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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人間喜劇”

中國的“人間喜劇”

巴爾紮克那工程浩瀚的《人間喜劇》,實由九十一部長篇小說組成,包括六個門類:私人生活場景、外省生活場景、巴黎生活場景、政治生活場景、軍隊生活場景、鄉村生活場景,出場人物有二千四百之多。因而恩格斯說,巴爾紮克在《人間喜劇》裡給我們提供了一部法國社會,特别是巴黎上流社會卓越的現實主義的曆史。

中國的“人間喜劇”

中國的“人間喜劇”
中國的“人間喜劇”

其實,中國通俗小說還在其口頭創作的宋代說話時期,就以百科全書的面貌展現在當時的社會面前。宋末的羅烨在《醉翁談錄》的“小說開辟”中說,宋代瓦舍藝人“隻憑三寸舌,褒貶是非;略萬餘言,講論古今。說收拾尋常有百萬套,談話頭動辄是數千回。說重門不掩底相思,談閨閣難藏底密恨。辨草木山川之物類,分州軍縣鎮之程途。講曆代年載廢興,記歲月英雄文武。有靈怪、煙粉、傳奇、公案,兼樸刀、杆棒、妖術、神仙。自然使席上風生,不枉教坐間星拱”。他們各自以三寸不爛之舌,共同創造了中國的“人間喜劇”。

這種世俗文學的審美效果,比之傳統的詩詞歌賦顯然有了巨大變異。這裡藝術形式的美感遜色于對生活内容的欣賞,高雅的情趣讓路于世俗的真實:對人情世故的津津樂道,對榮華富貴的欽羨渴望,對神仙道化的廣泛興趣,對兩性生活的喜聞樂道……盡管其間不乏市井細民的獵奇與淺薄,盡管它遠不及士大夫藝術那麼規範與高雅,但作為有生命活力的新生意識,它們的崛起卻是對長期統治人們思想的封建倫理與正統儒學的有力侵擾與動搖。它們的出現有如《十日談》之類作品出現于歐洲文藝複興時代一樣,有着廣闊的現實前途與巨大的精神力量(參見李澤厚《美的曆程》)。

中國的“人間喜劇”

聽故事是人類的天性。早在人類童年時代,人們在艱苦勞作之餘,就以互相談論故事為驅倦解悶的靈丹妙藥(魯迅則視之為小說之起源);總角孩提,即使在牙牙學語時,就以聽“狼外婆”之類故事為天然樂趣(此實為人生哲學第一課)。小說一般有故事,有情節,有人物,更有波瀾起伏乃至潛移默化的情感侵染力。讀小說的人,一旦進入書中,就難以自拔。如果是佳品的話,那就會越陷越深,以緻萬念俱寂,昏天黑地地讀下去;以緻情不自禁地手舞之足蹈之,或“拍案驚奇”,或如癡如醉。這就是小說的藝術魅力之所緻,這可能是其他形式的文字所無法比拟的。

小說的藝術魅力,就是神力,就是魔力,乃至鬼力,以緻令人不可思議,欲探其是以然而不能,往往隻能意會而不能言傳。高爾基曾在《論文學》(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 年版)一書中叙述過一段他自己的趣事,他說:我記得,我在聖靈降臨節這一天閱讀了福樓拜的《一顆純樸的心》。黃昏時分,我坐在雜物室的屋頂上,我爬到那裡去是為了避開那些節日裡興高采烈的人。我完全被這篇小說迷住了,好像聾了和瞎了一樣——我面前的喧嚣的春天的節日,被一個最普通的、沒有任何功勞也沒有過失的村婦——一個廚娘的身姿所遮掩了……在這裡隐藏着一種不可思議的魔術。我不是捏造,曾經有過好幾次,我像野人似的,機械地把書頁

對着光亮反複細看,仿佛想從字裡行間找到猜透魔術的方法。

而宋末羅烨《醉翁談錄》則從接受主體的角度,敷寫了瓦舍文藝的藝術魅力:說國賊懷奸從佞,遣愚夫等輩生嗔;說忠臣負屈銜冤,鐵心腸也須下淚。講鬼怪,令羽士心寒膽戰;論閨怨,遣佳人綠慘紅愁。說人頭厮挺,令羽士快心;言兩陣對圓,使雄夫壯志。談呂相青雲得路,遣才人着意群書;演霜林白日升天,教隐士如初學道。噇發迹話,使寒門發憤;講負心底,令奸漢包羞。講論處不滞搭,不絮煩;敷演處有規模,有收拾.冷淡處提掇得有家數,熱鬧處敷演得越久長。曰得詞,念得詩,說得話,使得砌。言無訛舛,遣高士善口贊揚;事有源流,使才人怡神嗟訝。富有藝術魅力的中國小說,不僅是人們了解人生,認識自己的良師;而且是改造社會,改造自己的益友。

中國小說不僅構造着人們的文化心理,而且塑造着我們的民族性格。羅烨所言,與其說是小說感染力的方方面面,還不如說是小說所塑造的中國民族性格的溝溝紋紋。如智勇之性與陽剛之美,既是我們中華民族的民族性格與民族精神的集中展現,也是中國小說的民族特色的靈魂所在。中國小說就以此精神讴歌和塑造着中國的筋骨與脊梁。

中國的“人間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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