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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昀清散文:永不消逝的鄉愁

作者:讀寫探秘
紀昀清散文:永不消逝的鄉愁

突然聽聞台灣著名詩人、散文家、批評家、翻譯家餘光中先生于2017年12月14日因腦中風并發心肺衰竭,在高雄醫院病逝的消息,我心頭為之一震,實難相信。蓦然發現有關他辭世的噩耗或悼念文字在微信群中如雪花飛濺一般傳播開來,方才确信無疑。打開相關網頁,方知其了不起:

餘光中1952年畢業于台灣大學外文系。1953年,與覃子豪、鐘鼎文等共創“藍星”詩社。1959年獲美國愛荷華大學( lowa )藝術碩士。先後任教台灣東吳大學、台灣師範大學、台灣大學、台灣政治大學,香港中文大學,其間兩度應美國國務院邀請,赴美國多家大學任客座教授。1985年至今,任台灣中山大學教授及講座教授,其中有六年時間兼任文學院院長及外文研究所所長。

餘光中一生從事詩歌、散文、評論、翻譯,自稱為自己寫作的“四度空間”。他的作品風格極不統一,一般來說,他的詩風是因題材而異的。表達意志和理想的詩,一般都顯得壯闊铿锵,而描寫鄉愁和愛情的作品,一般都顯得細膩而柔綿。至今馳騁文壇已逾半個世紀,涉獵廣泛,被譽為“藝術上的多妻主義者”。其文學生涯悠遠、遼闊、深沉,為當代詩壇健将、散文重鎮、著名批評家、優秀翻譯家。現已出版詩集21種;散文集11種;評論集5種;翻譯集13種;共50種。代表作有詩集《白玉苦瓜》、散文集《記憶像鐵軌一樣長》及評論集《分水嶺上:餘光中評論文集》等。文學家梁實秋曾給予高度評價:“餘光中右手寫詩,左手寫散文,成就之高一時無兩。”

餘光中在台灣與海外及祖國大陸文學界享有盛譽,曾獲得包括“吳三連文學獎”“中國時報獎”“金鼎獎”“國家文藝獎”等台灣所有重要獎項,2015年7月又獲得第13屆花蹤世界華文文學大獎。

浏覽完這一切,我禁不住心懷敬意。端詳着他白發蒼蒼的儒雅風貌,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的成名作《鄉愁》: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裡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大陸在那頭

該詩創作于1971年,是他漂泊異鄉,遊弋于海外回歸中國後所作的一首現代詩。詩中出現的“郵票”“船票”“墳墓”“海峽”這四種絕妙的意象,貼切地表達了離鄉、漂泊、訣别和望歸而不能歸的離愁别恨,将抽象的“鄉愁”真切生動地呈現了出來,情感之飽滿,打動了無數遊子,字裡行間充分表達了對故鄉,對祖國戀戀不舍的一份情懷,更展現了詩人餘光中期待中華民族早日統一的美好願望。為此,他曾解釋說:“随着日子的流失愈多,我的懷鄉之情便日重,在離開大陸整整22年的時候,我在台北廈門街的舊居内一揮而就,僅用了20分鐘便寫出了《鄉愁》。”該詩廣泛收錄在華人世界教科書,在全球華人世界引發強烈共鳴,并是以給他冠上“鄉愁詩人”的稱号。40多年來,這首詩在海内外華人間被廣為傳誦,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

紀昀清散文:永不消逝的鄉愁

由于餘光中先生出生于江蘇南京,祖籍福建永春,1949年随父母遷居香港,次年又随家人遷居台灣,是以他說“大陸是母親,台灣是妻子,香港是情人”,加之多年漂泊在外,因而思鄉情結最為深重。

其實,早在20世紀60年代,他就創作了不少懷鄉詩,其中便有人們争誦一時的“當我死時,葬我,在長江與黃河之間,枕我的頭顱,白發蓋着黑土,在中國,最美最母親的國度,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張大陸。”

除此而外,思鄉情味更濃,讓我由衷喜歡的還有他的《鄉愁四韻》: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酒一樣的長江水

醉酒的滋味

是鄉愁的滋味

給我一張海棠紅啊海棠紅

血一樣的海棠紅

沸血的燒痛

是鄉愁的燒痛

給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信一樣的雪花白

家信的等待

是鄉愁的等待

給我一朵臘梅香啊臘梅香

母親一樣的臘梅香

母親的芬芳

是鄉土的芬芳

全詩采用一詠三歎的形式,每章首尾兩長句反複吟誦,遙相呼應,猶如山谷回響,思鄉之切的情感,恰似焰火要噴薄而出,令天下遊子感同身受。

作者依次選用了四個極具中國特色和個性風格的意象來抒發詩人久積于心、耿耿難忘的鄉愁情結。詩人熾熱的思鄉愛國之情猶如一根紅線,将富有民族特色的“長江水”“海棠紅”“雪花白”“臘梅香”四組意象有機地組織在一起。詩人選取哺育中華民族,象征現代文明的“長江水”為第一意象,并由此延伸到居家常景的“海棠紅”,構成家與國的整體思念,然後由實到虛,渴望一片“雪花白” ,“一朵臘梅香”,立體構成了全方位的思鄉之情。情境的營造之巧妙充分展現了作者渴望統一,回歸大陸的遊子心境。這首詩後來被台灣著名歌手羅大佑譜曲演唱。餘光中說,羅大佑譜曲的《鄉愁四韻》是一首遊子不敢輕易打開的“楚歌”。“吉他悠悠,愁腸百結,這短短的字裡行間,有多少深夜痛哭過的不舍,又有多少望穿秋水的等待。”

餘光中之是以有如此熾熱濃郁的思鄉情結,是與其當時所處的特殊時代和個人不同凡響的經曆遭遇密不可分的。正如王中的在《餘光中逝世,撤不斷的永遠是鄉愁》一文中所寫:

“在大陸和台灣因政治原因分割的曆史背景下,不少飽受離别之苦的中國人以鄉愁文學為心靈寄托,維系着跨越大江大海的精神世界。作為台灣鄉愁文學的代表人物,餘光中創新了傳統文化中‘鄉愁’的表達形式,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有獨具一格的地位。

“餘光中的一生,是一代中國人颠沛流離的真實寫照。1928年,餘光中生于當時的國民政府首都南京,日本發動侵華戰争以後,餘光中随父母遷往重慶,并在那裡度過了中學時代。抗戰勝利後,餘光中先後就讀于金陵大學和廈門大學,随後在香港、台灣、美國有較長的生活和學習時間。如此豐富的人生履曆,即使在人口流動頻繁的當下也不多見,卻屬于餘光中那代人的尋常。

“盡管一生都在遷徙,但是詩人始終葆有故鄉情結。人在哪裡,家就在哪裡,但故鄉隻能有一個,要讀懂餘光中,必須讀懂他眼中的‘文化鄉愁’。鄉愁未必是實指的,不一定是南京、重慶、廈門、香港等具體的城市,而是一種虛化的對故土的留戀。在逃離戰火與苦難的過程中,越是居無定所,越是容易激發鄉愁情結,油然而生一種對精神家園的向往。”

據悉,2017年10月,餘光中先生慶祝90大壽,當日曾以歐陽修的絕句《再至汝陰》抒發心情:“黃栗留鳴桑椹美,紫櫻桃熟麥風涼。朱輪昔愧無遺愛,白首重來似故鄉。”他的“鄉愁情結”由此可見一斑。因而,他是當之無愧的“鄉愁詩人”。

斯人已逝,但他的“鄉愁情結”卻魂牽夢繞,永不消逝,它會永遠伴随着人們心懷家國,憧憬美好的精神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