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劉偉兵
時光匆匆，轉眼又迎來了農曆臘月二十三，記得那是1982年1月17号也就是臘月二十三晚上，擔負通霍鐵路生産道碴的鐵道兵九師四十四團四營部的駐地内蒙古科右中旗莺歌車站外是風雪交加，寒氣逼人。
而食堂内是燈火輝煌，酒肉飄香，人頭攢動，杯酒言歡，隻見一條長桌上擺着手扒羊肉，全羊湯，突泉大曲高力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盆紅焖狼肉。這才臘月二十三怎麼提前過年啦？隻聽副營長朝着大家發了話；“今晚上是個特殊的日子，為我們打狼英雄王登高戰友設宴，咱們共同敬他一杯慶功酒！”隻見兩位穿着蒙古袍的老鄉給王登高獻上了潔白的哈達“賽音白努，依賀白億日拉”！大意是：你好，感謝你！他們是西哲裡木蘇木和駐地嗄碴的上司，帶着鄉親們的一片深情厚誼，給部隊送來了綿羊和高力闆大曲，感謝解放軍為牧民除了害。此時的王登高有些不知所措，心想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麼高規格的禮遇。再說，從來沒喝過白酒呀。他一個勁兒地給大家鞠躬。這時隻見副團長兼總工程師金洪鐵端着酒杯朝王登高走來。“小王這麼多年隻知道你軌道車開得好，但真沒想到，平時老實巴交的小夥子竟敢打死一隻惡狼？真佩服你。我們北韓族喜歡吃狗肉，但今天一品狼肉，嗨，它比狗肉還香。小王，給我留條狼腿，春節放假帶回通遼讓我全家人嘗嘗狼肉是什麼味道，我回團部要向團長政委彙報你勇戰草原狼的精神和事迹”。王登高聽了，着急地說；“老首長狼腿給您預備好了，但回團部千萬别宣傳，别聲張，不就打死一隻狼嘛，不值得宣傳，求求您啦。你們實在要宣傳，就宣傳我徒弟陸戰利吧。”說着眼晴都濕潤了。殊不知，他前天晚上吓得一夜沒睡安穩，眼一閉就是和狼搏鬥的情景，心裡感到後怕。他是出了名的膽小鬼，連隊好多戰友聞訊後都好奇地想聽聽他和狼搏鬥的故事，就連科右中旗媒體來采訪他，都被他婉言謝絕了。多少年來，解放軍夜戰草原狼的故事被鐵路沿線牧民們傳得神乎其神。
王登高我倆同年入伍又是老鄉，七五年修沙通線時，他和他師傅在我連住勤時，我們就認識。那時他很瘦小，但挺精神，非常勤快，不管師傅說他啥，總是哈哈一笑。連隊戰士們都挺喜歡他，1982年8月份，我從長沙軍校回通霍線連隊報到，就是搭乘他開的軌道車回到全團最偏僻的雲端站九連。一路上他談笑風生，“你幾年沒在連隊，盡在大城市呆了，你得有心理準備呀，通霍線越往北走越艱苦，交通不便，通訊不暢，吃不上蔬菜，周邊荒涼，有錢也沒處花，能挺的住嗎”？他這一說，我心裡真的打起鼓來，心想真有那麼艱苦嗎？戰士們能挺住，我也能。我随口問他，夏天總比冬天好吧？他說：“内蒙古大草原和咱們老家壩上有點像．但山高野獸多，白白的氈房和羊群，藍藍的天空和白雲，沙雞、野雞和狍子，還有馬鹿和野豬”，他說的一套一套的，是那麼樂觀。我一聽這不挺美嗎，進入人間仙境了。
部隊兵改工後我負責通霍線最後收尾移交，王登高在我段住勤，我們朝夕相處近一年時間，他為人實在厚道，每當夜幕降臨，沒事我倆就唠唠家常。這天，我也好奇地問起他兩年前為什麼打死狼這麼大的事情怕宣傳？他說；“老鄉不瞞你說，我這幾年心裡就這個結揪揪着，從小我娘教育我，好好念書，要仁義，不打架，不罵人，不殺生。沒想到，這次偏偏讓我們遇到了狼，而且我們打死的是隻狼王。聽老人講，狼很有靈性，盡量别和狼鬥。每次我開車途經打狼地段，後背總感到發麻，尤其是黑夜開車，總怕遇上狼群來報複”。我随口問他，之前見過狼沒？他說；“沒見過，但總是能看到被狼咬死的牛羊很殘酷的勁兒真是令人憎恨。草原的蒙古狼實在兇狠狡猾，他們成群結隊，圍攻獵物。燕舞站鐵路南有個嘎查(蒙古村莊或生産隊）有牧民上山把小狼崽子抱回家了，結果狼群圍村莊叫了大半夜後，第二天天快亮乘人睡的正香時，跳迸羊圈把50多隻羊全給咬死了，并且還給垛起來”。他講的我全身打冷顫。他說；“冬天，大雪封山，牛羊歸圈，食物匮乏，狼群頻繁出沒，尋找食物，禍害牧民是常事。〞這時，我想起了1982年冬天我們九連的豬圈牆那麼高，半夜還被狼給趕走一頭200多斤大豬，當發現時，在我們駐地的河溝，一頭大豬吃的隻剩下豬頭和四個蹄子。他說；“那次狼估計是嗅到我車上的肉味啦，不然狼很少上鐵路。接着他饒有興趣地講起了那段永遠難忘的情景。
“那是1982年1月15号，我和徒弟陸戰利，（他是82年撫順兵）我們在通遼裝好開山的火工品，給營部食堂買了半扇豬肉，100斤牛肉和帶魚，五點多鐘從通遼出發，想早點兒趕回莺歌車站，大約晚上十點鐘左右，瞅着車窗外漆黑一片，陰陰沉沉又那麼寂寞，有點犯困，當我開的軌道車剛過西哲裡木站，隻聽徒弟陸戰利大聲喊：師傅你看前面，這時我睜大眼睛一瞅，突然發現遠處發出幾道綠光，我心想，大黑夜不會是老百姓的畜牲吧？車繼續開了50多米，隻見高大威猛的兩匹狼在車燈的照射下，閃着兇惡的目光，後腿微屈，前腿向前伸着，站在鐵路中間，擺出一幅向前俯沖要幹仗的架勢。
這時如果它們一吼叫，就會招來周邊的狼群，我吓得毛骨悚然，兩腿發顫。問徒弟咋辦？徒弟說，來師傅我開車撞它，他使勁一踩油門，沖着狼撞了上去，兩匹狼向兩側一閃，沒撞着，這下激怒了狼，又站在鐵路中央，像是要和我們決鬥，小陸向後倒了幾米，猛向狼沖去，結果右側的一隻狼被撞了腰和腿滾到路基下邊，而另一隻，龇着鋒利的牙，吐着血紅的舌頭，癟着肚子，托着大尾巴，直沖平闆車上的食物撲來。狼，向來是十分頑固和兇狠，它認準的目标，從不半途而廢，況且餓成那個熊樣，非要決一死戰不可。我倆也得和他鬥智鬥勇，這時，我們將軌道車往後退了幾十米，這隻狼跟着撲過來，兩隻爪子爬在車窗擋風玻璃上，難道真要挑戰我們？最後我倆商量，幹死它！這不就是戰場上遇到敵人了嗎，你不打死它，就會被它吃掉。憑體力、精力、勇氣和膽量，我們兩人還打不過一隻餓着肚子的狼？陸戰利拿起車搖把跳下車，沖着狼打了重重一鐵棍，狼卻無濟于事，向他撲了過去。從小我聽說過，狼是銅頭，鐵爪，麻杆腰。我靈機一動，瞪大眼，怒吼一聲，我讓你見閻王去，咣咣兩鎬往腰上打去，隻見狼一下就爬在了鐵軌上吐着舌頭兇殘地叫着，這時陸戰利照着狼頭又是一下，隻見狼伸着脖子，雙眼圓瞪，嘴巴裡吐出一團血沫一動不動了。這時我瞅瞅周邊沒任何動靜，這才舒了一口氣，我倆都癱在了鋼軌枕木上。天寒地凍，渾身打起了冷顫，眼前發生的一切，仿佛在做夢。這就是我們打狼的經過…….事過多日，聽牧民們說，我們打死的那隻惡狼，就是經常禍害牧民的群狼頭領。今天和你叨咕叨咕，我心裡也舒坦多了。從那以後再也沒聽說周邊牧民的牛羊被豺狼禍害。王登高尊從母親的教誨不殺生，但他為民除害是正義之舉，他就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從他身上折射出我們鐵道兵戰士大無畏的英雄氣概和忘我的犧牲精神。
作者原鐵道兵九師
2022年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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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老兵原創之家
責任編輯：夢醒
編發:鐵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