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讀｜鬥柄回寅 萬物更新

壬寅開年，舉出一個有寅的成語：北鬥七星的鬥柄循環旋轉一圈又複還到十二地支寅位，終而複始，謂之“鬥柄回寅”。小文剖析此成語的“柄、寅”兩字。

柄，本字是“丙”（甲文，圖一）。《爾雅·釋魚》：“魚尾謂之丙。”“丙是魚尾”，實象造字，可備一說。甲文“丙”肇始形義中間當是挖掘出的洞穴，兩側用斜置的木棍支架。故洞穴義的甲文“丙”可作“穴”用。小洞的丙（石斧、石錘等都鑿有小孔洞），插入木質把柄，成石器時代握持的勞動工具。我識定小孔洞的無木“丙”，其握柄是要靠聯想。當“丙”作為十個天幹用字第三位（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商代已經采用幹支紀日法）以後。丙的“洞穴義、握柄”義漸晦，于是丙上加木另造實打實的甲文“柄”（圖二）代替，穿孔之木為“柄”。後世一款金文“柄”（圖三）又是無木，隻在“丙”兩邊加雙手。我們知道，表演藝術中最考驗演技的表演方式是無實物表演，同樣空握而“無柄”的金文柄字，我認為也是先人造字藝術中高度省略的一個亮點。

我研究識定，其他“丙”滋衍組合的字亦如“柄”那樣，丙非僅僅表聲，皆可推演出所含納的原始洞孔或握持意涵。試舉幾例：1.炳，本義為明亮，舉着火把；2. 病，甲文構形是人生病躺在床上發着虛汗。秦篆起病從疒（床）從丙，病人為減輕痛苦，雙手緊抓住（握持）床架或床沿；3.陋，孔洞（狹小）義。《說文》：“陋，阸陜也。”《說文》“段注”：“阸者，塞也。陜者，隘也。”《淮南》：“陋，鄙小也。”《辭海》陋的第一釋義“狹小，簡陋”。

寅（圖四），甲文由箭矢的“矢”與箭函的“口”（即裝箭支的箭筒或箭囊）組成。表示從函中請出箭矢之意。有款甲文（圖五），寅左右就多了兩隻手，表示用雙手捧着箭，如此奉矢動作，自然有恭敬、敬畏、寅（夤）畏、虔敬之寓意。《說文》：“寅，居敬也。”居敬是持身恭敬意。《尚書·無逸》：“嚴恭寅畏。” 《尚書·虞書》：“夙夜惟寅。”《玉篇》：“寅（演）也，敬也，強也。”寅的“強也”很好了解。箭矢是古老的兵器（竹制為箭，木制為矢），兵器本身就象征雄強。而寅字的箭矢正被移出箭函，意味要參加戰鬥，那就更彰顯強勢。我識定，寅加水的演，寅衍義為軍事操練，水表示流程，演是古代軍隊依照實戰流程進行風樯陣馬的演練。

離函之矢的“寅”含納着敬、強雙義，兩者是相輔相成的。中國先人有崇拜箭矢的信仰（敬義），從“高等級”的民族之“族”字可了然。族（甲文，圖六）由“旗”下衆矢組成，旗是宗族标志，矢是宗族成員神勇與意志力的圖騰（強義）。在準備出征或凱旋的時刻，族人都會齊聚在族旗下祈禱和呐喊，聲勢浩大。

順語，“假借”是用漢字法之一，“寅”假借作十二地支（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第三位用字，被曆來認為已“完全失去本義”。我識定，地支用字和生肖都是絕妙對應，故寅的假借不無道理。虎在十二生肖中排第三位，與十二地支寅同序，稱為寅虎。十二地支的寅時是淩晨三時到五時，寅時正是老虎出來捕食辰光，此時的虎最為兇猛，而“強勢”寅對應寅時虎，恰如其分。

鬥柄回寅，乾元啟運。一朝來複，萬物更新。（徐夢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