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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迪回憶第5次戰役後180師撤退情況

敵人向我軍反撲進攻行動異常迅速,這是我們沒有意料到的

楊迪回憶第5次戰役後180師撤退情況

5月21日,彭總下達結束第5次戰役第2階段作戰的指令後。我們從各方面得到的情報,向我反撲的美軍及南北韓軍,不僅沒有停止進攻,敵人在完成全線展開後,即在東、西線加速了向我全面進攻,而且行動異常迅速,企圖割裂我軍。

我們作戰處研究後,立即向解方參謀長建議:我後撤的各兵團、各軍應提前于5月22日開始轉移,否則很可能被敵人纏住或插亂,造成不必要的傷亡損失。彭總和志願軍其他首長同意我們的意見,電令各兵團提前開始向後轉移。

作戰處遵照彭總提前轉移的指令,迅速用電話催促各兵團、各軍務必于5月22日晚與敵人脫離接觸,迅速分梯次地掩護向後轉移,注意采取各種方式,遲滞敵人沿公路插入我縱深。

正當我軍各兵團、各軍于5月22日晚提前撤出戰鬥向後轉移時,因為我軍沒有制空權,隻能在夜間行動,23日拂曉前我軍剛轉移至新的陣地和準備休息做飯時,敵人于5月23日白晝,即開始向我全線大規模反撲。

敵軍機械化裝備運動很快,我軍後撤可通行的道路又少,這對我軍向後轉移極為不利。我将作戰處研究的意見,又向解方參謀長作了彙報:(1)各兵團的第二梯隊應迅速占領有利陣地,扼守住交通要道,阻擊敵人反撲,第一梯隊應避開大路,從小道迅速後撤;(2)各軍、師、團首長要切實掌握部隊,加強同上級的無線電聯絡,親自帶領部隊向後轉移;(3)志司預備隊應迅速占領“三八線”附近陣地,作為最後死守防線,堅決頂住敵人的反撲,穩定戰場局勢,争取時間以利再戰。

對敵情的迅速變化和作戰處提出的意見,彭總和志願軍其他首長又進行了認真研究,形成了調整各兵團、各軍具體行動方案,作戰處迅速将首長們的決心、指令,下達給各兵團和有關各軍。

當時,戰場形勢極為複雜,敵我雙方情況變化很快,志司作戰處的同志們晝夜不停地收集、研究情況,适時提出組織防禦和實施局部反擊的建議,督促、檢查和掌握各兵團、各軍貫徹執行志司指令的情況,以保障彭總和志願軍其他首長決心的貫徹執行,力求迅速扭轉不利于我軍的戰局态勢。

失利的悲劇發生了。第180師被美軍隔斷于敵後,全師僅少數人生還

關于第60軍第180師被敵人隔斷後所發生的悲劇,抗美援朝戰争結束幾十年後,各種各樣的報道和寫法、說法很多,還有較長篇的紀實性報道。

軍事科學院出版的對第180師的悲劇,在第二章小結中寫道: “而第180師在敵人包圍的情況下,師長不是積極地組織力量堅決率領全師突圍,而采取了錯誤的措施,以緻遭受嚴重損失。”正史上不可能寫得太多太細,這樣點出來,用詞已是很重的了。

對于我所了解的有關180師失利的情況,是不是按當時真實的情況寫出來呢?我曾打電話詢問的主編之一的孟照輝同志(他原是志司作戰處的作戰科長,現已在軍事科學院離休)。

他說:“我們寫戰史隻能點到,現在各種各樣的說法很多。當時的真實情況,你最了解,希望你能如實地寫出來,還曆史以本來面目。”他又說:“我現在有當時的資料,如你需要,我可以告訴你。”我把我記得起的當時情況對他說了,他說: “你記得很準确,就是那麼樣的情況。”

根據當時我在志願軍司令部作戰處所了解和掌握的情況,180師的失利的過程是這樣的:

1951年5月21日,彭總和中朝聯合司令部(簡稱“聯司”,因這次戰役有北韓人民軍4個軍團參加,是以電報是用“聯司”名義發出)果斷地決定停止進攻,結束第5次戰役第二階段作戰,令各兵團(人民軍金指)、各軍·(人民軍軍團)于23日開始後撤。停止進攻的電令發出後,美軍反撲的行動異常的迅速,“聯司”迅即又電令各兵團、各軍(軍團)提前一天于5月22日晚向後撤退,并規定了各部隊後撤的方式與步驟。

但5月23日拂曉後,美軍利用其機械化、摩托化速度快的優勢,集中13個師的兵力,在空軍的支援下,沿各條公路及能夠通行汽車、坦克的鄉村小公路,向我軍穿插,企圖将我軍後撤的道路截斷。敵人的瘋狂反撲,對我軍後撤造成了很大的困難。

5月24日,北犯之敵迫使我第65軍自議政府、清平川一線節節抗擊敵人,至25日除一部分于七鋒山、海度山阻敵外,該軍主力于當日晚撤到漢灘川以北地區,這就使第3兵團與第19兵團之間結合部的間隙進一步擴大。第3兵團之第60軍奉命掩護大批傷員後運,沒有按時進至指定的防禦地區,該軍第180師仍在北漢江南岸汗谷、正屏山(春川以南)地區堅持阻敵作戰,該師兩翼完全暴露。此時敵人已将北漢江的渡口控制,該師向北撤退的路線受到威脅,但該師仍利用24日夜間偷渡過了北漢江,于25日晨全部到達春川西北之雞冠山、駕德山、北培山地區。

志司得知上述情況後,彭總及志司其他首長們研究決定,為了迅速穩定戰局,制止敵人的瘋狂反撲,即令第60軍迅速轉移至華川西南之回望峰、史侖裡一帶,堅決阻擊北犯之敵。

第180師本應于5月25日晚繼續向北後撤,但該師主要上司在白晝看到山下西面加平至華川的公路上,東面的春川至華川的公路上,敵人的機械化部隊向北進犯。在這種情況下,該師主要上司不能冷靜地分析情況,不能正确地判斷情況,而錯誤地認為該師被敵人包圍了,産生了恐懼、猶豫、動搖。他們忘記了敵人的機械化在白晝好似很兇猛,可是到了夜晚敵人就怕我們了,必定會龜縮到洞、裡(北韓的村、鎮的稱呼)防禦我軍夜間的偷襲。美軍是少爺老爺兵,不能吃苦,夜晚他們還要睡覺休息。而我軍的特點是擅長夜戰,可以連續行軍作戰,白晝是敵人的,晚上就是我軍的。如果180師主要上司能夠冷靜、正确地分析這些情況,利用25日夜間越過加平至華川公路,繼續向北撤退,是完全可以撤出來的,即使出現最壞的情況,至少師主力是可以撤出來的。該師錯過了5月25日夜晚,這是一個生與死、勝利與失敗的最緊要、最關鍵的一個夜晚。

當時,我們志司作戰處的同志收到第60軍的報告後,即認為敵人白晝沿公路前進,隻要我軍隐蔽好,不被敵人發覺,夜晚是完全可以通過公路繼續後撤的,因為當時敵人并不知道已經隔斷了我軍一個師。當時解參謀長和我們作戰處的同志們都在一起工作,我們研究後,立即報告志司首長們,志司立即向第60軍發電報,令180師利用25日夜間,越過加平至華川的公路向北繼續後撤。

該師師長沒有執行抓住25日夜間有利時機迅速後撤的指令。

該師主要上司驚慌恐懼,猶豫動搖,對敵情作出了錯誤的判斷,自認為已經被敵人分割包圍了,該師長鄭其貴定下了置自己于死地的極為錯誤的決心與處置,指令各團集中排以上幹部突圍,竟然置近萬名親如兄弟的戰士于不顧,并下令将電台砸了、電報密碼燒了。這樣就使上下聯絡中斷了,該師與軍、與兵團、與志司都中斷了聯絡,使各團、營失去了統一的指揮,有的連、排幹部各帶少數戰士到團去集中,有的連排幹部仍帶領部隊作戰,這樣就使部隊大亂。敵人很快就發覺還有一大股志願軍被他們隔斷了(但敵人一直不知道隔斷我軍1個師)。敵人即開始組織對180師部隊實施圍攻、堵截,有的團營幹部帶一部分部隊打得很英勇,特别是5月27日與敵在鷹峰的戰鬥,打得很英勇,也很慘烈,但終因師主要上司的錯誤,使該師各自突圍的小分隊,各自為戰,人自為戰,也就不能成為一股強大的力量而沖出來。

彭總和志司其他首長令第60軍上司迅速組織部隊去接應180師,但因180師已砸了電台、燒了密碼, 自25日下午以後第60軍與180師電台已聯絡不上了。

當時我們志司作戰處和志司首長是同樣的心情,對180師的情況極為着急與擔心,正在這緊要關頭,第3兵團司令部在轉移中遇到敵機轟炸,志司與第3兵團與60軍,第3兵團與60軍的通信聯絡失靈一天。彭總及志司其他首長們極為焦慮不安。

在這種危急情況下,我即向解參謀長請求派我去60軍了解情況,并去找180師的下落。解參謀長當即表示不同意,他說:“60軍都聯絡不到,你去就能找到嗎?現在戰場很混亂,搞得不好連你也得失去聯系。”

我說: “1個師聯系不上又找不到,這太嚴重了,我們當參謀的不能幹看着首長着急上火,我們要迅速采取行動,那一帶地區第4次戰役我去過,地形我熟悉,遇有情況也會處置好,請首長讓我去吧!”

解參謀長還是堅持不同意,他說:“第3兵團是新入朝的部隊,我們對該兵團和軍的幹部隻見過一次面,師以下幹部還沒有見過,彼此都不認識,你去找他們,他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他們,這樣去找也是找不到的,該地區部隊已經很擁擠、很亂,搞不好會要發生誤會的,是以你不能去。”

我聽了解參謀長這麼一說,冷靜下來,認真地想了想,解參謀長不讓我去是對的。當時戰場敵我交錯,情況的确很亂,如果我去了,找第3兵團和第60軍也得費時間,我與他們隻是認識并不熟悉,不好提出請他們協助我。而且他們已自顧不暇,也無能力來幫助我。我越過前線後,汽車不能開了,就要徒步走,這也需要時間的,我即使到達我事先了解的180師進至的地區,該師也可能離開了;我沒有帶電台(也不可能帶)無法得到志司的新情況和新訓示,而180師已經分散了、亂了,找也找不到師的主要上司了,各種意想不到的情況都會發生,我不僅不能完成找回180師的任務,也很可能回不來了,但絕對不會當俘虜,這是我事先就想好了準備好了的。事情過去了幾十年了,可我每當想起當時的緊急情況,心情就難以平靜,深深感到首長對自己的關懷和愛護;深為180師的指戰員因師主要指揮員的錯誤決定和處置,而蒙受奇恥大辱而痛心。

一直到5月28日晨,180師師長鄭其貴隻帶二十幾名幹部和戰士很狼狽地突圍出來。各團、營零星地突圍跑回少數人員。當時知道180師損失将近8000人,還有一部分由該師掩護向後撤退的傷員也沒有撤出來。這是在北韓戰場上我軍遭到的最大的損失。180師的損失還為以後闆門店停戰談判中,關于交換戰俘問題增添了難度和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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