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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爾夫:生命不是安排,而是追求

小時候,每年夏天,我們一家人都會去聖艾夫斯的塔蘭德莊園度假,我在那裡見到了戈德雷維燈塔。

13歲時,我的媽媽,因為感染流感而去世,那讓我第一次精神崩潰。

25歲時,我搬到了菲茨羅伊廣場,并且開始寫作我的第一部小說。

30歲時,我結婚了,我的丈夫名叫倫納德·伍爾夫。次年,我第二次嘗試自殺,未遂。

後來,我一直堅持思考、寫作。在二戰中,我和丈夫在倫敦的居所全都被炸毀了。

59歲那年,我寫完我的最後一本書。

沒過多久,我給丈夫寫了一封信,然後在口袋裡裝滿了石頭,走進了歐塞河。

“我隻想說,我一生的幸福,都來自于你。”

What I want to say is I owe all the happiness of my life to you.

“我不能繼續毀壞你的生活了。我不認為有哪兩個人比曾經的我們更快樂。”

I can’t go on spoiling your life any longer. I don’t think two people could have been happier than we have been.

我的原名叫艾德琳·弗吉尼亞·斯蒂芬(Adeline Virginia Stephen),大家往往記住的是我後來的名字——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

伍爾夫:生命不是安排,而是追求

[英]弗吉尼亞 伍爾夫

她被譽為“二十世紀女性文學主義文學先鋒”,英國文壇的前衛開拓者之一。

T.S 艾略特稱她為“倫學文學生活的中心”。

“她用一隻手擋住命運的襲擊,另一隻手匆匆在紙上記下自己的東西。” 卡夫卡如此評價她。

她的小說入選《時代周刊》“最好的100本小說”,是20世界最動人、最具革命性的藝術品之一。

她是無數女孩子的精神領袖,是女性理想生活的塑造者。

“生命不是安排,而是追求,人生的意義也許永遠沒有,但也要盡情感受這種沒有答案的人生。”

她如一座燈塔,照向女性心中的自我。

那遠處,總會有光的。

今天是伍爾夫140周年誕辰,一起紀念這個兼具憂郁與高雅氣質的傳奇女作家。

伍爾夫:生命不是安排,而是追求

伍爾夫最具自傳色彩的小說

獻給父親母親曾經的功與過,以及那些傷害過我們的生活

不會忘記的,她想,一面把他剪下來的一些圖檔收拾起來——一台冰箱,一台割草機,一位穿着晚禮服的紳士——小孩子什麼都不會忘記的。是以一個人說什麼,做什麼都事關重大,他們上床以後才能感到輕松。這時她用不着顧忌任何人。她可以獨處,可以處于自然狀态。這正是現在她常常感到需要的——思考;哦,甚至連思考也不要。隻要靜默;獨自一人。一切外擴的、絢麗的、語言的存在和行為都消失了;人懷着莊嚴感縮回自我,一個楔形的隐秘的核心,是别人所看不見的。盡管她直挺挺地坐着,仍繼續在織襪子,但正是這樣她感受到了自我;而這個擺脫了一切身外附屬之物的自我可以自由地從事最奇特的冒險。當生活的活躍程度暫時減低時,體驗的領域顯得無邊無涯。她想象,人人都感到具有這種無窮的内心資源;她自己,莉莉,奧古斯塔斯·卡邁克爾,無一不會感到,我們的外表現象、人們以此了解我們的東西簡直是十分幼稚的。在這個表層之下是一片黑暗,不斷擴充,深不可測;但是,時不時地我們會浮上表面,你們就是通過這看到我們的。她似乎感到自己内心的眼界無邊無垠。那裡有一切她從未看見過的地方;印度的平原;她覺得自己正在羅馬掀開一所教堂的厚重的皮門簾。這個隐秘的核心可以去到任何地方,因為沒有人能看見它。沒有人能夠阻止它,她狂喜地想道。有自由,有甯靜,最可喜的是能把自己完整地置于穩定鞏固的台子上休息。根據她的經驗,作為生活中的人她永遠無法獲得休息(她此時用毛衣針織出了一個精巧的花樣),隻有作為一個楔形的隐秘的核心才能得到。失去了作為個人的存在,你也就失去了煩惱,焦急,躁動;每當一切聚合在這種和平、這種安息、這種永恒之中時,她的唇間便會湧出戰勝了生活的歡呼;她想到這兒停頓了下來,眼光往窗外看去,和燈塔的三道閃光中最後那道長而穩定的光束相遇,這是屬于她的光束,因為總是在這個時刻懷着這樣的心情凝視它們,就會情不自禁地将自己和所看見的事物中的一個聯系起來;而這個事物,這道長而穩定的光束,就是她的光束。她常常發現自己坐在那裡凝視,手裡拿着活計,一直到自己變成了她在凝視着的東西——比如說那道光束。它會将她心中埋藏的某一兩句話提升出來,就如這句——“小孩子什麼都不會忘記的,小孩子什麼都不會忘記的”——她就會重複這話并開始在後面加上,會結束的,會結束的,她說。會來到的,會來到的,突然她補充說,我們都在上帝的手心裡。

《到燈塔去》節選

伍爾夫:生命不是安排,而是追求

一天時間寫盡一個女人的一生

一場晚宴,一群舊時相識,一個中産階級貴婦的慵懶下午

她皺緊眉頭,她跺着腳。她必須回到塞普蒂莫斯身邊去,因為快到去威廉·布拉德肖爵士家的時候了。她必須走回去告訴他,回到坐在樹下綠椅子上自言自語,或和那死去的埃文思說話的他那裡。她隻在一家商店裡匆匆見過埃文思一次。他看上去像是個溫和而令人愉快的人,是塞普蒂莫斯的好朋友,在大戰中犧牲了。

但是每個人都遇到過這種事。每個人都有朋友在大戰中犧牲。每個人結婚的時候都得放棄點什麼。她放棄了自己的家,住到了這個糟糕透頂的城市裡來。但是塞普蒂莫斯卻聽任自己想些可怕的事情,她要是去試試也會這樣。他變得越來越古怪了。他說有人在卧室牆後面說話。菲爾默太太覺得這太怪了。他還有幻覺——他看見在一棵蕨樹的中間有一個老太婆的腦袋。然而隻要他願意,他也能很快活。他們坐在公共汽車的頂層到漢普頓宮去玩,那次他們就非常快活。草地上開滿了小紅花和小黃花,他說像漂浮的燈兒,他說說笑笑,編造故事。突然,他說:“現在我們要自殺。”那時他們正站在河邊,他眼望着河水,那神情她曾經在他的眼中看到過,每當一列火車或公共汽車經過時他的眼中就會出現這種神情,她覺得他正在離她而去,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但是在回家的路上他非常安靜——非常理智。他會和她争論自殺的事,解釋說人是多麼邪惡,當他們在馬路上走過時他是怎樣能夠看出他們在編造謊言。他了解他們的一切思想,他說,他什麼都知道。他了解世界的意義,他說。

可是他們回到家裡以後他幾乎走不了路了。他躺在沙發上,讓她握着他的手,好阻止他往下墜落,墜落,落入火海!他大聲喊道。他看見牆上有許多臉在嘲笑他,用可怕的、令人惡心的話罵他,許多手在紗窗周圍對着他指指點點。而實際上根本沒有别人在場。可是他開始大聲說話,回答别人,争論,又哭又笑,搞得非常激動,要她把一切寫下來。全是些胡說八道,關于死亡,關于伊莎貝爾·波爾小姐。她再也無法忍受了,她要回自己家去。

現在她離他很近了,能看見他兩手緊握,望着天空喃喃自語。可霍姆斯醫生卻說他沒病。那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為什麼走開?為什麼當她在他身旁坐下時他驚得一跳,對她皺着眉,挪開身子,指指她的手,拿起來恐懼地看着呢?

是因為她摘掉了結婚戒指嗎?“我的手瘦成這樣了。”她說道。“我把戒指放在手提包裡了。”她告訴他道。

他放開了她的手。他們的婚姻完了,他痛苦而又輕松地想道。繩索已經割斷;他跨上馬;他自由了,天意決定他,塞普蒂莫斯,人類之君主,應該得到自由;孤身一人(既然他的妻子已扔掉了她的結婚戒指,既然她已離開了他),他,塞普蒂莫斯孤身一人,先于大衆被召喚去聆聽真理,去領悟真谛,現在終于在文明的一切艱辛努力之後——希臘人、羅馬人、莎士比亞、達爾文,現在是他自己——即将完整地給予……“給予誰?”他大聲問道。“給予首相。”他頭上方的沙沙低語聲答道。這絕頂的秘密必須向内閣報告。首先,樹木都活着;其次,沒有犯罪;再有,愛,普遍的愛,他喘着氣、顫抖着喃喃道,痛苦地說出了這些深刻的真理,它們是如此深奧、如此晦澀,需要巨大的努力方能說出,但是它們永遠徹底地改變了這個世界。

《達洛維夫人》節選

伍爾夫:生命不是安排,而是追求

伍爾夫第一本真正試驗性的小說

他的青春和迷茫被時代的笑顔攔腰截住 ......

人們說無論在什麼地方,天空都是一樣的。旅途上的遊子、海難幸存者、背井離鄉者,以及行将就木的人都從這個想法中得到安慰,毫無疑問,如果你具有神秘主義的脾性,那麼安慰,甚至解釋都會從那連綿不斷的天空表面傾瀉而下。但是在劍橋的上空——至少在國王學院的教堂屋頂的上空——卻不同。在大海上,一座偉大的城市會把夜空照得通亮。如果認為天空被沖洗到了國王學院教堂的縫隙裡,變得比别處的天空更明亮,更稀薄,更閃閃發光,這樣想是不是很離奇?劍橋是不是不僅在夜裡放光,而且在白天也放光?

你看,當他們走進去做禮拜的時候,長袍被風吹得多麼輕快地飄起,仿佛長袍裡面沒有任何有密度的肉體物質。盡管長袍下面大靴子在行進,而臉卻如雕塑而成,虔誠下控制着怎樣的确信和權威。他們行進時列隊是多麼整齊。粗大的蠟燭直立着;穿白長袍的年輕人起立;友善的鷹形讀經台則支托着巨大的白色《聖經》以供查閱。

一片斜面的光從每一扇窗戶裡精确地照射進來,即便在彌漫着灰塵的地方也呈現出紫色和黃色,而當光線落在石頭上時,那塊石頭就印上了柔和的紅色、黃色和紫色。無論是白雪還是綠葉,冬季還是夏天,都無力影響那古老的彩色玻璃。就像提燈的四個面保護着火焰,使火焰即使在狂風暴雨之夜也能穩穩地燃燒——穩穩地燃燒并嚴肅地照亮着樹幹——同樣教堂裡面一切都井然有序。人們的聲音聽上去很嚴肅;管風琴明智而謹慎地應答着,似乎在用大自然的贊同來支撐人類的信仰。身穿白色長袍的人從一側走到另一側;時而走上台階,時而走下台階,一切井然有序。

……如果你在樹下放上一盞提燈,森林裡的每一隻蟲子都會爬到燈前——一個難以了解的集合,因為盡管它們拼命又爬又轉,把頭往玻璃上撞,卻似乎沒有任何目的——某種沒有意義的東西在激勵它們。它們圍着提燈慢慢地打轉,瞎撞着仿佛要求讓它們進去,其中最癡迷的是一隻大癞蛤蟆,用肩膀推擠着往前爬,看着它們你會感到厭煩起來。啊,可是,那是什麼?一陣可怕的手槍射擊聲響了起來——清脆的劈啪劈啪聲;聲波向四面傳去——寂靜平滑地疊蓋住了聲音。一棵樹——一棵樹倒了下來,森林中的一種死亡。在那以後,林木間的風聲聽起來憂郁傷感。

但是在國王學院教堂裡的這個禮拜儀式——為什麼允許婦女參加呢?無疑,如果思想開小差的話(雅各布看上去極端心不在焉,他的頭向後仰着,贊美詩集翻錯了頁),如果思想開小差的話,那是因為好幾家帽子店和一櫥櫃又一櫥櫃的色彩鮮豔的裙衣都展示在有蒲制椅座的椅子上。盡管腦袋和身體可能很虔誠,你還是能夠感覺到個人的存在——有些人喜歡藍色,另一些人喜歡褐色;有些人喜歡羽毛,另一些人喜歡三色堇和勿忘我花。沒有人會想要把狗帶進教堂。因為盡管狗在礫石路上倒是很好,不會對花兒表示不敬,可它沿着過道溜達、東張西望、擡擡爪子、帶着令人驚恐得血都會變冷的目的向一根柱子走去(如果你是教堂會衆之一——獨自一人,不存在難為情的問題),它就會完全毀掉這場禮拜。這些女人也是如此——盡管她們各自都很虔誠,突出,并且有她們丈夫的神學、數學、拉丁文和希臘文做擔保。天知道為什麼是這樣。首先,雅各布心裡想,她們全都醜惡無比。

《雅各布之屋》節選

編輯:徐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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