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林清玄《少年散文集》9

第9章：喝咖啡的酪梨

讀着林先生的文字故事，總是會有一種寓教于樂的感覺，在他的文字裡，有着孜孜不倦對自然美好的追求，這個目标感十足，往往和他的心境相同。

當年住在鄉下的時候，早餐會喝一杯咖啡，吃一個酪梨。

喝咖啡是當年養成的習慣，在未喝咖啡之前，而是不說話開口的，等我的腸胃受到咖啡的滋潤，才會開口說一句話。

對于咖啡來說，鄉下沒有好咖啡，從台北買回來頂純的藍山咖啡，雖然在價格上貴了一些，因為平時用量不算太大，總是忍痛購買，套一句廣告詞：給我藍山，其餘免談！

為了使咖啡不失味，我還帶回來一部高壓萃取的咖啡機，和不會因高溫轉動而失去原味的咖啡豆機。

吃酪梨其實和咖啡相反，我本來不吃酪梨，但是在鄉下寫作，發現酪梨又營養又便宜，就把它升格，從水果成為主食。

鄉下的酪梨是鮮采的，其實口味比台北的好吃，總會請市場的大媽幫我挑選，依照成熟度，一次挑七八顆，果皮由深綠轉為咖啡色，就可以吃了。

大媽從不失誤，是以每天清晨會有一顆剛剛熟透的酪梨等着林先生品嘗。

選擇酪梨當早餐，也是因為簡單友善，剖成兩半，用湯匙挖着吃。

喝咖啡之前，不說話；吃酪梨，就和家人說說家常。

吃完的酪梨，會剩下一個巨大的酪梨子，有的大如拳頭，便把它們一一擺在窗邊的白瓷盤上，放一點水。

隔幾天，酪梨子開始抽芽，葉片翠綠，形态優美，一暝大一寸，很快就可以抽到一兩尺高。我看它們依序抽芽，擺在窗邊就像一排綠色的梯子，真是好看極了。

不幸的是，抽到兩尺左右，酪梨子的養分用盡，樹苗就枯幹了。

剩下最矮小的那一顆，奄奄一息，我把煮過的咖啡渣倒在種子上。

過了幾天，神奇的事發生了，綠色的樹葉竟然活轉了，不但活轉，還從葉脈上逐漸轉成咖啡的顔色，葉片逐漸加深，變成咖啡色，連莖、枝、丫都成為咖啡色。

我每天把喝剩的咖啡倒在盤中，滿滿的一盤咖啡渣。這使我感到欣慰，喝咖啡救活了酪梨樹，可見咖啡是好東西，還可以突破觀念，每天多喝兩杯。

早晨，林先生還是吃酪梨，酪梨子就随手種在圍牆外三哥的農田裡，果然，種子需要土地，那些酪梨都長得剛健翠綠，一個暑假就與圍牆等高。

暑假結束了，林先生要傳回台北了，就把咖啡色的酪梨移植到長了許多酪梨樹的三哥的田地，萬綠叢中一樹褐，看到的人都感到奇特。不可思議。

有人說：“這整棵褐色的樹真奇怪，不知道果子是不是褐色的！”

這是六年前的事了，最近弟弟打電話過來，說酪梨樹結果了，果然，果子也是咖啡色的。

“那要如何分辨是青還是熟的呢？”

“淺咖啡是青的，深咖啡是熟的！”弟弟說。

“那有咖啡的味道嗎？”

“那倒是吃不出來。”

這個世界多麼神奇，酪梨在嬰孩時代，以咖啡渣作養料，竟然成為它生命色彩的重要元素，渲染了它的全身，從此，資質确定，不再改變，更令人覺得可親可敬。

但是，這種神奇也是生命中的偶然，後來養過許多酪梨，就很少見到有一顆是咖啡色的。

每有人問起，為什麼這酪梨樹是咖啡色？

總說：“它從小喝咖啡長大。”

不迷惑，隻是驚奇：不探尋，隻是贊美，不質疑，隻是歡喜……

這神奇的人間，希望每天都能與美好的事相遇，每天喝藍山咖啡的一刻，總會如是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