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睜眼就看到手機螢幕是亮的，一個沒有備注的電話号碼。我沒有接，也沒有挂掉，靜靜地等着電話那邊挂斷。頭昏昏沉沉的堵得慌，樓

一睜眼就看到手機螢幕是亮的，一個沒有備注的電話号碼。

我沒有接，也沒有挂掉，靜靜地等着電話那邊挂斷。

頭昏昏沉沉的堵得慌，樓下很清晰的哭号聲攪在喪樂裡傳來，我閉了閉眼，等那股再次湧上來的淚意過去。

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我知道我現在應該起來披上喪服，下樓給我爸爸燒些紙錢，可是我不想動。

一點都不想動。

不想起來，不想穿那白得像鬼的喪服，不想下樓，不想看到大廳裡的那張遺照和骨灰盒。

不知道過去多久，再睜開眼的時候手機螢幕總算是黑的了。

乍一解鎖的手機螢幕在漆黑的屋子裡亮得眼睛疼，第一眼看的是時間，已經七點了。

第二眼才發現有很多的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

不想看，也不想回。

不用看也知道都是一些僅出于禮貌的找不到一點真誠的安慰。

都說了是喪事還能是怎麼回事呢，總不能是有一個人活過來了。

默默地繼續在床上發呆了一會，還是慢吞吞地坐起來。

家裡靜悄悄黑漆漆的，旁邊爸爸住的房間已經鎖上了。

就算不鎖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人已經不在了，衣服也都整理掉了，甚至連那張床都已經搬走了。

恍恍惚惚地走到門口換鞋，突然想起來，四天之前，我再次淩晨醒來準備帶着狗狗下樓，也是在這個位置，爸爸在房間聽到聲音，叫住我，跟我說：樓下很冷，你衣服要多穿一點。

那是他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今天依舊很冷，甚至比那天還要冷一些，可是再沒有人跟我說要多穿件衣服了。

我也再沒有機會問他，那麼晚還醒着，是不是很疼很疼啊。

我知道晚期癌症不可治愈，知道癌症患者癌痛很痛苦，知道我們相處的時間每一天都是倒計時。

可是我也真的沒有想過，竟然會這麼快。

快到連告别的時間都沒有，連最後一眼都來不及看，就永遠永遠都見不到面了。

更沒有想過，當這一天真的到來了，我所能回憶的，竟然那麼的有限。

……

很久之前，遠在我生病之前，我對死亡的了解和恐懼跟大多數人一樣，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悲傷且無法觸碰的苦難。

再後來在生病的這兩年裡，一次次地面對我無力解決無法改變的困難，我極端地認為死亡也許也是唯一能夠讓我逃脫的方法。

很期盼哪一天能夠在夢裡安穩地不再醒來，再也不用面對這個世界的風風雨雨，甚至為此嘗試過許多次。

但是現在，當我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直面死亡，眼睜睜地看着它降臨在我最親的人身上，我才恍然發現過去對于死亡的了解都是那麼的淺薄又片面。

我依舊無法定義死亡的含義，可是我知道，它帶走了一個我最重要的親人，并且将這種永别的悲痛，根植在往後每一個我想起他的日子裡。

此後歲歲年年，年年歲歲，都隻能在回憶裡再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