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趙翼在《瓯北詩話》中,提到了一種奇怪的律詩:
至如六句 成七律一首,青蓮集中已有之。香山最多,而其體又不一。
六句律詩,指一首律詩有六句,這個和六言律詩不同,六言律詩指每一句有六個字。
青蓮即李白,趙翼說,李白詩集中就出現六句的律詩了。而白居易的六句律詩作品更多一些,而且分别有不同的特點。
一、白居易六句律詩
白居易的六句律詩,趙翼分為幾類,他是按照對仗的方式分的。
第一種,白居易《忠州種桃杏》雲:
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
路遠-誰能-念-鄉曲,年深-兼欲-忘-京華。
忠州且作三年計,種杏栽桃拟待花。
趙翼說,這首詩的特點是中間兩句對仗:
前後單行,中間成對,此六句律正體也。
中間一聯對仗,第一聯和尾聯不對仗。這是六句律詩的正體。
第二種,白居易又有《櫻桃花下招客》雲:
櫻桃-昨夜-開-如雪,鬓發-今年-白-似霜。
漸覺-花前-成老醜,何曾-酒後-更颠狂。
誰能聞此來相勸,共泥春風醉一場。
這首詩的特點是:“此前四句作兩聯,末二句不對也。”
第三種, 白居易《蘇州柳》雲:
金谷園-中-黃袅娜,曲江亭-畔-碧婆娑。
老來處處遊行遍,不似蘇州柳最多。
飛絮拂頭條拂面,使君無計奈春何!
這首六句律詩的對仗又有不同:“此前二句作對,後四句不對也。”
第四種,通篇不對仗。《闆橋路》雲:
梁苑城西二十裡,一渠春水柳千條。
若為此地今重過,十五年前舊闆橋。
曾共玉顔橋上别,不知消息到今朝。
這首詩“通首不對,而亦編在六句律詩中,又一體也。”
趙翼把對仗作為這種律詩的分類标準,老街倒覺得多此一舉。
因為按照這種方式的話,七絕也可以這樣分,有的四句都是對仗句(兩個黃鹂鳴翠柳),有的前兩句對仗(江碧鳥逾白),有的後兩句對仗,有的都不對仗(朝辭白帝彩雲間)。
二、李白的六句律詩
李白的六句律,是五言的樂府古題《 子夜四時歌》,其一《 春歌》:
秦地羅敷女,采桑綠水邊。
素手青條上,紅妝白日鮮。
蠶饑妾欲去,五馬莫留連。
其二《 夏歌》
鏡湖三百裡,菡萏發荷花。
五月西施采,人看隘若邪。
回舟不待月,歸去越王家。
其三《秋歌》: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
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
其四《冬歌》
明朝驿使發,一夜絮征袍。
素手抽針冷,那堪把剪刀。
裁縫寄遠道,幾日到臨洮。
可以看出來,這些五言詩,都是用的律句,不過,并不嚴格遵守黏連的标準,是否對仗也很自由。
三、更早的六句詩
李白的五言六句詩,很明顯受了南朝樂府詩的影響。
《子夜四時歌》是南朝樂府民歌,屬“清商曲辭·吳聲歌曲”。不過原詩分春夏秋冬四組,每一組都由很多首五言絕句組成。
說回六句詩,當然李白也不是首創。因為更早的六句詩不是律詩,而是古體詩,在《詩經》中,就已經有不少了。
例如《詩經·魏風·十畝之間》:
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還兮。
十畝之外兮,桑者洩洩兮,行與子逝兮。
漢朝有《霍将軍歌》:
四夷既獲諸夏康兮。國家安甯樂無央兮。
載戢幹戈弓矢藏兮。麒麟來臻鳳皇翔兮。
與天相保永無疆兮。親親百年各延長。
魏晉南北朝時期,如謝莊的《喜雨詩》:
燕起知風舞,礎潤識雲流。
冽泉承夜湛,零雨望晨浮。
合穎行盛茂,分穗方盈疇。
隋朝時,王胄《雨晴詩》:
初晴物候涼,夕景照山莊。
殘虹低飲澗,新溜上侵塘。
風度蟬聲遠,雲開雁路長。
到了南朝後期以及隋朝時,受永明體的影響,詩人采用律句就很多了。可以看出,李白的六句律,是傳承了這一時期的作品。
結束語
嚴羽在《滄浪詩話》中,也提到了三韻律,律詩兩句一聯,一聯一韻,三韻即六句的詩:
有律詩止三韻者(唐人有六句五言律,如李益詩:“漢家今上郡,秦塞古長城。有日雲常慘,無風沙自驚。當今天子聖,不戰四方平”是也)《滄浪詩話·詩體》
這種詩體,雖有不少詩人創作,但是終歸沒有成為主流。不過,有一種現象值得注意,就是這種六句的詩,有類似的詞牌,即《浣溪沙》:
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淨無泥,蕭蕭暮雨子規啼。
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發唱黃雞。
這個詞牌壓了五個韻,雖然是六句,可惜不是三韻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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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翼《瓯北詩話》,杜甫獨創了哪些句法?作詩者不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