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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思考:區域國别研究:對兩本導論文集的比較閱讀(黃澤裔)

作者:大外交智庫GDYT

區域國别研究:對兩本導論文集的比較閱讀

作者/黃澤裔

第13期大外交青年發展與實踐啟航項目班學員

就讀于中國政法大學法學西班牙語實驗班

來源大外交青年智庫(GDYT)

編者按:本文系大外交青年智庫(GDYT)第13期大外交青年發展與實踐啟航項目班“區域國别研究與國際傳播實踐專題”專題學員階段學習與實踐的思考。

首次輸出

本次比較閱讀讀後感寫作任務是項目班緊接閱讀兩本區域國别研究引介性著作後的第三次任務,也是第一次輸出性的任務。參考王蓋蓋院長提出的“标準要求”,為了在“行文布局”和“觀察視角”上出些心意,特模仿兩書專題訪談式的體例結構,成本文如下。

本文作為一篇“讀後感”,在輸出過程中堅持落實“讀”(總結所學知識)和“感”(複盤閱讀體驗)的雙重視角。

兩書比較

本次比較閱讀的對象是北大各位老師和《國際政治研究》老師編寫的兩本區域國别研究文集,以下稱“綠皮書”和“藍皮書”,合稱“兩書”。

就兩書之“同”而言,首先是讀者群體和基本目的上的相同,都面向初入門者到資深研究者的廣泛群體,對區域國别研究的學科基本情況和大陸研究現狀加以介紹——本人就是這樣一位初學者,閱讀兩書的過程也毫不覺得晦澀。這也引出了兩書的又一“同”:在形式上均采取了專家訪談和文集的組稿形式,組成簡短凝練而又彼此聯系的短篇,兼顧入門讀者閱讀過程中的體系感、趣味性和閱讀難度。那麼資深研究者閱讀兩書是否也會很有收獲呢?盡管筆者顯然不具有這樣的造詣,但仍能從各位采訪者和訪談對象的對話、文章作者的行文,乃至主編的無言安排中感受到大陸區域國别研究未來走向的朦胧圖景,以及學術共同體對學科發展的關切與信心。相信對于浸淫學術研究多年,經驗豐富許多的專業人士将會有更加清晰和強烈的感觸。

與“同”相辯證的是“異”。首先是具體目的和視角上的不同,“綠皮書”在副标題就強調其實踐與案例來源于北京大學的、區域國别研究的學科建設探索,并對這種探索加以直接介紹或間接反映。而“藍皮書”則是《國際政治研究》編輯和國内國際關系、國際政治學者對區域國别研究尤其是大陸學科建設的視角。然而不能說後者就更“泛”:前者的視野總體上是超國界而兼顧大陸的,但在具體案例上集中讨論了北大的經驗;後者主要反映大陸學界的情況,具體執行個體則廣泛覆寫了各大國内院校。進一步的不同同樣反映在編排體系及其帶給讀者的閱讀體驗上:“綠皮書”的理論性更強(最直覺地,安排了二級目錄,共有學科建設、理論方法、人才培養和具體案例四個主題),“藍皮書”則安排在任曉和牛可老師的總體視角後的八篇文章各采取了一個具體國别或地區的視角,圍繞大陸視角的主線最大程度地追求“形散而神不散”。

三重認知

前文對兩書的比較主要是形式上的,本部分則将兩書作為大陸區域國别研究的導論作品放在一起讨論。在寫作這部分時,筆者主要回憶閱讀體驗的内容,而淡化當時究竟在閱讀“綠皮書”還是“藍皮書”等形式因素。通過閱讀兩書,我對區域國别研究建立起的認知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面,這也是本文最希望輸出的主要内容:

(一)學科獨立性:與其他學科的分野

學科内涵本質上是理論問題,是彰顯該學科獨立價值的立身之本,并為研究活動和人才培養提供指導。大陸将區域國别研究劃分為一級學科更多是出于實踐而非理論的需要,是以将其作為學科獨立性的證據在邏輯上具有颠倒因果的不妥當,學術界反而應當回答這種安排是否也有一定的理論基礎。錢乘旦老師的觀點有很強的解釋力:區域國别研究本就是一個多學科、跨學科的領域,屬于交叉學科。與這種交叉的目的、屬性和功能性需要,構成了學科邊界模糊性的正當理由。由此,這種獨特的模糊性不再是質疑其獨立地位的理由,反而成為區域國别研究有别與與其發生交織的各獨立學科的一個特點。

然而本質上的不同當然是存在的,尤其是方法論層面。汪衛華老師對比較政治和區域研究學科關系的厘清具有代表性:面對20世紀70年代左右凸顯的政治學方法論标準化的趨勢,區域研究采取了拒絕量化方法、采取地理、經濟等若弱政治性的新區域劃分标準、對政治學“比較區域研究”研究議程的批判等三方面應對,使二者在方法論上“分道揚镳”,發生較為徹底的“解耦”。任曉教授指出區域國别研究和國際關系研究的對内和對外面向,以及理論目的上的現象闡述性和規律探索性;二者的研究對象和場域的交集産生在對外政策領域。王緝思老師也注意到區域國别研究在人文學科和社會科學之間尋求微妙平衡的問題,隐晦地提出了“美國學的外交問題研究”還是“外交學的美國研究”的迷思。

盡管王老師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但王老師和其他老師們的文章給筆者的啟示有兩點:一是區域國别研究較相關獨立學科确實更強調這種兼顧是無疑的,二是對于兩個密不可分的學科,其獨立性的讨論應當限于學科本身,而研究者和研究成果完全可以為兩個學科所共享,不必教條主義地強說學科歸屬。

(二)學科曆史:全球與中國

除屬性上的交叉外,區域國别研究的另一個重要特點是在目的上服務于國家對外交往,其學科曆史鮮明地展現了這一特點。彼時西方在科學領域居于先進地位的客觀現實為區域國别研究在西方的誕生奠定了基本條件,但西方殖民活動的需要才是更直接的、現實需求層面的背景。

區域國别研究在誕生時就隐含了域外和外國研究、落後國家和地區研究、殖民者出于剝削統治需要對殖民地的研究的視角。随着殖民體系在上世紀的崩塌,區域國别研究已經洗去了殖民主義的色彩,但這并未影響指導國家對外交往的學科功能。在現代外交、經貿合作等至少和平且在形式上更公平正義的方式成為國際交往的主流形式的背景下,區域國别研究轉而更多服務和平的目的,當然也兼顧競争、對抗乃至戰争等目的。

然而上述活動仍是國際交往的一種現實和潛在形式,并且是影響十分深遠的形式,區域國别研究的服務對象包括它們是符合學科屬性和國際社會現實的。在這個意義上講理想主義行不通,并且對沖突的研究完全可以幫助沖突的預防、控制和化解。

(三)學科教育:學術格局與人才培養

對一個學科的了解離不開對本學科國内和國際知名院校和影響力學者的了解。閱讀兩書對大陸學科建設曆史與成果的介紹增進了筆者對目前國内學術格局的認識:許多高校和獨立科研院所依托自身特色,尤其是地域性特色,共同建立起大陸到今天“區域全覆寫,國别基本覆寫”的學術研究機構體系。具體的機構這裡不列舉贅述了。

有趣的是,筆者在兩書的主編、采訪者受訪對象中基本沒有發現重合,這也展現出大陸區域國别研究高端理論人才隊伍的充實——相比起來,許多國家的區域國别研究乃至其他各類學科的人才規模都小得多。進一步說開去,這種現象反而使得對大陸學術界“山頭主義”的批評顯得不那麼有力了:總人數和子領域的衆多使大陸學術界形成一種“分散式民主”,制約了單一學術權威的形成。把外國學術界描述為純粹研究者天堂的說法是欠妥當的,實際上就筆者的道聽途說而言,研究内容外的因素在那裡的影響力與國内相比稱得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由此,對本學科知名院校和學術圈子的了解構成各學科人才的一般要求。那麼區域國别研究人才的特色要求又有哪些?“綠皮書”在總序部分呼喚中國區域國别研究人才時,相應對青年學者提出了語言要求、經曆要求、專業要求,即研究對象國的語言能力、在對象國有較長期的生活經曆、有特定的專業學術素養。第一點是擷取研究第一手材料的工具基礎,後兩點則呼應着實踐性和交叉性的兩大學科屬性。

“綠皮書”序言還留下了“等等”的思考空間,筆者認為一般來說各人文社科知識技能的引入均有利于區域國别研究到學科發展,而具體到某位學者的專精方向則是一個個人的選擇(a matter of personal choice)。這既是受限于人類個體認知能力具有上限的客觀現實,也是對個人特長的尊重和對合作價值的肯定——很自然聯想到王緝思老師文有關如何兼顧“專家”與“通才”的讨論。

四種身份

對兩書形式和内容的考察讨論告一段落,為了使對兩書比較閱讀活動的反思更為完備,筆者發現了自己作為讀者的四重身份,并嘗試提出和檢讨由此産生的四個選擇性的問題。

一是作為初學者,讀兩書是好高骛遠還是高屋建瓴?兩書通俗易懂,閱讀體驗相對輕松并不否定它們的學術性,因而初學者讀兩書正合适。尤其是對于非本專業的興趣愛好者,有助于在不打擊興趣的前提下建構對學科整體圖景的總括認知,為下一步開展具體的研究打好背景基礎。關鍵是一方面不陷入沾沾自喜的情緒中,另一方面一鼓作氣接受更為系統的學科訓練,進一步閱讀專業性、體系性、針對性更強的著作。

二是作為國際法學生讀兩書,是雞同鴨講還是學科對話?必須承認,國際法與區域國别研究的關系不如國際關系、比較政治學、社會學、人類學等來的緊密,甚至國際法和國際關系的交流也是一個同樣複雜的問題。但首先應當立足區域國别研究的交叉性,對國際法視角能夠助力前者的研究抱有信心;其次國際法研究者如果把研究的對象看做“國際問題”,就能與區域國别研究者找到研究對象層面的共同話語;最後結合國際法在全球治理中發揮的重要作用,以及大陸對遵守國際法的堅持和提倡,能夠為上述自信找到堅實的現實基礎。

三是作為學術後輩讀兩書,讀到的是“倚老賣老”還是殷切期許?常常可以聽到青年學者“發表難”的感慨,對學術前輩研究能力的質疑更是不能言說但又時常回響的話題。然而,以當代更加成熟的學科知識體系和更加優渥的教學條件标準要求上一代學者本就是一種不公平,以兩部導論性、學科介紹性的文集評價研究者的學術造詣是又一種不公平。筆者從兩書中讀到的是一批大陸區域國别研究高端專家和影響力學者對學科本質的娓娓道來,對學科建設的回顧展望,以及對國家戰略需要、國際和平與發展、人類科學進步的真實追求。這是兩部通篇都未抒情流露,但于字裡行間讓青年學者,乃至站在學科門前的興趣愛好者感到溫暖和鼓勵的作品。

四是作為大外交智庫學員讀兩書,是自讨苦吃還是有益鍛煉?筆者在加入本期項目班前對其挑戰性就已有耳聞和準備,然而初接到寥寥數日内十數萬字的閱讀任務時還是感到一定的吃力。從實習的國際金融公司華盛頓總部回到住處,必須承認自己勞累的心思也動過利用王院長的信任加以“糊弄”的念頭。然而一方面這種信任以及開辦教育訓練班的情懷不容辜負,另一方面也“自作聰明”地猜到後續應當會安排輸出環節加以檢驗。于是先後保質保量完成了閱讀“綠皮書”和“藍皮書”的任務,以成此文,且收獲必不限于此。在這個意義上,參與本次項目班的确是一種“自讨苦吃”,但又何嘗不是十分有益的鍛煉呢?

卒讀兩書,筆者對區域國别研究的認知更為深入,對學科的興趣也從懵懂向往轉化為更具體的認可。同時更加期待項目班的後續任務。(4,090字,2024年4月于華盛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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