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該從何說起呢？
對了，就從天啟七年（1627年）十月，崇祯皇帝剛剛上崗一個多月說起吧。
崇祯帝還是很有本事的，上崗一個多月就把九千歲魏公公給奪了權，然後就開始滿世界的收拾閹黨中人了。
是以在天啟七年（1627年）十月（以上月份都是農曆月份）的一天，躊躇滿志的東江鎮總兵毛文龍收到了一份戶部的公函。看完這份公文後，毛總兵如同五雷轟頂。
就在四個月前的甯錦之戰中，屯兵皮島觀望的毛總兵在後金從錦州退兵後，按慣例上奏朝廷吹噓自己的牽制之功。這會閹黨正因為甯錦之戰大肆封賞同黨中人，收到了朝廷嘉獎令的皮島監軍太監一高興，向毛總兵拍着胸脯保證，九千歲魏公公已經發下話了，要把他這東江鎮的年饷從白銀70萬兩漲到100萬兩！
然而四個月過去了，一點漲饷的風聲都沒有。就在毛總兵以為這事黃的時候，誰知戶部給他發來了調饷通知——皮島鎮年饷從70萬兩一年降至30萬兩一年！
顯然這份公函是崇祯帝，對毛總兵與閹黨過從甚密的懲罰。他這麼做頗有些逼着毛總兵自請撤鎮，迫使東江軍撤回關内的意味。
可是毛總兵會坐以待斃嗎？
毛總兵放下戶部公文後，便吩咐手下:“請王副總兵來。”
王副總兵名叫王子登，本是後金的副将，他這時剛剛反正投奔到了毛總兵的麾下，是以毛總兵為他向朝廷請了一個副總兵的官職。本來毛總兵對這個王子登不冷不熱，但是自從接到了戶部發給他的公函後，王子登便經常夜裡到總兵府與毛總兵密會。
那麼王子登都跟毛總兵密謀了些什麼呢？
這個晚點再說，我們先看看毛總兵給崇祯帝遞上的一份奏折：
臣實為受國厚恩不忍卸擔，自矢戮力以完遼事，觀今三月将盡，糧未來一粒饷未到一分，啼号疾病白骨滿溝，而猶中哓哓污臣者不止，臣亦何苦戀此絕島而招人污蔑之毀也。
從奏章中透露出的時間看，這份奏章應該是在崇祯元年三月末發出的，此時距離毛總兵收到裁饷通知已經過去了五個月。這崇祯帝也是夠狠的，他不但裁了東江鎮的饷，還直接拖着不發。
不過毛總兵真的如奏章上說的那樣缺糧嗎？
毛總兵通過王子登給某人發去了上面這份信。
‘台台官兵，所用布帛等物概不足慮，百事俱在不佞一口擔當耳’,這毛總兵一邊向崇祯帝哭訴啼号疾病白骨滿溝，另一邊又在通過王子登給黃台台發去的第三封信中，向黃台台保證他軍隊的的布匹自己全包了！
黃台台不是别人，就是皇太極。
毛總兵有能力有财力給後金幾萬大軍搞到過冬的布匹，卻沒能力給自己的三、四萬東江鎮軍民弄到糧食？
這是何道理？
就在毛總兵在後金和明廷兩頭讨好賣慘的時候，崇祯元年五月一份公函決定他命運的公函，從北京城發了出去，一路六百裡加急南下向着廣州傳遞。
這道公函内容大緻上是這樣的：命(袁崇煥)以兵部尚書兼右副都禦史，督師薊遼、兼督登萊、天津軍務......所司敦促上道！
為什麼這麼急？
不急不行啊，錦州丢了！
五月辛未，明人棄錦州。貝勒阿巴泰等率兵三千略其地，隳錦州、杏山、高橋三城，毀十三站以東墩台二十一。
不知為何《明史》并未記載這件事，但是《清史稿》将它記錄了下來。根據《清史稿》的記載，這已經是自天啟三年（1623年）的第一次錦州之戰後，明軍第二次放棄錦州了。
根據《清史稿》的記錄，天啟三年（1623年）二月，努爾哈赤遣代善、阿敏率軍攻錦州不克。這是自努爾哈赤起兵反明以來，後金軍有記錄的第一次作戰失利。但是不知為何《明史》沒有記載這次作戰，而明朝各種史料也未提及此戰。但是作為一堆滿遺編纂的《清史稿》，沒理由給後金編造敗績，是以此戰明軍獲勝是事實。
然而在《明史·袁崇煥傳》中，記錄了天啟五年（1623年）袁崇煥提議恢複錦州，是以天啟三年的錦州之戰後，明軍應該是放棄了錦州。這次不見史冊的第一次放棄錦州，應該是孫承宗主動放棄的。而崇祯元年第二次明軍放棄錦州也沒有任何曆史記錄，似乎是明軍出現了嘩變棄城而逃了。
袁崇煥星月兼程趕回了北京，當他為了遼東防務在北京跟崇祯讨價還價的時候，毛總兵又一份捷報傳到了北京城。這一次毛總兵可沒有虛報戰功，後金小王子闊科偵察時在皮島被擒獲了！
然而如此大功一件，無論《明史》、《清史稿》卻隻字未提，就仿佛沒有闊科這個人一般！
那麼碼字的又是從何得知這件事的呢？
是北韓人說的。
胡差五人及護送唐差（馬通事）一人, 將輕貨四五駄, 出自蛇島, 直向義州之路, 問于唐人（東江軍）, 則秘不明言。 毛將之與虜相通, 爲後日地者, 果似分明。 黃戶部方在島中, 不可不密通情形於戶部, 使之默察應變。
這便是北韓官史《仁祖實錄》（仁祖既李倧，北韓李氏王朝第16代君主）中對于此事的相關記載。
不過，北韓人并不知道在皮島上發生的事情，幸好《滿洲老檔》收藏了王子登給皇太極解釋這件事的書信，這讓我們能一睹這件事的全部過程。
闊科先期到了皮島，但是他并不會說漢話，為了準确轉達皇太極的意思，于是後金派了一個姓馬的通事（翻譯）前往皮島。
這名通事跟五名保镖走到了北韓義州時，遇到了幾個從後金逃出的漢人奴隸。這些漢人奴隸眼見馬通事一行人都是漢人打扮，還帶着幾匹馬的貨物，以為他們是漢人的商隊便上前去求助。
誰曾想五名胡人保镖還沒有啥動作呢，這個馬通事便策馬沖向了迎向自己的漢人同胞們，張弓搭箭接連射殺了兩名漢人同胞。其他的漢人奴隸一看不對趕緊四散而逃，這名馬通事這會才想起他是來幹嘛的，是以也就沒有再繼續追殺逃散的同胞們，而是繼續趕路。
令馬通事沒有想到的是，幾天後他才邁出皮島的總兵府大門，就被一群人按倒在地五花大綁起來，而綁他的人正是幾天前逃散的那些漢人奴隸！這些漢人奴隸押着馬通事進了皮島總兵府，當着毛總兵的面指證他是後金奸細。
毛總兵一聽就火了，他怒斥道：鞑虜内部的事情你們跑來跟本大帥閑扯什麼！
接着毛總兵指令左右，把這些奴隸給本大帥打出去！
這些奴隸被打出總兵府後，鼻青臉腫的他們并沒有就此罷休，他們押着馬通事到了戶部派來皮島核饷的黃中色住處外喊冤。前面北韓《仁祖實錄》所說的黃戶部，正是指的黃中色。
黃中色審訊了馬通事後，得到了闊科在島上的消息，于是便立即派兵将闊科一行人也抓捕了起來！原本不願摻和鞑虜内部事情的毛總兵，在得知闊科被擒後趕緊向北京發去了前面的那份奏章。
從闊科被擒這件事裡，大家都看到了什麼？
碼字的反正看得是心中一堆問号。
是誰将這些奴隸帶到皮島上去的？
是誰帶這些奴隸在皮島總兵府門口堵了馬通事？
是誰讓毛總兵如此忌憚，不敢将這些奴隸直接在總兵府中滅口？
是誰帶這些奴隸去了黃中色的住處？
是誰控制了闊科，使得黃中色能順利抓捕到他的？
毫無疑問，黃中色和皮島上某個實權人物串通好了，他們演了這麼一出戲給毛總兵看。從毛總兵乖乖按着劇本走的情況看，似乎毛總兵已經被這個神秘人控制住了，不得不陪着把戲演完。
闊科被押解到北京城後，據說他也是個貪生怕死之輩，什麼都老實交代了。但是，最後崇祯帝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般輕輕放過，他不但壓下了京城言官的交章彈劾，還是以事給了毛總兵嘉獎。
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真像有些文章為毛總兵辯解的那樣，他是誘捕闊科？
從一件小事上，也許我們能看出崇祯帝這麼處理的理由。
馬通事死了，死在了皮島上。作為本次事件最重要的主角之一，這個馬通事就這麼神秘地死在了被押解去北京的前夜。
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皮島的形式逆轉了，毛總兵重新掌控了局勢。闊科是後金王子身份高貴，毛總兵不敢讓他閉嘴，但是那個知道的最多的馬通事必須把他嘴堵上。毛總兵這麼處置，也是在向明廷發出信号——别逼我太甚！
崇祯帝權衡再三，最終選擇了裝糊塗。
那麼王子登在給皇太極的信中，提醒皇太極豈能以此小故，而棄天下大事乎？
這天下大事又是指的什麼事情呢？
還好，毛總兵在給皇太極說明自己準備如何搭救闊科的信中，直接給了我們答案。
爾取山海關，我取山東，若兩面夾攻，則大事可定矣。
這還真是天大的事啊！
不過，這封信中毛總兵信口開河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把給皇太極的信直接當成了自己的塘報寫了。闊科一夥人在審訊完後很快就被押赴菜市口處決了，毛總兵這封信和在北京的後金暗探報告闊科被殺的密信，不知道誰先到的皇太極手中，但是毛總兵從這時起在，皇太極的心中已經變得不可信了。
而且這封信裡毛總兵口氣之大，就當自己和皇太極平起平坐一般，換任何一個上司看了心裡都不是滋味吧。這封信中毛總兵言辭倨傲，頗有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态度。
如此傲慢之輩，将來怎麼會願居于人下？皇太極又豈能容得下他呢？
而且這封信在《滿洲老檔》收錄的，毛文龍給皇太極的七封信中還十分特别，很可能與他的死密切相關！
闊科事件後，毛總兵徹底放開了，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還是在這個崇祯元年七月，登萊道王廷試核實東江軍員額裁定為28000人。毛總兵一直宣稱自己有20萬大軍，閹黨執政時沒有計較過毛總兵的兵員到底是多少，反正按一年東江鎮核定的年饷，那70萬兩銀子中的六成多發饷就對了。
在閹黨時期毛總兵的日子确實過得舒坦，要知道從天啟五年（1625年）到天啟七年（1627年），魏忠賢執政時期的三年間，他老人家欠了九邊饷銀合計4646641兩之多。而從萬曆三十八年到天啟七年（1610—1627）的十八年間，明廷一共欠九邊饷銀才9685571兩啊。
是以東江鎮在魏公公當政時，絕對是受到優待的邊鎮了。這一資料也說明，那些說什麼魏公公會撈銀子的沒說錯，他很會往自己腰包裡撈。至于說什麼魏公公重視邊疆拼死拼活的大頭兵，弄得錢是為了給大兵們發饷的，請先給碼字的解釋下上面這資料是怎麼回事吧。
毛總兵一聽隻給自己核算28000人立馬就火了，于是一個懸案在崇祯元年八月誕生了。
崇祯元年八月，突然登萊海面上出現了大量戰船，而戰船上的旗幟分明是東江軍的旗号！這些戰船一直在水面上漂着，最後什麼也沒做就消失在了黃海的萬頃碧波中。
可是明朝有明确的規定，沒有兵部的調令，各鎮軍隊絕不允許離開本鎮範圍。是以東江鎮的兵艦為何出現在登萊海面，這個毛總兵必須給朝廷作出一個解釋。
然而毛總兵這解釋遲遲沒來。
毛總兵的解釋沒到，十一月時袁（崇煥）督師倒是為了東江軍軍饷跟戶部杠上了。原本東江軍是按内地駐軍标準的七成核饷的，不過因為東江軍在義州有地盤能自己種糧，是以日子還算過得去。
但是随着天啟七年（1617年）正月東江軍被後金軍趕下海，東江軍自種糧食這塊大大減少。明白東江軍難處的袁崇煥于是向戶部要求，為了穩住東江軍的軍心按照比關甯高四成核饷，也就是47萬兩一年。但是戶部沒有接納他的意見，隻同意按内地标準給饷35萬兩一年。
兩邊争執不下最後隻能交給崇祯帝聖裁，崇祯帝這會等毛總兵的回報等得的正不耐煩着呢，于是他大筆一揮确定了按原來的标準給饷——也就是内地的七成，或者說一年24萬兩。
袁督師眼看皇帝開了金口不能再硬頂，于是他就耍無賴誣賴人家王廷試少核算了東江鎮員額，想多報東江鎮員額給東江盡量多争取些饷銀。結果，袁督師不但在崇祯帝那裡碰了一鼻子的灰，也因為東江鎮饷額第一次得罪了自己的這個年輕主子。
在看到崇祯帝給自己核定的一年饷額後，毛總兵終于不再穩坐釣魚台了。
崇祯元年十二月，毛總兵就八月東江兵艦出現在登萊海面，給出了姗姗來遲的解釋。
平遼總兵毛文龍因前舟泊登島，兵科許譽卿言其蹤迹可疑，旨令回奏。文龍疏言，因風飄至，且言兵聞沙汰兼疑叛，心鹹忿惋。旨勉慰之。
作為民間版的崇祯實錄——《崇祯長編》在崇祯元年十二月如此記錄。
毛總兵這是強硬到底啊，前面說是因為躲台風，後面就跟着一句，士兵們聽說是以被懷疑都騷動了哦。這哪裡是在解釋，根本就是武力要挾。
于是崇祯帝再一次忍了，下旨撫慰了毛文龍。
可崇祯帝是這麼大度的人嗎？
當然不是！
這邊下旨慰勉毛總兵，那邊就開始算賬了！
崇祯帝下旨戶部徹查東江軍之前虛領軍銜的問題，要求戶部追回東江軍從天啟四年（1614年）以來冒領的軍饷！
戶部按照崇祯帝的旨意連夜加班加點核算出，東江軍從天啟四年到天啟七年這四年間，冒領近90萬兩銀子。于是崇祯帝下旨，東江軍軍饷先補窟窿，什麼時候還清了這90萬兩銀子，什麼時候戶部才能給東江軍發饷！
咦？
東江軍這個‘冒領’的軍饷，結合核定的一年24萬兩的軍饷，算下來不就是袁督師要求給東江軍的一年47萬兩嗎？
是以，不管毛總兵說他有多少軍隊，其實明廷對于他需要的饷銀數一直都是門清的。
聽到要退‘冒領’銀子的消息，毛總兵出離憤怒了，這不就是斷饷嘛！
崇祯二年（1629年）春，登萊海邊突然登陸了一大群‘海盜’。這些‘海盜’們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當地明軍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是這群海盜到底幹了什麼，卻沒有留下什麼曆史記錄。記錄此事的官方檔案，僅有江西道毛九華疏存世。毛九華在這篇上疏中如此記錄“今兵卒登岸，殺奪之尋端逐隙”、“又放兵四掠，嘯聚芒砀，馳驟淄墨圮顧，登萊一帶，首遭其屠戮矣”。
江西遠離山東，是以這篇上疏肯定是毛九華風聞此事後才上的。由此不難推知，當時參劾毛總兵的奏疏那肯定是汗牛充棟！可是這麼多上疏居然隻有這麼一份被保留至今，顯然是有人并不想将這件事情傳下去。然而有這種‘貓蓋屎’大量毀掉官方檔案能力的，又會是何許人也呢？
不過，這件事最有意思的還是崇祯帝的處理方法！
雖然《明史》對崇祯二年春，東江軍劫掠登萊一事隻字不提，但是它還是露了馬腳。對于這次事件，袁崇煥傳中的這段記錄，說明了崇祯的處理結果。
崇煥遂留鎮甯遠。（畢）自肅既死，崇煥請停（遼東）巡撫，及登萊巡撫孫國桢免，崇煥又請罷不設。帝亦報可。
登萊巡撫孫國桢因為防備‘海盜’不力被罷免了！
那麼毛總兵呢？
還是跟之前一樣啥事都沒有呗。
不，也不完全是沒事，因為崇祯帝的這個安排意味着，袁督師成了毛總兵的直接上司！
明朝的巡撫是一個地區的最高軍事、行政長官，督師、經略名義上比他級别高，但是并不是他的上司。是以在孫國桢被罷免前，毛總兵一直是登萊巡撫的直接下屬，并不隸屬于薊遼督師！
這就是明朝的官制，現管比縣官有用。
是以本來薊遼督師想要斬東江鎮總兵，必須禀報朝廷獲得同意後才行。但是随着薊遼督師直接主管登萊，東江鎮總兵便成為了薊遼督師的直接下屬，薊遼督師隻需要請出尚方寶劍就可以先斬後奏！
尚方寶劍的等級也是不同的，毛總兵那把尚方寶劍等級比袁督師差了兩級呢！是以袁督師用尚方寶劍先斬後奏毛總兵，在程式上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換言之，崇祯帝的這個安排，明顯的就是讓袁督師去收拾毛總兵！
關于袁崇煥為何殺毛文龍，《明史·袁崇煥傳》中給出的理由，隻是沒頭沒腦的一句‘始受事即欲誅毛文龍’，說袁督師剛上任就急着殺毛總兵。
可是古怪的是，從事情經過看，袁督師似乎并不急着收拾毛總兵。
崇祯二年（1629年）閏四月，袁督師正式在覺華島設立了饷司，東江鎮糧饷不再經由登萊轉運，而是由天津衛直接運往覺華島，由饷司稽核後發往皮島。
就在這個月，毛總兵跑到覺華島表示，卑職要到甯遠拜見督師大人。對此，袁督師表示，你不用來甯遠了懶得跑，咱倆在覺華島饷司見面就行。
袁督師這态度，是不是頗有點防賊的味道？
根據《崇祯長編》記載，毛總兵找袁督師就是為了一件事，他想東東江鎮要錢不要糧，糧食他表示自己去登萊采購。不知道毛總兵是不是歲數大了記性不好，這麼快就忘了自己一年前給崇祯帝上的，‘啼号疾病白骨滿溝’的折子了。
袁督師聽到毛總兵這要求，心裡不知是啥滋味。之是以袁督師不經過登萊轉運東江糧饷，就是因為山東總兵楊國棟一直跟毛總兵不對付，利用自己手中職權對東江鎮糧饷各種掐脖子。
我這才把你們這對冤家分開，你卻偏要跑去湊一對？
而且把糧食給換成錢，這也不符合朝廷的規矩，容易讓禦史捕風捉影認為袁督師私吞軍糧。
不知道，毛總兵是不是在海上當大王當久了，這種荒誕要求都敢提。可是毛總兵這人一根筋啊，袁督師不答應他就一直軟磨硬泡賴着不走，一副要在覺華島過年的架勢。
将軍執意不回，非冒饷欺君而何！
終于袁督師火了，直接下了逐客令。就算毛總兵臉皮比城牆加炮台還厚，可是這一頂欺君的大帽子他也戴不住啊。
順便這裡澄清一件事，有種說法是毛文龍比袁崇煥官職高，袁崇煥殺他是以下犯上。
說這話的有沒有認真看書？
就在這個崇祯二年（1629年）閏四月，袁督師因為收複錦州以及招撫了哈剌慎三十六家的功績，‘叙春秋兩防功，加太子太保，賜蟒衣、銀币，蔭錦衣千戶’。
毛總兵的左都督是一個榮銜，袁督師的太子太保也是，可太子太保是三師之一啊。是以按照以最大官職稱呼的習慣，當時世人應該是稱袁督師為袁太保。
言歸正傳。
按理說袁督師要想處理毛總兵，其實把他扣在覺華島無疑是一個最佳的選擇，但是袁督師反而急着趕毛總兵回去。這一舉動明顯的與《明史》宣稱的，袁督師始受事即欲誅毛文龍對不上号。
然而僅僅不到兩個月後的六月五日，袁督師便在皮島誅殺了毛總兵。
為什麼這麼突然，袁督師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
而且袁督師跑到毛總兵的地盤斬毛總兵，他怎麼就笃定毛總兵的部下不會鬧事？
碼字的認為，這是因為除了崇祯外，還有一個人想毛總兵死！而且他給袁督師提供了壓制毛總兵部下的手段！
大家還記得這封信吧，之前碼字的說過，它與毛文龍其它六封儲存在《滿洲老檔》中的信，有一點不一樣。
這封信隻有滿文譯件，沒有漢文原件！
那麼漢文原件去哪了？
碼字的認為，皇太極不是在跟袁督師玩議和的遊戲嗎，這封信的原件，皇太極作為表示和談誠意的禮物給了袁督師。隻有這種鐵證如山，才能逼得袁督師不得不立即動手！也隻有這樣的鐵證才能鎮住毛總兵的手下們！
畢竟毛總兵的部下大多跟後金有血海深仇，毛總兵與後金往來他們不是沒有耳聞目睹，隻是他們隻當那是做生意，他們也跟着賺了不少銀子。但是這封信坐實了毛總兵叛國，連帶着他們跟後金做生意的性質也大不同了。是反叛還是跟毛總兵劃清界線，他們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想必袁督師也承諾過，隻誅殺毛總兵一人，其餘人等不追究。為了取信于這些東江鎮的将領，這封信的原件在傳看完後就被袁督師銷毀了。
這橋段，曹丞相應該很熟悉。
皇太極之是以這麼做，可能還是認為自己的弟弟闊科之死，是毛總兵有意為之的。根據史料看皇太極是一個很重視感情的人，這個小弟弟闊科被他安排與毛文龍聯系，顯然皇太極是想給闊科立大功的機會。
另外毛總兵這後金的手下敗将給皇太極的信，一封比一封語氣狂妄。毛總兵的語氣明顯把自己當成了與皇太極平起平坐的主，而且他信中還透露出想要割據一方自立為王的意圖。
對于一心想要掃清寰宇的皇太極來說，這怎麼能忍？
而且皇太極這時已經在謀劃繞過（山海）關錦（州）防線直接進攻北京，身側毛總兵這個桀骜不馴的家夥始終是一個定時炸彈。是以在出發前先把他給拆除了肯定更好，而且這不也能順便給遼地的明軍制造些混亂嘛。
毛文龍死了，反正對後金不會有任何損失，皇太極何樂而不為呢？
是以，毛總兵之死是因為他太狂，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把後金和明朝的兩位最大的BOSS都給得罪了。
他不死誰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