯的工作。

在拉姆身上,羅穎鸾看到“閱讀的意義”脫離了抽象概念、落入泥土長出具體的果實,一個迷茫的女孩在書籍鋪成的道路上蹒跚前行,并借此瞻望到一點點亮光。“她對《巴黎聖母院》的喜愛,讓我想到最初對書的興趣。我們總是從概念出發,談論閱讀的意義。在拉姆這裡,你會感覺到書籍對人在精神和心靈上的指引,看到閱讀落到實處對人的療愈和鼓舞。”

日前,《但是還有書籍》第二季上線B站,延續第一季的風格,将目光繼續投向與書籍有關的人和事。這一系列第一季和第二季均獲得了豆瓣9分以上的評價。一些較為冷僻的書籍,諸如《寂寞的遊戲》《鄭天挺西南聯大日記》《秋園》,都在紀錄片播出之後銷量上揚。

能看見雪山的圖書館,B站紀錄片講述與書有關的人和事

一部紀錄片并不承載改變或者啟迪的使命,但記錄這些仍在堅守着的人與事,能夠給今天的觀衆帶來些微的情感觸動。

在講述譯者的《詞語擺渡人》一集中,譯者包慧怡引用詩人伊麗莎白·畢肖普的“忘我而無用的專注”形容“專注”這件事給她帶來的無可剝奪的幸福感。在羅穎鸾看來,這句話可以用來形容紀錄片中的許多人:“他們站在這個時代所追求的流量和KPI的反面,在很緩慢地做一件事,而且做的都是一些非功利的事情。他們身上有許多現代人所缺失的東西。”她希望觀衆在看完紀錄片之後,可以重新思考這些問題,将那些丢失的東西找回來。

“希望他們多賣掉幾本書”

《但是還有書籍》的片名靈感來自詩人切斯瓦夫·米沃什的一首同名短詩:“盡管地平線上有大火,城堡在空中爆破,部落在遠征途中,行星在運作,‘我們永存’。”第一季于2019年年末上線。

羅穎鸾告訴第一财經,疫情對拍攝工作造成了較大影響,原本希望拍攝翻譯中文著作的國外譯者,比如《三體》譯者劉宇昆、莫言作品譯者陳安娜都未能成行。去年,羅穎鸾喜歡的詩人胡續冬去世,也讓她覺得特别遺憾。

在導演手記中,羅穎鸾寫道:突如其來的疫情,喜歡的詩人去世,太多的哀痛和惶惑。但也是以更清楚了為什麼要做這個紀錄片。“想記錄和留存下我們鐘愛的那些編輯、譯者、創作者的故事,并且希望他們能是以多賣掉幾本書;另一方面,在走馬燈一樣變幻的現實世界裡,他們沉靜專注的身影,以及他們的書和作品,都曾給予過我莫大的力量,而我希望你們也同樣能從中得到安慰和力量。”

半年籌備工作之後,2020年6月,以出版人張立憲将《讀庫》庫房搬遷至南通的事件為起點,第二季的拍攝工作陸續進行。這一季中,除了延續第一季的編輯、譯者的故事之外,也增添了不少新的角色,比如出版人、漫畫家、圖書館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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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我們的圖書館》上線後,很多觀衆留言說,這就是他們的理想職業。98歲的版本目錄學家沈燮元、國家圖書館管理者顧曉軍、納朗瑪圖書館創始人久美的故事,串聯起圖書館前世今生的功能與價值。一生鑽研一門學問,到老還在不斷學習的沈燮元說:“一個人活在世界上不能老是玩嘛。”顧曉軍捧讀《最後一課》的選段,難掩情緒潸然淚下,他如此形容圖書館:“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地位,進入到這裡,就是平等的。通過閱讀,找到心靈的安慰,這不就是詩和遠方最終的歸宿嘛。”

人們給予譯者以“盜火的普羅米修斯”的褒揚。在鄭蘇杭看來,譯者的确是最不需要做翻譯工作的一群人:“他們能夠輕松看懂原著,但還是專門投入時間和精力,一字一句翻譯成中文,翻譯成讓讀者更能夠接受的表達方式,通常稿費也不多。如果不是熱愛這些作品,他們不會去做這麼辛苦的工作。”

觀衆被紀錄片中人物精神世界的富足與純淨所打動。但精神世界的豐饒并不許諾優渥的物質生活,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過着相對清簡的生活。羅穎鸾覺得,這些人身上的确存在某種共性:“精神和知識的滿足給他們的生活帶來很大的快樂。他們的确對世俗的欲望沒有那麼強烈,普遍物質需求比較低,選擇了我們所界定的成功之外的另一種路徑。”

苦樂參半的書業

書籍并不是空氣和水那樣必須攝入的養分。短視訊、社交軟體、影視劇、遊戲,供給人們精神娛樂的方式日新月異,閱讀成為次要的選擇,書籍成了“瀕危物種”。這樣的情況在今天有了微小的改觀。去年讀書日,第十八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結果顯示,2020年大陸成年國民人均紙質圖書閱讀量為4.7本,人均電子書閱讀量為3.29本,紙質圖書閱讀率和數字化閱讀接觸率均高于2019年,呈上升趨勢。

從《書迷》到《但是還有書籍》,自2018年開始,羅穎鸾将較大部分精力投入到與書有關的拍攝當中。這些年,她見證着這個行業的沉浮。紀錄片播出之後,觀衆的喜愛也讓羅穎鸾産生擔憂,會否誘惑年輕人進入出版行業,卻發現現實和理想有出入。不過,她也向第一财經提到,書業并不像一些人所哀歎的那樣隻有凄苦,一些正向的、積極的事件也在發生。

能看見雪山的圖書館,B站紀錄片講述與書有關的人和事

在《出版人的日與夜》中,出版人的經曆折射着行業的多個面向。羅穎鸾告訴第一财經,樂府文化創始人塗塗就對出版業抱有樂觀态度,“他覺得閱讀的狀況是越來越好的。上世紀八十年代,一本書可以賣到百萬銷量,是因為那個時候書的種類很少。今天有越來越多出版社,越來越多的圖書品種,盡管均攤到每一本書的銷量不是特别多,但總體閱讀數量是在增加的。”

而從資深出版人楊全強的經曆來看,出版業仍然是一個比較慘淡的行業。楊全強一直覺得,出版業就是要勇敢,不怕賠錢,但經營公司考慮更多的是投入産出回報比,由于理念沖突,他離開了一手打造的“上河卓遠”,創立了行思文化。出版人也在通過自己的智慧,打破中間商管道商層層盤剝的困境,張立憲創立了自營自銷的出版業模式,克服了諸多困難,《讀庫》迄今已持續出版16年。今天他很少談理想和情懷,“我就是個商人”。這些出版人身上共同的特質,是以十年甚至二十年的眼量,傳播他們認為足夠好的東西,找到這個時代真正的作品,抵抗文學和語言的劣化。

鄭蘇杭告訴第一财經,她也注意到最近一段時間,人們對譯者生存現狀的關注,對付出與回報不平等的質疑,這也是她希望能夠在未來去讨論的。不過,她也覺得,有時候關注的目光從譯作本身轉移到了個人生活經曆上:“實在有太多我們看不見的譯者,希望大家可以更關注他們的譯作本身。”包慧怡也提到:“身邊還有許多邊熱愛邊掙紮于日常的可愛譯者,希望更多寬容和實際支援能給到這些活生生的‘詞語擺渡人’,而不是僅僅當譯者成為新聞關鍵詞或陷入悲劇時。”

羅穎鸾希望,在這個碎片化的快節奏的時代,《但是還有書籍》能夠讓曾經的愛書之人,重新回想起讀書時的愉悅感受,以此為契機,重拾閱讀的興趣。鄭蘇杭覺得,改變是一件需要長時間去做的事:“希望大家看到有這樣的人在做這樣的事,推動着文化向前發展;或者以後讀外國文學的時候,稍微留心一下是誰翻譯了這部作品,就讓人覺得很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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