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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将張自忠面對昔日仇人,為何願意出手相救,連李宗仁都看不明白

吳學華原創作品,拒絕轉載

1938年2月27日清晨,李宗仁率其他進階軍官,早早地來到徐州機場,等候着蔣委員長到來。太陽剛露臉,一架美式小型飛機便從天幕徐徐落下,艙門打開,國民政府軍事委員長便出現門口。蔣委員長與将領們寒暄了幾句後,便單槍直入:“德鄰兄,你看,徐州守得住嗎?”

名将張自忠面對昔日仇人,為何願意出手相救,連李宗仁都看不明白

李宗仁毫不猶豫地說:“請委員長放心,在短時間内,徐州不會有問題。”

蔣介石停住步,一雙難以捉摸的眼睛罩住李宗仁。李宗仁急忙扭頭,幹咳了一聲,嗫嚅着說:“如果補給充足的話,我們至少可以打幾個像樣的、有影響的勝仗!”蔣介石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話鋒一轉:“守臨沂的是哪個部隊?”

“龐炳勳的40軍。”

“一個是臨沂,一個是藤縣,這兩個地方很重要。”蔣介石說這話時,面部表情十分堅毅。這表情向李宗仁表明了這幾句話的後面沒有說出口的話。李宗仁心裡當然明白。蔣介石來這裡兜了一圈後就走了,臨走時還丢下一句話:德鄰兄,這次就看你的了。

李宗仁不可能讓蔣介石看扁了他,是以他這次是下了狠心的,一定要打出中國人威風來,絕不能讓日本人太猖狂了。

可是戰局一開始,并不如他料想的那樣,他這時才發覺日寇的軍事力量實在不容人小瞧,依國軍現有的劣種裝備,根本沒有辦法和日寇抗衡。但中國人有的是血性和豪氣。

1938年3月9日,第七戰區指揮部内,氣氛有點緊張。緊張的氣氛驅趕了寒氣,使人們忘記了季節。

司令長官李宗仁像根堅硬的棕木樁一樣釘立在地圖前,兩隻充血的眼睛盯住地圖上畫有标志的點上:臨沂!

在半個小時前,堅守臨沂的第三軍團長兼40軍軍長龐炳勳來電,電報内容很簡單,簡單得可以用兩個字概括:求援!但就這麼一份簡單的電報,有如一座大山向他壓來,壓得他喘不過氣。那兩條南征北戰,不知翻過了多少座山,趟過多少條河的腿,也禁不住有點顫抖。臨沂,可是徐州外圍軍事的重鎮啊!臨沂能否守得住,關系到第五戰區的全局。這一點,連身系全國抗日戰場,日理萬機的蔣委員長,也沒有忽略。就關于誰守臨沂的問題,老頭子親自問過他。他親口向委員長作過保證。

可是……眼看着臨沂要守不住了,作為司令長官的他,怎麼不着急呢?增援,一定得增援!

名将張自忠面對昔日仇人,為何願意出手相救,連李宗仁都看不明白

李宗仁的參謀長徐祖贻的一聲叫喚,終于使李宗仁回過神來:“司令官,張自忠來了!”可不,英俊、偉岸、粗眉大眼的張自忠站在了祖贻的身後。

“荩忱,你總算來了,快把我急死了。快,這兒坐!來人哪,給張将軍倒杯水來。”李宗仁親自拉張自忠坐下,眼光又習慣性地從張自忠的那對招風大耳上掃過。張自忠的這對耳朵實在惹人注目,哪怕是一個初次相面的人,也不能不注意這雙耳朵。

張自忠,1891年出生,山東臨清人,1908年入臨清中學堂讀書。1911年就讀于天津法政學校,第二年轉入濟南法政專科學校。目睹列強欺淩中國,軍閥混戰,痛感國家不幸,民族多難,立志報國,于是棄學從戎。1914年秋,到奉天(今沈陽)新民屯陸軍第20師第39旅第87團車震部下當兵。不久,被提升為司務長。1917年,到16軍混成旅馮玉祥軍中。起初被派為差遣,不久升任排長。1919年被選送到軍官教導團學習。結業後即升任模範二連連長。以後繼任學兵團營長。1924年,升任兵團團長。1925年,升任第15旅旅長。1927年4月,被委任為第28師師長兼潼關警備司令。1928年,兼第二集團軍軍官學校校長和開封戒嚴司令。

1929年,調任第11軍第22師師長。同年冬,原25師改編為第6師,任師長,後參加中原大戰。“九一八”事變後,西北軍餘部改編為國民政府陸軍第29軍,任該軍38師師長兼張家口警備司令。1933年初,29軍奉命參加長城抗戰,率所部與37師在喜峰口與日軍血戰,名聲大震。同年夏,參加察北抗戰。1935年任察哈爾省政府主席。1937年“七 七”事變時,任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和天津市市長,除掌管軍務外并負責對日交涉。當29軍撤離平津時,他受命代理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兼北平市市長。日軍占領北平後出走。12月,在河南任第59軍(由原38師擴編)軍長。後該軍調赴徐州,編入第五戰區序列。1938年2月,奉命支援淮北于學忠部。在固鎮指揮59軍與日軍血戰七天,奪回曹老集、小蚌埠,穩定了淮河防線。

“司令官這麼急着找荩忱來,不知有何差遣?”張自忠落座,迫不及待地問道。他知道,現在不是談天說地拉家常的時候,沒有緊要的事,面前這位身經百戰的桂系頭領是不會找他面談的。

李宗仁長歎一聲,切入正題:“的确有緊要的事,隻是……“李宗仁的眼睛射出一道淩厲的光,不是盯着張自忠的招風耳,而是他的眼睛。

張自忠以軍人特有的敏感性意識到了問題的嚴峻,倏地挺身站起來,朗聲道:“有什麼事司令官隻管下指令,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屬下也在所不辭!别說是國難當頭,大敵臨前,就憑李長官對荩忱的恩,荩忱也沒有推脫之理。”

張自忠提及的李宗仁有恩于他,指的是“七七”蘆溝橋事變之後的事。那時,張自忠奉宋哲元之秘令,以北平市長身份與日軍周旋,并去日本通路,企圖穩住日本。國人不知就裡,以為張自忠是賣國求榮的奴才,一時間噪聲四起。說他是當代的“張邦昌”,連蔣介石也被蒙在了鼓裡。隻有他李宗仁,明白張自忠的為人,知道他與日僞打交道實在是忍辱負重,于是四處說情,澄清誤解,并且找到了蔣介石,頗詳細地介紹了張自忠的為人,誇贊了張自忠治軍嚴明,作戰勇敢等許多優點,同時講清了北平事情的原委,最後,請求蔣介石說句話,或批幾個字,讓張自忠回到部隊上來,加上程潛也這麼張自忠說話。

蔣介石贊同了德公的話,親筆給軍政部寫了一張條子。于是,張自忠回到了原先的部隊59軍,仍任軍長。作為一個軍人,一個将軍,有什麼還比名譽和氣節重要的呢!張自忠對李宗仁感謝涕零,臨上任前,特意到李宗仁下榻辭行,一再感謝李宗仁的再生之恩。并信誓旦旦地說,日後李長官如有用得他的地方,他張自忠萬死不辭。

名将張自忠面對昔日仇人,為何願意出手相救,連李宗仁都看不明白

李宗仁見張自忠重提舊事,嘴角滑過淡淡的一笑,道:“過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我們應以黨國的利益為重,以四萬萬華夏同胞的利益為重。荩忱,我要你帶兵去支援臨沂。”

張自忠愣了一下,但馬上立正答道:“司令官隻管放心,荩忱一定竭盡全力拼殺,決不會像韓複榘那樣貪生怕死,有意儲存實力,敞開門眼睜睜地把鬼子放進來。”

“唉呀,你荩忱怎麼拿自己與那個該死的韓複榘比呢?你荩忱的為人我還清楚麼?不過,荩忱,你知道現在守臨沂的是誰呢?”李宗仁擡起手,用食指在地圖上臨沂的位置上點了點。

“龐炳勳。”張自忠脫口答道。

“嗯——”李宗仁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然後在地圖前踱起步來。“我知道,你與龐炳勳有宿怨,可這次……”

張自忠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荩忱這邊沒有什麼說的了,自當以黨國為重,隻是他龐将軍……”

李宗仁:“這個你放心,龐炳勳已不是以前的龐炳勳了。過去,他的确總是消極避戰,有意儲存實力,軍界同仁都嗤笑他是條‘老泥鳅’,可這次會議,還打得像個樣,上個月,他的115旅的在莒縣與日軍幹了一仗,幹掉了日本鬼子200多人;他的116旅在垛莊、湯頭一線阻擊日軍南進,斃敵數十人,擊毀汽車3輛,還繳獲了一輛。這個月的3日以來,他與日軍激戰了4天,盡管湯頭失手,但龐将軍與他将士還是打得很頑強的。8日,龐将軍令231團正面攻擊湯頭,229團與補充團從兩側抄襲日寇,三方一擊,龐将軍又從日軍手裡奪回了湯頭。唉,慘就慘在10日、11日這兩天,日軍的田野旅團幹過來了,40軍損失慘重啊!人員傷亡是一回事,關鍵的是外圍的工事全讓日軍攻陷了。不然,也不會這麼急着讓你荩忱出兵了。”

的确,第三軍團長兼40軍軍長龐炳勳與張自忠為馮玉祥部下,話還得從頭說起。從前,龐炳勳與張自忠同為馮玉祥部下,兩人在一起配合默契,打過蠻多苦仗,勝也好,敗也好,二人從未翻過臉。論年齡,龐炳勳長張自忠近20歲,但二人在一起,總是以兄弟相稱。然而,人各有志,1930年爆發的蔣、馮、閻大戰時,龐炳勳倒戈,反馮玉祥而投靠蔣介石。作為兄弟,在龐反戈前,張自忠勸龐,講得口吐蓮花,也沒有改變龐的主意,于是各為其主,兄弟成了仇敵。一次龐炳勳帶人襲擊了張自忠的師部,雙方展開了一場惡戰。仗打混了,子彈不長眼睛,張自忠的胸脯負了重傷,要不是他的警衛營長拼死相救,他早就死了。這樣,張自忠能不恨龐炳勳嗎?現在,龐炳勳被日軍咬住了,要是換了别人,早就幸災樂禍了。

張自忠聽了李宗仁的話後,淡淡地說:“我是恨他,可我是中國人。”

名将張自忠面對昔日仇人,為何願意出手相救,連李宗仁都看不明白

1938年3月12日清晨,擯棄前嫌的張自忠率領他59軍25000名官兵,以日行180裡的速度,到達了臨泊前線,與龐炳勳的40軍彙合成一隻強硬的鐵拳,砸向闆垣。

張自忠的部署是這樣的:黃維綱率領的38師沿角沂莊、曲坊、白河埠、朱泮、無渠店、小安子方向前進,師部設要小安子,以兩個旅作為師攻擊部隊,一個旅隐蔽在劉家湖附近作為師預備隊,攻擊的目标是佛坊頭,湯坊崖、白塔、河嶺一線,13日淩晨4點強渡沂河,向敵寇發起攻擊。180師在師長劉搌三将軍的率領下,沿王莊、十裡堡、謝家屯、邰家湖、雙湖一帶,師的前線指揮部設在邰家湖雙湖。攻擊目标是亭子頭、郭徐太平村。以一個旅為攻擊隊,也是13日淩晨4點強渡沂河,向敵發起攻擊。軍部所在的山炮營,撥一個連同180師使用,其餘配合38師行動。

180師經過兩個晝夜48小時的激戰,以近千官兵犧牲的代價,渡過了沂河,占領了亭子頭村,逼迫日寇後撤。38師也是以傷亡慘重的代價強渡過沂河,奪取了敵人陣地。但是兇狠的闆垣師團立即組織反撲,又将中國軍隊趕過了沂河。就這樣,你打過來,我撲過去,拉鋸式地血戰了七晝夜,張自忠與他的59軍官兵,以他們堅定的信念,同仇敵忾團結一緻精神,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以傷亡慘重的代價,直殺得敵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闆垣不得哀歎,在中國戰場上遇到了勁敵,遇到了不怕死的中國人。眼巴巴地望着臨沂這塊就要到口的肥肉溜掉了。他隻得丢下2000多具屍體,有點沮喪地下達了後撤和指令。張自忠解了臨沂之圍,救出了他的“冤家對頭”

“龐大哥……

“張賢弟……“

兩雙大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兩雙眼睛,久久地對望着。多少言語啊,多少要沖出心窩,可此時誰也沒說,也無須再說。一個了解,一分信任,一次支援,一個“情”字,涵括了一切,溶解了一切,凝固了一切。凝固在這兩雙盈滿淚花的眼睛中,多少歲月啊!多少歲月令人回味,不堪回首,白的晝,黑的夜,勝後的喜悅,敗時的憾恨,此刻全濃縮了,濃縮在眼前,濃縮在眼前這兩雙手交握在一起的巨手上,逐縮成兩股暖流,通過這兩雙大手,沁入對方心田,将歲月積澱下來的污濁蕩滌幹淨。

名将張自忠面對昔日仇人,為何願意出手相救,連李宗仁都看不明白

龐炳勳在北伐戰争中右腿負過傷,落下了殘疾,走路時有點跛。這次臨沂被圍,他認為自己死定了。當他接到李宗仁發給他的電報,得知是張自忠的部隊前來救援時,他的心不免咯噔一跳,随即一絲涼意透遍全身。他張自忠若是殺個“援”而不“救”,或緩緩進兵,或隔靴搔癢,或真紅假唱,他與他的40軍注定完了。經過這幾次與日軍接戰,他知道了闆垣的厲害。要不是前頭宰了個韓複榘,他這條“老泥鳅”也不會這樣甩老本了。令他吃驚的是,張自忠讓部隊丢掉一切辎重,隻帶少量槍支彈藥和口糧,以日行180裡的速度趕往臨沂。聽說,一路上還累死了不少體弱的士兵呢!到達臨沂後,張自忠馬上部署部隊,向圍困他的日軍進攻。

英雄,什麼是英雄?能以民族利益為重,能英勇赴難,視死如歸,能不計前嫌,救人于水火之中就是英雄!張自忠是英雄。是頂天立地的英雄。龐炳勳将自己與張自忠比,覺得自己太慚愧,太渺小,太龌龊了。自己年紀大,資曆老有何用?何時像張自忠這般轟烈過?他慶幸自己在臨沂硬拼了幾仗,盡管賠了老本,但他的名聲有了重新整理,他人生的道路上,有了一個閃光點。(後來,李宗仁在回憶這段往事時,概歎道:“若非張氏大義凜然,捐棄前嫌,及時趕赴,則龐氏所部已成甕中之鼈,必至全軍覆滅。“

臨沂一戰,殲滅日軍3000多人,其中包括日軍第11聯隊長野裕一郎大佐,年田中佐和一名大隊長。将日軍企圖伸向台兒莊彙合的兩隻螃蟹鉗子吹傷了一隻,大大地鼓舞了我軍将士的士氣,申張了民族正義,也打破了日本皇軍不可戰勝的狂言,堅定了全國軍民抗戰必勝的信心。蔣介石、李宗仁分别傳令,嘉獎龐炳勳、張自忠兩部官兵。國民政府也特派軍事參議院院長陳元前來視察、慰問。

随後,張自忠率部參加武漢會戰,守信陽,援固始,防潢川,完成了大别山防守任務。這期間,也就是花園口決堤成功後,日軍的14、16師團各一部共4000餘人被咆哮的黃河之水圍困在中牟、朱仙鎮、尉氏地區。掉在鍋裡的餃子哪有不撈之理,張自忠率他的59軍與劉和鼎的39軍果斷出擊,激戰兩天兩夜,将4000個日軍像撈餃子一樣撈了個幹淨。為此,張自忠再次受嘉獎,10月,擢升為33集團軍總司令。11月中旬,奉命接任五戰區右翼兵團總司令,節制三個集團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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