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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又氣又敬的二叔

作者:容百川700

二叔名叫貴和,今年七十有二,為人處世公道本分,但思想觀念也很陳舊,這年頭說他思想傳統,到不如用古闆、認死理恰當。

讓人又氣又敬的二叔

在社會飛速發展的今天,二叔顯得非常落武;裝束打扮,一年四季就是黑灰兩色,一頂退了顔色的灰色帽子成天扣在頭上。雖衣着老式但還幹淨,不論任何場合出出進進,不亢不卑非常的自信。

他看不上村裡那些小富自滿,穿着花裡胡哨和他年齡相仿的人,他覺得這個歲數打扮得洋頭洋臉是不應該的;也看不慣村裡那些刺龍畫虎的青年後生,和那些描眉畫睛穿着暴露成天露着肚臍眼子的女孩,說他(她)們沒有管教,更不拿正眼瞧他(她)們;更看不上村幹部成天裡領着一群點胭脂擦粉的老娘們,叮叮哐哐地在村裡跳廣場舞。他覺得她們扭腰晃腚的舉止紮眼,更有失體統。

他罵村幹部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辦不了熊正事!”

讓人又氣又敬的二叔

二叔能這樣,也算有底氣。

因為能下苦,日子過的一直很殷實。兩個孩子都很優秀,女兒考學畢業後在縣土地局工作,因為能力強現在是開發管理科的科長,二叔自然好茶好煙好酒不斷,他也從不吝啬,經常悄悄地把煙茶分于鄉鄰,盡管這樣二叔人前面後從沒炫耀過,更沒張狂過。

兒子雖然沒考上學,但通過關系也在縣裡很好的機關電廠上班。雖娶了個農村媳婦,但家裡地裡樣樣都行,通情達理非常賢惠。

為了孩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一家人齊心合力地幹,也在城裡買了房子。

孩子們都在城裡,老兩口留守在家。二叔是閑不住的人,除侍候那幾畝田地外,還跟着村裡的建築隊幹泥瓦活。

盡管女兒經常打電話勸他,能幹就幹點,不能幹就歇着,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少管閑事,少生閑氣,注意身體;說現在都各自為政不同于從前了,各過各的日子,别什麼事都看不慣,也不能拿自己的尺子去量别人,鄰裡之間這樣對誰都不好。

可二叔似乎不會變通,值不值得也會得罪人。

好在二嬸性格開朗,為人熱情,每每二叔得罪人的時候,二嬸就會高喉嚨大嗓地跟人家說:“老天爺枉給他個人皮,也算是個人,咱沒法,要是個不聽使喚的牲口,或是個用着不順手的家什,我說啥也得倒騰了他。”說完引得人們哄堂大笑。

街坊鄰裡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二嬸的面上也就不和二叔過多的計較。

讓人又氣又敬的二叔

許多人說二叔認死理,但他論事不論人,看誰不順眼都一樣。

就拿前幾天去城裡他兒子那裡來說吧,仍鑽牛角尖。

那時節令已到小雪,建築隊已經停班,那天縣城逢集。他打算去趕集,順路也給孫子捎去二嬸新做的棉襖。

天剛放亮,二叔就早早吃完了飯。出門前二嬸說進城不能再穿這一出,讓他換換行頭,說天冷,換上女兒給他買的羽絨服,他脖子一擰,臉一沉說:“咋啦?丢你的人啦?我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嗎!穿的好人家就拿你當人啦!”

說完拎起包袱,在二嬸嘴裡罵着“倔驢”的聲中,就去趕第一趟公共汽車了。

二十多裡的路程,不到一個小時二叔就到了兒子的小區。

兒子和媳婦聽娘打來的電話,早早地就下樓來接他。

進屋後兒子拎着棉襖對他說:“以後别讓俺娘做這玩意,現在孩子都要好,羽絨服又輕又暖又好看,誰還穿這個。”

說完對媳婦說:“要不你在給爹下點水餃,天冷吃點暖和。”

二叔說“吃過了,不餓!”

媳婦聽後還是下了廚房。

這時兒子電話響起,原來同僚家中有事讓他早去替替班。

兒子看了看牆上的鐘表,又看了看廚房的媳婦忙對爹說:“我們不能陪你了,廠子裡工作都很忙,一會我們都得去上班。吃完水餃你喝會茶,然後洗個澡再去趕集也不晚。”

說完指着茶吧機說:“茶吧機你得會用吧?”

二叔沒吱聲,嘴角已明顯地向下拉。

兒子沒看出眉眼高低,接着又說:“喝會茶,沖個澡身上也輕松,也幹淨幹淨,熱水器始終開着,溫度适宜,打開花灑就行。”

兒子說的沒錯,就是用了幾個新名詞,這就把二叔惹得不高興了。

二叔聽了兒子的這番話,陰沉着臉實在憋不住了說:

“别進城三天,不知道姓啥,撇多些熊洋腔!”

“什麼工作上班?還不就是弓腰撅腚地幹活嗎!”說完白了兒子一眼。

“羽絨服有啥好裡?裡面不就是些打碎鵝毛鴨子毛嗎,能有咱那新棉花暖和?”邊說邊用手指頭敲着茶幾。

“什麼水餃哎?不就是個扁食嗎!難道說水餃裡面的餡就變得好吃啦!”

“什麼茶吧機哎?還不就是個狗日的燒水爐嗎!”

“還花灑,不就是個熊水龍頭嗎!”說着又瞪了兒子一眼。

“你也四十多歲的人啦,直本本的不好嗎?說話别叫人幹哕!到啥時候露味、谝能的人都讓人笑話!”

兒子知道他的脾氣,也習慣了他刻薄的訓斥,雖臉帶羞紅仍甜着臉給他笑。

這時媳婦端着餃子出來笑着對二叔說:“爹,别生氣,趁熱吃扁食,别跟他一樣,這熊黃子在城裡混兩天,谝起能來啦!”

兒媳婦知道公公反感那些裝腔作勢的人,拿了頭蒜邊剝邊說:“為了這個家,你一年難得幾天清閑,今天趕完集别走啦,在城裡玩兩天,到處轉轉散散心,我這也得馬上去手套廠上班去。”

說着感覺不對公公的口味連忙改口:“不,幹活去!給人家縫手娃子,你吃完喝點水,那個燒水的家什,摁開開關就行,想洗澡打開水龍頭就能用,中午趕完集你要不舍得下館子就回家吃,冰箱裡幹糧和菜都是現成的,擱鍋裡餾餾就行。你慢慢吃吧,俺幹活去啦!”

說完拎着包和丈夫就出了門。

讓人又氣又敬的二叔

二叔看到兒子和媳婦如此溫順,被尊重後的感覺,似乎自己有一種不可讓人抗違的潛質,臉上頓時活泛許多。

2022年元旦寫于沈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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