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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未了|散文《老村其人》(老戲包)

老村其人(老戲包)

青未了|散文《老村其人》(老戲包)
青未了|散文《老村其人》(老戲包)
青未了|散文《老村其人》(老戲包)
青未了|散文《老村其人》(老戲包)

文:周政

老戲包

老村有一座戲台,且古且老,追溯曆史可能在宋朝。

有人說老村人好吹,老村村志上老村才是明朝建村,戲台怎就能是宋朝呢?

于是老村人就說:“不行,老村原來就是老村!”

還真是這樣,據縣志記載,老村原來就有村,可能是在隋朝。老村這座戲台原先是龍王廟前的戲台,龍王廟沒有了,隻剩下戲台。

老村不靠海,怎麼就有龍王廟呢?這也成了老村的一個迷。

老村人就說:“老村緊靠黃壘河,有水就有龍王。”

戲台在老村中心,就形成了一條石闆街,這裡是老村的長安街,是最受人注意的地場。這裡既放電影,也有劇團演出。常常是夜場連着日場,街上一天到晚轟轟烈烈。

劇團演出戲劇,是老村人的年節,鄰村的人也趕來聽戲。

縣裡下來的劇團,多是用白布和漁網拉成圍子,買了票才能進去聽戲。

劇場裡沒有椅子,看戲的人都是自帶凳子。現湊場沒帶凳子的,就脫下一隻鞋坐在腚下,也能有滋有味地聽戲。

雖然花錢買票,劇場常常是爆滿,有時是人滿為患。

這裡永遠有賣瓜籽、花生、烤地瓜、炒地瓜幹的,也有賣茶水、青頭蘿蔔的。冬天有賣冰糖葫蘆,夏天有賣冰棍的。很是熱鬧。

戲台前有一個廣場,則是老年人聚堆的地場。或閑聊、或打拳、或玩鳥、或捉虱子、或看街景。無拘無束,鬧中取靜,怡然自樂。

曬着太陽,摸着肚皮,那份快樂,真叫人眼饞。

常在這裡紮堆的,也就七、八個老頭。有的幹癟如豆腐幹,有的胖大如皺冬瓜,有的五短身材,有的牛高馬大。山羊胡,絡腮胡,美髯公,苦瓜臉。但知根知底,沒誰敢小觑他們。他們多是有身份的人,多是戲包。

戲包比戲迷要高擺多了。戲迷光是迷,熱,戀,并不一定懂戲。往那兒一坐,也就是看熱鬧。嘴張得開瓢一樣,高興了便胡亂鼓掌叫好。戲包就不同了。不僅迷,戀,而且懂。真懂。生,旦,淨,末,醜,一招一式,都能說出個子醜壬卯來。演員台上作假,别想糊弄他們。喊一嗓子,就知角兒有幾兩重。他們從不輕易叫好。能稱得起戲包的,肚子裡起碼裝幾十台戲。什麼《大報國》、《法門寺》、《借東風》、《玉堂春》幾乎能倒背如流。興濃時便以廣場做舞台,以口代弦,打個圓場唱一段:“一馬離了西涼界……”。引得村童嘻嘻笑,指點着罵:“膘子!膘子!大膘子!你媽在家蒸包子!”

那老戲包們也不理,隻管眯着眼睛唱。

村童們嘻笑愈加放肆。

老戲包們突然圓睜兩眼,大喝一聲:“呔!老朽不是膘子!”

村童們吓了一跳,發一聲喊,跑走了。

有外縣的劇團來。他們必定看頭場演出。如果戲好,角色好,則從頭看到尾,場場都到。如果看了頭場,次場不再看,這戲八成要塌台。

有經驗的戲迷,買票前先看看這七、八個老頭在門口沒。假使場内鑼鼓點急響,而老戲包們依舊在那兒聊天逗狗,戲迷便轉臉就走。這戲肯定沒看頭。場内觀衆會大大減少。

這是一群既令人尊敬又令人頭疼的老戲包。

某縣劇團初到老村演戲,不知底裡。村幹部給他們透個口風,朝廣場一努嘴:“送他們幾張票,保你演出成功!”

劇團團長伸頭看看,一群活濟公,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袈裟破,衣衫不整,其貌不揚,便不放在心上,昂然道:“我們從沒有送票那規矩!縣委書記都不送!”

村幹部搖搖頭,心忖:“縣委書記不送票沒關系,這幾個老戲包不送票關系可大了!演吧!準砸鍋。”

果然,三天後就沒人看戲了。團長這才知道老戲包們的厲害。再去送票,晚啦。他們不要。

老戲包很排場地打個拱手:“素昧平生,老夫不敢當,不敢當!”

一溜标準的京腔京韻。說吧,自顧唱起來:“我正在城樓觀山景……”

劇團團長走南闖北,不料想在這裡摔個大跟頭。氣悶至極。有心理論一番,聽說馬連良、梅蘭芳都在這裡栽過跟頭,心裡就平衡了許多。

無奈何,隻好喝令衆演員收拾家什開路。

臨上車,團長恨恨地一跺腳:“操他,誰再來演戲是孫子!”

(作者簡介:周政,原名,畢沅,畢義昌,1951年生人,系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

壹點号 周政文學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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