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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沙皇暴政的星星之火——普希金的詩《寄西伯利亞》

反沙皇暴政的星星之火——普希金的詩《寄西伯利亞》

文/馬家駿

烏雲籠罩着莫斯科,廣場上普希金的青銅像仿佛沉思地凝視着遠方。一群勞工、市民、知識分子,在寒風中,摘下帽子向偉大詩人緻敬。有人朗誦起詩人的《緻恰達耶夫》:“同志,相信吧:迷人的幸福的星辰就要高高升起,射出光芒,俄羅斯要從睡夢中蘇醒,并在專制暴政的廢墟上将會寫上我們姓名的字樣。” ……突然,一群特務和警察襲來,棍棒、槍托齊下,人們同鎮壓者搏鬥,有的被逮上警車。緻敬儀式被沖散。消息在街頭巷尾竊竊私語的群衆中流傳着。這不是俄國沙 皇時代的社會騷動,這是今天不屈服的蘇聯人民經常發生的反法西斯統治的鬥争。滿嘴“人道”、“自由”的統治集團,為什麼如此害怕死了一百四十年的俄羅斯偉大詩人呢?我們就來看一下曆史和現實吧。

亞力山大·普希金1799年生于莫斯科一個貴族家中。他的父母沉緬于享樂,并不管子女教育。自幼年,普希金從農奴保姆那裡吸收了豐富的民間文學的滋養。1811年,他上了皇村學校,從學校的進步教師那裡接受了歐洲啟蒙文化。次年,發生了拿破侖侵俄并被擊退的衛國戰争,這次戰争喚醒了在農奴制度下沉睡的俄羅斯,資産階級革命思想在先進的貴族知識分子和軍官中醞釀。普希金結識了駐紮學校附近的軍官恰達耶夫,初步認識到封建專制和農奴制的弊害。讀書期間,他同先進同學建立了友誼,并開始了詩歌創作。

1817年,他從學校畢業。供職期間,他加入了秘密文學社團“綠燈社”。這個時候的沙皇俄國,對外充當歐洲憲兵,鎮壓各國人民革命。對内鞏固農奴制度,加強超經濟的封建剝削;強化沙皇專制暴政的國家機器,殘酷鎮壓任何不滿的思想。一批貴族知識分子和軍官,組織秘密團體,密謀推翻沙皇專制統治,實行社會改革。其中就有普希金的密友和同學。普希金的詩篇表達了這些革命者的思想和心聲。他在《自由頌》(1817)中響亮地号召:“戰栗吧,世間的專制暴君!而你們,匍匐着的奴隸,聽呵,振奮起來,覺醒!”他揭露“無法無情的地主”“用強制的鞭子把農民的一切——勞力,土地,時間,都逼到自己的手裡。”(《鄉村》,1819)沙皇發覺了在知識界、軍官和士兵中流傳的普希金這些詩篇,就把詩人流放南俄。

在南俄流放期間,盡管反動當局監視和折磨普希金,但詩人的反抗精神有增無減。他認識了南俄的革命者,列席他們的秘密會議,向當地青年傳播進步思想。在《短劍》(1821)一詩中,他号召用武器殺死暴君。他寫了一系列長詩,表現反叛思想,甚至歌頌“強盜”。1824年沙皇政府私拆普希金的信,發現他的無神論言論,加上奧德薩長官向沙皇告密說普希金“教壞了”該城青年,于是沙皇政府把詩人押解到詩人父母的領地,把他幽禁在北方荒涼的農村。1824至1826年之間,普希金在農村深入研究了人民的風俗、口頭文學、語言,研究了俄國曆史,寫了大量的作品。在曆史悲劇《鮑裡斯·戈東諾夫》中,他指出沙皇的覆亡在于喪失民心。詩人說:“人民永遠是暗暗同情叛亂的”,表現了俄國人民的反抗精神。這期間,1825年12月在首都彼得堡爆發了革命黨人的武裝起義,起義被沙皇鎮壓了下去。這些革命者被稱為十二月黨人。為首的五個領袖被沙皇絞死。他們之中有普希金的朋友、詩人雷列耶夫。其他的黨人,其中有不少是普希金的同學和密友,也被流放西伯利亞服勞役,關進牢房、礦坑。社會上一片黑暗,特務密探竟竄到普希金流放地搜集罪證,以便逮捕他。在毫無結果的情況下,來了憲兵,又把詩人押解到莫斯科。

風塵仆仆的普希金被帶到沙皇面前。沙皇問他,如果他在彼得堡會不會參加起義。普希金昂然回答:“一定參加,我所有的朋友都參加了,我不會袖手旁觀。”沙皇想拉攏普希金成為宮廷詩人。但普希金并不降服。他忠于十二月黨人的理想,1827年,他在《阿裡昂》一詩中說,他同黨人同舟共濟,突然風暴襲來,舵手與水手死了,隻剩他一個歌者,被暴風雨擲向海岸:“我唱着舊日的領歌,并曬幹我潮濕的衣裳,在太陽下的岩石旁。”同年,十二月黨人穆拉維約夫的妻子,不顧上流社會與貴族家庭的阻撓,毅然要去西伯利亞同被流放服勞役的丈夫會面并留居下來。離行前的一次聚會上,普希金悄悄将寫好的一首詩托她帶到西伯利亞去。這就是有名的詩篇《寄西伯利亞》。

在《寄西伯利亞》短短的十六行詩中,普希金寬慰十二月黨人,盡管他們遭到不幸,但不幸與希望是孿生姊妹。黨人不是孤立無援的,愛情與友誼,詩人的自由詩篇,都在支援他們。隻要鼓起鬥争勇氣,勝利遲早會來到。這首詩宣告了沙皇俄國這個大監獄終有一日會傾覆。詩人鼓舞黨人說,你們将獲得自由,後繼的戰土會營救你們,并同你們共同去戰鬥。但是十二月黨人失敗的當時,赫爾岑一代新的貴族革命家還沒有出現,詩人的宣告還隻是空泛的幻想。階級的和時代的局限,使普希金看不到十二月黨人綱領的資産階級性質,看不到十二月黨人脫離勞動人民群衆這個根本弱點,是以,他隻能作一般的鼓勵,提不出切實的出路。

這首詩語調高昂,用詞莊嚴古樸,意境深遠。詩人把意願和理想化作了可感的形象,将黨人的處境與詩人的感情融合得很完美。詩中較多地使用了未來時動詞(譯為“将”、“會”),以表達美好的願望。

這首詩在流放地和勞役礦坑中很快地流傳開來。十二月黨人、詩人亞力山大·奧多耶夫斯基寫了一首《答普希金》的詩,其中說:“詩人呀,請你放心!我們以枷鎖、以這命運為榮,我們雖然在獄門之内鎖禁,可是心中還是把沙皇嘲弄。我們悲修的工作決不會落空——行看星星之火燃成熊熊烈焰,我們将把鎖鍊鑄成利劍,再把那自由之火燒起,煽起怒焰轟向沙皇人民将愉快地呼吸! ”詩中“行看星星之火燃成熊熊烈焰”一句,為列甯1900年創刊《火星》報時在刊頭引用。

反動年代,普希金寫出了俄國文學史上著名的詩體小說《葉甫蓋尼·奧涅金》。馬克思和恩格斯再三引用它,指出普希金早就懂得亞當·斯密的貨币與商品轉化的道理。普希金在《斯金卡·拉辛之歌》、《戈留辛諾村的曆史》、《杜勃洛夫斯基》和《上尉的女兒》中描寫了并贊揚了農民起義。盡管這些作品在思想上還有弱點,但在反動年代裡作者通過它們所表現的勞動人民的反抗鬥争,是難能可貴的。

普希金用他的著作建立了一座非人工的紀念碑,他自豪地說:“我是以永遠能和人 民親近,是因為我曾用我的詩歌,喚起人們的善心,在這殘酷的世紀,我歌頌過自由,……”普希金歌頌的當然不是無産階級的自由,那時俄國還沒有無産階級。但他向沙皇專制暴政和封建農奴制度作鬥争,應是有其曆史功績的。正因為普希金不向沙皇政府屈服,反動統治階級便不停诽謗他,并唆使一個卑鄙的外國流氓——丹特士,于1837年利用所謂“決鬥”,殺害了普希金。同一個丹特士,在1871年又成為鎮壓巴黎公社起義勞工的劊子手。

普希金被沙皇政府殺害的消息傳出,吊唁的人數以萬計,成了一次向反動派的大示威。沙皇派憲兵偷偷地将普希金的靈柩押回他父母的領地草草安葬了。普希金逝世的當天,--位新詩人萊蒙托夫發出了憤怒的抗議。萊蒙托夫因寫《詩人之死》哀悼普希金而被流放,四年後,又同樣被沙皇政府所殺害。

老沙皇就是如此殘酷地鎮壓人民的反抗精神的。今天那些步老沙皇的後塵的人,盡管把一批又一批反抗法西斯統治的人,關進牢獄,流放西伯利亞服勞役,都是徒勞的。正如普希金的詩說的“沉重的鐐铐會掉下,牢獄會覆亡”。星星之火,必将燎原,經過百多年鬥争的蘇聯人民,定會再舉起十月革命的紅旗。

[附]普希金《寄西伯利亞》(馬家駿 譯)

在西伯利亞礦坑的深處,

望你們保持高傲的容忍,

你們的悲慘的勞動,

和思想的崇高志向不會消泯。

不幸的忠實姊妹——希 望,

在陰暗的地窟之中,

穿過陰暗的牢獄,

正象我那自由的聲音,

沉重的鐐铐會掉下,

牢獄會覆亡 ——而自由,

會愉快地在門口迎接你們,

弟兄們會把利創交到你們手。

(1927)

刊于《群衆文藝》[西安]1979年2月号。

(注:本文作者已經授權本頭條)

(馬家駿 河北清苑人,1929年10月5日生,現為陝西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陝西省外國文學學會名譽會長(原會長)、中國外國文學學會原理事、中國俄羅斯文學研究會原理事、陝西省高等學校戲曲研究會原會長、陝西詩詞學會原顧問、陝西省社會科學學會聯合會原常務理事、陝西省建設社會主義公德心先進個人、陝西省教書育人先進教師等,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獨著有《十九世紀俄羅斯文學》、《美學史的新階段》、《詩歌探藝》、《世界文學探究》等12種;與女兒馬曉翙二人合著《世界文學真髓》、《西洋戲劇史》等4種;主編有《世界文學史》(3卷)、《高爾基創作研究》等9種;編輯有《歐美現代派文學30講》等4種;參編合著有《馬列文論百題》、《文化學研究方法》、《東方文學50講》、《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等40多種。

名列《中國作家大辭典》、《中華詩人大辭典》、《中國社會科學學者大辭典》、劍橋《國際傳記辭典》(英文第27版)、俄羅斯科學院世界文學研究所《國外俄羅斯學專家名錄》(俄文版)、《陝西百年文藝經典》等40餘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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