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甯，從鄉村走向世界（經典流芳）

圖為《布甯詩文選》。 資料圖檔

伊萬·布甯是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俄羅斯作家。俄羅斯總統普京曾評價稱：“他的作品充滿了對人生價值、對每個人生活中的艱難選擇以及對20世紀時代轉折中俄羅斯的命運、俄羅斯人民所經受考驗的深邃思考。”

不斷努力實作文學夢想

1870年，布甯出生于一個家道中落的貴族家庭。他的童年在俄羅斯中部的鄉村度過，最典型的俄羅斯風光：森林、湖泊、草地，深深印刻在布甯記憶中。短短4年多的田園生活，卻令他一生難忘。

布甯的母親酷愛普希金詩歌和俄羅斯民間傳說，全家人經常大聲朗讀普希金的詩句。耳濡目染，他很小就展現出驚人的觀察力、記憶力和文學創作才能，能流利背誦普希金的許多作品。8歲時，他寫下人生中第一首詩。

11歲，布甯進入葉列茨男子貴族中學學習，刻闆的學校教育令他十分痛苦，因家中貧窮拖欠學費，小布甯被學校開除。辍學反而令他解脫，在已大學畢業、比他年長13歲的大哥尤裡輔導下，布甯修完全部中學課程。尤裡具有良好的文學修養，後來成為文學家與教育家。在哥哥的培養下，布甯迅速成長。他沒有放棄文學實踐，17歲時在詩歌創作上有所突破，連續在《祖國報》上發表兩篇詩作。

布甯在18歲時決定離開破敗的莊園，走入社會這所大學。當時寂寂無聞的他，僅靠文學創作難以養活自己。他為此輾轉于奧廖爾、哈裡科夫、波爾塔瓦等地，以統計員、圖書管理者、記者等工作糊口，同時堅持着自己的文學夢想。20歲時，他在奧廖爾出版第一部詩集，終于正式進入文壇。

年輕的作家知道自己需要更大的舞台。1895年，布甯來到聖彼得堡，進入首都的文學圈。他結識了文壇巨擘契诃夫、托爾斯泰、布留索夫等人，并開始專職從事文學創作與翻譯。布甯與年長10歲的契诃夫相當投緣，成為他家裡的常客，契诃夫可謂布甯的伯樂。契诃夫的朋友、導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回憶道：“沒有一個人能做到像布甯那樣和契诃夫無拘無束地開玩笑。契诃夫不善交際，但他曾說過，自己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見到布甯，與其談話聊天。”

與此同時，布甯的創作也日益精進，随着《在露天下》《落葉》兩部詩集的相繼出版，布甯逐漸确立自己在俄羅斯文壇的獨特地位。不僅如此，他還加強外語學習，自學英語、法語和波蘭語。1896年，他翻譯了美國浪漫主義詩人朗費羅的叙事長詩《海華沙之歌》，被譽為當時遵循俄羅斯翻譯傳統的最好譯作。

1903年，契诃夫為布甯參選俄國科學院普希金文學獎寫了推薦信。憑借《落葉》詩集及其翻譯力作，布甯獲得當年的俄羅斯文學界最高獎普希金獎。1909年，布甯又因自己文集第三卷和所翻譯的拜倫詩作《該隐》再度榮獲普希金獎。高爾基曾經這樣評價布甯：“俄羅斯文學中如果沒有布甯，它将黯然失色，它将失去彩虹般耀眼的光輝，失去一個孤獨漂泊的靈魂的光輝。”

植根祖國開展現實主義創作

布甯的早期作品具有古典主義風格，被公認為風景詩人。自幼接觸的奧廖爾等俄羅斯中部田園與自然風光成為他創作的靈感來源。正如蘇聯著名詩人特瓦爾多夫斯基所言，“這片土地被布甯所感覺并吸收，而童年與青少年時期留下的印象影響其一生”。

布甯以詩聞名，其詩自然狀物抒情，繼承了普希金與萊蒙托夫的風格，文筆清新質樸，語言凝練生動，風景描寫充盈着詩情畫意。《落葉》是布甯第一次獲得普希金獎的詩集中的代表作，描寫俄羅斯大自然詠歎秋天。詩中寫道：“森林猶如一座彩樓，有淺紫，有金黃，有大紅，五色缤紛，喜氣洋洋，矗立在空廓的草地上……九月在松林中打旋，這裡那裡掀去它的頂，又以松針鋪蓋小徑；等到夜間來一場霜凍，再融化，萬象便沒了生機……”詩文靈動細膩，一改當時其他詩作中對秋天的空泛贊頌和悲秋基調。布甯的詩歌不僅獨具生動描繪俄羅斯自然美景的妙筆，而且能夠啟發讀者以另一種視角看待周遭世界。當時的俄羅斯文學圈充分肯定其詩歌創作，如高爾基所贊：“真是一些好詩!新穎，響亮，有一種兒童般純潔的東西，也有一種對大自然敏銳的嗅覺。”

中篇小說《鄉村》是布甯的早期代表作，創作于1909年至1910年。小說通過農奴後代季洪與庫奇馬兄弟的生活經曆，展現戰争後俄國農村凋敝落後的真實情境。兄弟二人曾一起做小販，但因生活理想不同而分道揚镳。最後哥哥季洪發财買下破落的貴族莊園，弟弟庫奇馬在夢想破滅後落魄回鄉，幫哥哥管理莊園。小說通過他們的見聞與感受，展現了農奴制廢除後，宗法制農村在資本主義勢力沖擊下迅速衰敗，廣大農民陷入深重苦難的現實。高爾基讀過書後評價稱“還沒有一個人這樣真實地描繪過俄國的農村”。

布甯在法國期間仍以母語寫作，他的作品在法國出版後，給歐洲文壇帶來一股新鮮空氣。法國一家文學雜志評論他作品中的一些故事“可與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的表現力相媲美”。到法國3年後，1923年，布甯便由法國著名文學家羅曼·羅蘭提名諾貝爾文學獎，此後又經5次提名。1933年，布甯在20多位候選人中脫穎而出，成功摘得桂冠。其間，他最重要的作品是于1927年着手創作、1933年完成的長篇自傳體小說《阿爾謝尼耶夫的一生》。這部小說以一個普通人的際遇反映動蕩的時代，寫作手法與技巧是成熟、成功的。無論身處何地，布甯的作品始終植根于自己的故鄉，具有連接配接俄羅斯本土文學與僑民文學的重要意義。

2004年，一些俄羅斯學者與公衆人物成立了布甯文學獎，旨在表彰用俄語進行創作、對俄羅斯文學作出巨大貢獻的作者。去年，許多展覽、創作晚會、作品朗誦比賽、音樂會等形式的布甯誕辰150周年紀念活動陸續舉行。2020年9月，在布甯的出生地沃洛涅日市，籌備了30多年的布甯故居博物館建成開放。内部陳設根據其同時代人的回憶與記述精心修葺，許多展品是從全世界收集而來的原件，包括布甯與友人的通信、私人照片、日記等。展覽也采用現代手段讓觀衆全方位了解作家一生的文學創作，比如觀衆可以通過電子觸摸屏觀看布甯最初發表的作品原稿、海外生活的記錄，以及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高光時刻。正如時任俄羅斯出版與大衆傳媒署署長謝斯拉文斯基在布甯故居博物館緻辭時所言：“伊萬·布甯的名字對于俄羅斯文學與文化都是極其珍貴的……其個人命運、履曆都如一滴水般折射出20世紀大時代的滄桑變幻。”

《 人民日報 》( 2021年12月19日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