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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其一生,我們轉身向父母揮手告别

不管多大年齡,不管什麼性格,一和父母講話,就容易不對付,火氣沖天。

父母帶我們來世界,從親密無間在母親懷裡長大,到不再依賴,走向獨立。

父母看我們離開,我們看父母老去。

一年一度的春節又到了。家族聚會上見識久違的親人,其間各種人格。

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對父母深深放不下?

我曾經是。

看到父母的笨拙、木讷,又急又氣,甚至火冒三丈。

我希望父母是優秀的,是靈活的,在為人處世上是聰敏的。

終其一生,我們轉身向父母揮手告别
終其一生,我們轉身向父母揮手告别

晚上一頓火鍋,看到父母身上的模式在聚會中上演,再一次令我黯然。

這大概和父母看到孩子慢吞吞不争氣一樣懊惱、挫敗。

父母輔導作業心梗,是希望孩子與自己同步。

孩子看父母跟不上時代,是希望父母與自己同步。

父親一如既往略顯焦慮,開車想加塞,母親擔心一車人的安全嚴厲呵斥。

停車場沒什麼車位,後排的我能感受到父親尋找時的慌張。

這種焦慮中帶着一絲慌張,總能把我驚擾。周圍的磁場不再平靜,被攪動了漣漪,絲絲不安。我皺着眉頭。

席間,父親毫不留意葷菜什麼時候下進去的,撈起就吃。對面的人善意提醒:這個郡花服務員剛下進去,還得再煮一會兒。

父親手中的撈勺頓住,一言不發,放棄撈取食物。

吃好後,斜躺在椅子上,一隻腿搭在扶手上,玩着手機。

全不理會衆人的熱鬧寒暄:不搭話、不參與、不聽别人說什麼。

他總是不和周圍的人連結,引導别人忽略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時接話,又接不上。難得主動挑起一個話題,話大概跌地上。别人在他這鮮少有注意力。

談不上酒桌文化,也無關推杯換盞,但我對父親在各種聚餐中的表現總是不滿。有時還會替他尴尬。更不喜歡他找我、找母親“罩着”他,來讓他顯得自然。

不和别人連結,常理來說是這個人比較自戀,沒有發展到客體關系水準,看不見别人。

不和别人連結,也許是沒興趣了解。一開始顯得輕松,時間久了必然尴尬融不進去,在群體中喪失自己的位置,甚至待不下去。

終其一生,我們轉身向父母揮手告别

看到父親這樣,我心裡不舒服。對母親說,他之是以整個人經常發懵恍神,是内在堵塞太嚴重,一方面和他的成長有關,另外也和你以前經常語氣很沖地吼他有關(噴射情緒火力)。人久了就會傻掉,智商下降。

母親眼睛一瞪,略顯不悅。

我搖搖頭,看父親就想到生鏽的機器,卡了。

母親在客體關系水準上比父親好一點,但沒有眼力見。周圍人剛剛講過的話,她也像沒聽見,要再問一遍。

我就覺得你怎麼這麼傻呢。這個問題我剛問過,别人回答了。你又重新問一遍。明明你就在我旁邊,你沒聽見嗎?

到了預定的位置,我先坐下。母親帶着人進來從我面前目不斜視走過,我惱了,招呼過來:你從我面前走過你都沒看見?你就不知道看看兩邊的座位嗎?

和沒有眼力見的人一起共事,各種細節上溝通成本很大,費勁。

對父親的期待,是希望他能減輕焦慮,找不到停車位的時候别慌别忙。不求泰山壓頂面不改色,隻求你别無事生非小題大做。

每次父親開車,都能給我一種錯覺:有車最好别開,大街上沒停車位,必須原地起飛。

但是别人開車出門都很淡定啊,沒有誰剛出門就操心停車位的事。

父親一焦慮,我看不得他不安,我不放心,總是覺得他需要幫助,需要我去處理。而且我沒辦法從容處在他釋放出來的焦慮氣氛中。

哈哈,我的邊界也不夠穩啊。這下有些了解家長為什麼很難接納抱持孩子的焦慮痛苦了。你看孩子受罪心疼,就像我看父親慌張搖頭。次數多了我也要火了。

對父親的第二個期待,是希望他能和周圍人連結,不要總是自我隔絕。

一個人在旁邊,好落寞,沒人理。說句話都沒有人搭話。擠出來的話總是那麼沒分量,很難引起周圍人注意。

像落單的羔羊,有時顯得尴尬。

你怎麼能這樣呢?!

終其一生,我們轉身向父母揮手告别

對母親的期待,是希望你能放聰明點,有點眼力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要我推一下你動一下我推一下你動一下。

這些要求都有點高,不要求你們能達到多少。希望你們能下決心每天進步一點點,這會讓我覺得你很陽光有生機,我會很開心,而非一潭死水般腐朽。

我也要少看到你們。

我們兩代人沒在一個步調,看到了,易起摩擦,我還越看越着急。

眼不見心不煩,樂得清淨自在。

這個角度,像極了家長看“不争氣”孩子的角度。

親近之人,同頻同調,情緒互相流動傳遞,一人的氣場會攪動另外一人的氣場。

父母看不得孩子拉胯,孩子也受不了父母拉胯。

高的總是被低的那個往下拉。

與父母相處,也是在照鏡子:我就是從這樣過來的。原來我以前像父親一樣不理人,這得讓周圍人什麼感受啊。原來我以前像母親這樣眼中無事,啧啧啧......

看清過去的自己,不由得頭皮發麻。

某種程度來說,我不僅是父母生命的延續,我還傳承了他們的精神。

換一個角色身份,繼續參與最主流的21世紀。他們沒有退場。

我拿着接力棒,和其他孩子一同入場。

我從适應、領先;到不适應、重塑,整個過程恰好對應了取其(父母)精華,去其(父母)糟粕。

遺傳的悟性、極高的了解能力讓我在學業中如魚得水,被熏陶的人格,讓我對自己不夠堅定,丢失了自己。

回看來時的路,所有的成長都伴随着痛苦。這也是我今天能幫助别人療愈的原因:我深深痛過。我是闖出來的少數人。

回程路上,我不忍看到雨天父親開車的偶爾無措,也不想看見母親是如何在副駕上“輔導”其開車,主動提出我來駕駛。

小時候大人在我眼裡一樣強,孩子都一樣什麼都不懂。

終其一生,我們轉身向父母揮手告别

長大後發現年齡代表不了什麼。大人也隻是同樣的日子重複了很多天而已。孩子不被污染,本自具足保留下的智慧更多。

我花在自我成長上的時間太多了,工程太大了。一輪又一輪,翻了好多座山。偶有指導,多是自己捱過來。

曾經也會憤懑為什麼我花這麼多功夫重裝系統,而别人能一下就上路呢?那還在一個起跑線?

今天突覺,也許我出生的家庭,暗藏一種使命。

過去花的時間精力,若能為别人撥雲見日,那就不是浪費,而是積澱。一個人的成長故事,能讓無數人受益,撬動杠杆才覺得值。

父母帶我們來,我們目送父母遠去。

我們看似親密,實則遙遠:不是一代人,相隔兩三個年代。

人生大部分時光,不是和父母度過的,而要建立自己的世界。連結同齡同頻的人,同步同調不互相龃龉。

父母看到我們安好,便可安心。

我們的緣分,是在年幼時被你扶助,在你年老時為你守候。

交集在兩端的節點,而不在中間的大段。

終其一生,你放飛我遠去,我朝前走,偶爾回頭向你揮手。

後記

為什麼我無法完全接納父母,允許他們做自己呢?為何對他們有期待,以至于會有情緒會動氣呢?

就像家長太愛孩子一樣,我太愛父母了。

這種濃烈的愛,會讓我舍不得父母“受苦”,想一下把他們拽出來,雖然他們大體自洽。

就像家長面對孩子:内心的感受很難讓我坐視不理。

這種濃烈的愛,讓彼此的邊界都不再穩固,産生了交叉。

情緒起了,沖突有了,也不安甯了。

我們的愛,需要一點距離,需要足夠的邊界。像你允許我成為自己一樣,我也要允許你成為你自己。

終其一生,我們轉身向父母揮手告别

有了一定的心理距離,才能降低彼此磁場的互相幹擾,才不會那麼容易被對方影響。

你要意識到,這是我孩子,但他是他,我是我,我們并沒有那麼大的關系。

放手就容易了。

這是我父母,他是他,我是我,我們各有各的生活。我們都是人格獨立的個體。

無法共生,絕不共生。

回想起幾年前看到母親過生日發朋友圈說隻吃了一碗面,燈光昏暗畫質粗糙。

一股心酸湧上來,情緒崩潰大哭。覺得母親好慘。

打電話給朋友,朋友說 他們已經習慣了那種生活,他們自己覺得舒适就可以了。

今天又想到這句。

不管是父母認為孩子凄慘,還是孩子認為父母悲情,這都來自自己心中的投射:自己活得不容易、太痛苦,投射到外界便會看到别人很難熬。

這些情緒,都是在心疼自己。

不愛看短視訊裡的“正能量”。很普通的體力活,總要渲染得凄風苦雨,也不問當事人什麼感受。這種情緒吸收多了,容易中毒。

喪失邊界,是我們會情不自禁帶入别人的生活。用自己的心,去感受别人的生活。

但那是别人的生活啊,他自己感受就行了。我的心,要用來感受我自己的生活。

當我過好自己,把自己照顧好,我也會相信别人能把自己照顧好,而不是什麼都不能做的嬰兒。甚至說不定,别人把自己照顧得比我把自己照顧得還好。

積極過好自己,也相信并允許你來操盤你的人生。

反而自己過不好的人,投射出去容易為别人操心。

作者 | 流水不腐

複學教練、父母成長教練、心理咨詢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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