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詩經》133 無衣

《詩經》133 無衣

兵士相語的口吻,當時軍中的歌謠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誰說沒有衣服穿?你我共同披戰袍。

國王興兵要作戰,修好我們戈和矛,同仇敵忾赴戰壕。

誰說沒有衣服穿?你我共同穿汗衫。

國王興兵要作戰,修好我們矛和戟,并肩攜手齊向前。

誰說沒有衣服穿?你我共同穿戰裙。

國王興兵排戰陣,修好我們甲和兵,同心協力殺敵人。

1、袍:長衣。行軍者日以當衣,夜以當被。就是今之披風,或名鬥篷。“同袍”是友愛之辭。  2、于:語助詞,猶“曰”或“聿”。興師:出兵。秦國常和西戎交兵。秦穆公伐戎,開地千裡。當時戎族是周的敵人,和戎人打仗也就是為周王征伐,秦國伐戎必然打起“王命”的旗号。  3、戈、矛:都是長柄的兵器,戈平頭而旁有枝,矛頭尖銳。  4、仇:《吳越春秋》引作“讐”。“讐”與“仇”同義。與子同仇:等于說你的讐敵就是我的讐敵。  5、澤:汗衣。  6、戟:兵器名。古戟形似戈,具橫直兩鋒。  7、作:起來。

這首詩充滿了激昂慷慨、同仇敵忾的氣氛,讀之不禁受到強烈的感染。可是《毛詩序》卻說:“《無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戰。”陳奂《詩毛氏傳疏》也認為:“此亦刺康公詩也。”《詩經》固然講究美刺,但這裡明明是美,卻被說成刺。按其内容,當是一首愛國主義的戰歌。據今人考證,周幽王十一年(秦襄公七年,公元前771年),周王室内讧,導緻戎族入侵,攻進鎬京,周王朝土地大部淪陷,秦國靠近王畿,與周王室休戚相關,遂奮起反抗。此詩似在這一背景下産生。

當時的秦國位于今甘肅東部及陝西一帶。那裡木深土厚,民性厚重質直。班固在《漢書·趙充國辛慶忌傳贊》中說秦地“民俗修習戰備,高上勇力,鞍馬騎射。故秦詩曰:‘王于興詩,修我甲兵,與子偕行。’其風聲氣俗自古而然,今之歌謠慷慨風流猶存焉。”朱熹《詩集傳》也說:“秦人之俗,大抵尚氣概,先勇力,忘生輕死,故其見于詩如此。”這首詩意氣風發,豪情滿懷,确實反映了秦地人民的尚武精神。在大敵目前、兵臨城下之際,他們以大局為重,與周王室保持一緻,一聽“王于興師”,他們就一呼百諾,緊跟出發,團結友愛,協同作戰,表現出崇高無私的品質和英雄氣概。

由于此詩旨在歌頌,也就是說以“美”為主,是以對秦軍來說有巨大的鼓舞力量。據《左傳》記載,魯定公四年(前506年),吳國軍隊攻陷楚國的首府郢都,楚臣申包胥到秦國求援,“立依于庭牆而哭,日夜不絕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哀公為之賦《無衣》,九頓首而坐,秦師乃出”。于是一舉擊退了吳兵。可以想像,在秦王誓師的時候,此詩猶如一首誓詞;對士兵們來說,則又似一首動員令。

如前所述,秦人尚武好勇,反映在這首詩中則以氣概勝。誦讀此詩,不禁為詩中火一般燃燒的激情所感染,那種慷慨激昂的英雄主義氣概令人心馳神往。無怪乎吳闿生《詩義會通》評為“英壯邁往,非唐人出塞諸詩所及”。之是以造成這樣的藝術效果,第一是每章開頭都采用了問答式的句法。陳繼揆《讀詩臆補》說:“開口便有吞吐六國之氣,其筆鋒淩厲,亦正如嶽将軍直搗黃龍。”一句“豈曰無衣”,似自責,似反問,洋溢着不可遏止的憤怒與憤慨,仿佛在人們複仇的心靈上點上一把火,于是無數戰士同聲響應:“與子同袍!”“與子同澤!”“與子同裳!”第二是語言富有強烈的動作性:“修我戈矛!”“修我矛戟!”“修我甲兵!”使人想像到戰士們在磨刀擦槍、舞戈揮戟的熱烈場面。這樣的詩句,可以歌,可以舞,堪稱激動人心的活劇!

詩共三章,采用了重疊複沓的形式。每一章句數、字數相等,但結構的相同并不意味簡單的、機械的重複,而是不斷遞進,有所發展的。如首章結句“與子同仇”,是情緒方面的,說的是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二章結句“與子偕作”,作是起的意思,這才是行動的開始。三章結句“與子偕行”,行訓往,表明詩中的戰士們将奔赴前線共同殺敵了。這種重疊複沓的形式固然受到樂曲的限制,但與舞蹈的節奏起落與回環往複也是緊密結合的,而構成詩中主旋律的則是一股戰鬥的激情,激情的起伏跌宕自然形成樂曲的節奏與舞蹈動作,正所謂“長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禮記·樂記》)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