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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海燕 ||《三江并流记》

作者:铁道兵文化
朱海燕 ||《三江并流记》

作者 朱海燕

世上没有像大自然这样崇高、卓越而优秀的了。它煞费心机地创造世界,创造出一处又一处人间的胜境。而最杰出奇绝的一笔却写在了大陆西南边陲的滇藏交界的横断山脉处。这里,在地质上属于欧亚大陆板块碰撞衔接部,地貌上凸显着“高山峡谷并流”的大地奇观。在跨越云南丽江市、迪庆藏族自治州、怒江傈僳族自治州9个自然保护区和10个风景名胜区,长约170公里的区域内,并行奔腾着3条永不干涸的大江,这就是著名的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在这块大起大落的山川大地上,三江于横断山脉中从北向南并流前进,形成世界上“三江并流而不交汇”的奇特自然地理景观。三江并流的核心区域占地960084公顷,缓冲区816413公顷。其间金沙江距澜沧江最短直线距离66公里,澜沧江与怒江的最短距离为18.6公里。那分割三江的云岭、碧罗雪山、高黎贡山等等,全部是高耸云天、绵亘不绝的山系,高山海拔变化呈垂直地带性分布,从760米的怒江干热河谷到6740米的卡瓦格博峰,这些大山,前拥后簇,高矮参差,高风峻骨,鼎足而立,傲撑青天。汇集了高山峡谷、雪峰冰川、高原湿地、森林草甸、淡水湖泊等不同类型的景观,三江并流地区,有118座5000米以上的雪山,在世界地理构造上鲜为少见。

朱海燕 ||《三江并流记》

/三江并流 地势图(图片来源网络)/

此地,能够全方位的提供横断山脉的生物和地质多样性的具有代表性的样本,集中了北半球南亚热带、中亚热带、北亚热带、暖温带、温带、寒温带、寒带的多种气候,是地球最直观的体温表和中国珍稀濒危动植物的避难所。

三江并流区域,有高等植物210余科,1200余属,6000种以上。有44个中国特有属,2700个中国特有种,其中有600种为三江并流区域特有种。这里有国家珍稀濒危保护植物秃杉、桫椤、红豆杉等33种,有省级珍稀濒危植物37种。区域内栖息着珍稀濒危动物有金丝猴、羊羚、雪豹、孟加拉虎、黑颈鹤等77种国家级保护动物。

朱海燕 ||《三江并流记》

/中国最美山脉 横断山(图片来源网络)/

为了探访三江并流的这一大自然的不朽之作,我与朋友王昌尧在迪庆专门租了一辆车子,走向三江并流的腹地。司机是当地的“百事通”,他告诉我们,三江并流这一世界自然遗产,地处青藏高原东南部,属于青藏高原的南延地带,在地质构连的位置上,它恰好处于喜玛拉雅山脉急转向南的横断山巨型内陆造山带的关键地区,也是印度板块与欧亚板块碰撞、缝合的地质遗迹区。大约于7千万年前,印度板块向北漂移,与北部欧亚板块逐渐接近、碰撞,使近于东西向的喜玛拉雅山脉横空出世,推挤出近乎南北走向的横断山脉,并与喜玛拉雅山脉连成一体。三江并流是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隆起的见证,是群山会聚,山脉纵隔东西,三江深切,岭谷相间的多种高山峡谷地貌地质的遗迹区,也是世界上蕴藏丰富的地质地貌博物馆。

金沙江走过三江并流之后,转向东去,汇集雅砻江、大渡河、嘉陵江,于是中国便有最长的河流——长江;澜沧江由此南下缓缓而流,穿越国界,便成了邻国湄公河的上游;怒江由北而南奔腾急湍地闯入缅甸,便成了萨尔温江的上游。

三江同发源于青藏高原,又携手并肩在云南崇山峻岭中流过,岂不壮观?岂不神哉!

朱海燕 ||《三江并流记》

/三江并流之 金沙江第一湾(图片来源网络)/

三江并流之三江,我最先接触的是金沙江。金沙江,在我童年之时,就在心灵中打下深深的烙印。那是红军长征途中的一道天险。经过几番生命的拼杀,红军抢渡金沙江后,才一路开拓出胜利的道路。但是,红军抢渡的金沙江并不在三江并流处,它在遥远的下游。现在,我站在茶马古道上一个叫奔子栏的小镇的山岗上,脚下就是奔腾的金沙江。两岸高山耸天,倏来飘去的云,扑朔迷离,绮丽多彩的霞光与那雪浪翻滚的大江,组成一幅雄浑的画面。

这一段金沙江,河谷少树,两面的峡谷像被野火烧过一般。不难想象,这里始终存在着地质灾害、水土流失、生态失衡等一系列问题。金沙江两岸人们的生存困境令人震撼,他们与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之间的差异是那么惊人。他们的居往环境是如此的恶劣,生活用具是如此的简陋,对生存的要求则是令人不可思议的单纯。他们几乎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这里交通闭塞,没有更多参与社会生活的条件,现代文明的脚步将他们甩得越来越远。但这又是现实,这种现实与云中的颂歌是多么的不协调啊!

金沙江是大陆江河水系中水土流失、地质灾害最为严重的一段,单位面积土壤侵蚀量和地质灾害的密度居全国之最,为世界罕见。水土流失使金沙江河谷丧失了本身就极少的土地资源。石化、碎石化非常严重,土地有机物营养成分几乎丧尽,作物产量极低。要想改变这一历史残留的、极具悲壮色彩的自然与人文景观,当地政府和人民正在积极探索和研究生存发展的路径,借西部大开发的契机,实行就地开发性的生态建设。在生存条件还具有前景的区域内,开展挽救性的恢复建设。

朱海燕 ||《三江并流记》

/奔腾澜沧江 秀美生态环境(图片来源网络)/

朱海燕 ||《三江并流记》

/壮观的 澜沧江 梅里 大峡谷(图片来源网络)/

澜沧江大峡谷要比金沙江峡谷险要得多。这一带几乎没有50米长的直路。路,总是拐弯接着拐弯。在车上困了,想打一个盹,突然车一拐弯,就给吓醒了,仿佛那车一不小心就会冲下几百米深的峡谷中。我们从飞来寺奔向梅里雪山的明永村,汽车从弯曲的盘山道一直向下、向下,不知道盘绕了多少曲折的弯道。如果不是澜沧江峡谷顶上那一线蓝天的话,你准会以为汽车行驶在一条向下的隧道里。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一条隧道,江流是它的底部,青天是它的上部。

澜沧江不像金沙江那么光秃,江岸有林木点缀,有些林木高达几十米,顶部擎着并不苍翠繁盛的枝条,显得是那样的孤独。澜沧江峡谷两边的山壁上写满了一道又一道痕迹。不用问,那些都是地球的年表。狭窄的谷底,宽容地留出两条道路,一条留给了吃苦爬行的人类,一条留给了浩荡奔腾的江河。在山崖凿出的栈道上,留下了人类征服自然的一道又一道印迹。

但有些山是不容征服的。在不容征服的大山面前,人们一直为征服它而为之决斗着。为了解决交通问题,人们由栈道改为溜索,以征服澜沧江的天险。在德钦县滇藏交界处的梅里雪山北边的澜沧江上,有一个村庄,名曰“溜筒江村”。这个村子的人,在历史上靠的是编制竹篾溜索供给马帮渡江来维持生计。往昔,进藏出藏的马帮全靠这里编织的竹篾溜索渡江,惊险异常。澜沧江由西藏的盐井进入云南境内后,江面狭窄,水流湍急,无舟船可渡,即便有船,也躲不掉翻覆船毁的命运。长期以来,人马全靠竹篾溜索过江。过江的人将身体用绳索捆绑在一个形如筒瓦的滑梆上,从溜索一端借助惯性滑向对岸。“过溜”时,无论人畜往往心惊胆颤,魂飞魄散。每年,因过溜渡江,人货财货遭受损失不计其数。溜筒江村一带山崖陡峭,为滇藏交通咽喉,于是,架设于此的溜索便成为茶马古道上的重要渡口,有“溜筒锁钥”之称。

朱海燕 ||《三江并流记》

/惊险的“竹篾溜索”过江(图片来源网络)/

当地人语我,过去在此过溜进藏出藏的马帮,最多时每天达500多匹马。当时,溜筒江村只有十几户人家,妇女务农,男人们则分为三个组:一个组守护溜索,收过江银子;一个组上山砍伐竹子拉到江边;一个组负责剥篾条编制溜索。一根溜索由三根笛子粗细的篾绳合拧成手臂粗细的大篾绳,然后在新编织的竹篾溜索上,用酥油润滑。他们每天不停地编织,还保证不了过江马帮的需求。因为一根竹篾溜索的使用寿命只有一个星期左右,一年下来就需要编织50多根溜索才能保证大批马帮过溜渡江。

1946年春天,一名来自丽江名叫赖跃彩的商行老板发起集资倡议,在溜筒江村修建了一座铁索桥,他亲率10余名工匠,用骡马驮来了铁索,在此建起了澜沧江三江并流处的第一座吊桥。这座桥取名为“普渡桥”。从此,溜筒江村溜索过江便成为了历史。

朱海燕 ||《三江并流记》

/远眺 巍峨壮美的 梅里 雪山(图片来源网络)/

澜沧江边白茫雪山和梅里雪山植被良好,亦属罕见。那辽阔、深邃、汪洋一般的林海,莽莽苍苍、层层叠叠,涌推着无垠的绿涛,横亘于眼前,那情调是那么的粗犷与野性。它们分布在不同的海拔梯度上,呈现出一种森林特有的原始。我在这里看到了力的素描与写生。野性与原始,不就是力的一种象征吗?诗人雪莱的名句说得多好:“万物由于自然律,却必融汇于一种精神。”

我从澜沧江江岸的森林里看到了大自然那种不可征服的神笔气势,它的铁画银钩倔强而刚劲,没有这亘古如一的精神,便不可能有万物的滋生。每一粒种子落入土里,都是力的萌芽,然后带着生命的昂扬而茁壮成长。你睢,那婆娑多姿的芭蕉、棕榈科植物和芳香植物装点着谷底。往上就是茂盛的亚热带、温带繁密的阔叶林。再随着高度的增加,就进入针叶林带,高山松、云杉、冷杉组成的挺秀的常绿兵团,气势轩昂。针叶松上面,是灌木林,而高山杜鹃就在这个层面上。这里的杜鹃,可不是通常见到的盆栽,或者庭院、植物园栽培的那种低矮的杜鹃,寒冷的高山,居然能把杜鹃养育成比人还要高大的树木,它们密集地生长在一起,组成的林带,人都无法穿越。这里的树,似乎具有澜沧江的性格,不屈不挠,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都不能阻挡它的生长,大自然给它力量,给它能量,让它们自由地展示它们挺拔的身姿与昂扬风采。它们没有娇情,也没有丝毫悠游的逸致,更没有一丝踌躇犹豫的迹象。它们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个劲地向上,朝着蓝天、朝着雨露,朝着阳光的方向。的确,这里因具有了原始,野性的森林,才有着最纯真、最朴素的美。它们丝毫不做作,既不病态,也不畸形。它们是那样浑厚、丰满而斑斓。因为它们包罗、积累并融合了从古到今林木最美好的种属、质地和品性,在澜沧河边,它们一心一意地做好澜沧江的儿子。

朱海燕 ||《三江并流记》

/怒江 大峡谷风光(图片来源网络)/

从澜沧江我走向怒江。怒江的上游,即为西藏的那曲河,沿那曲河再溯流而上奔错那湖,就是怒江的源头了。由于青藏铁路的采访,我多次行走在那条河上。但总体而言,我对怒江的了解是肤浅的。从地形图上看,怒江就像是靠着缅甸,竖放在横断山脉边上的一根黄瓜,州府六库在黄瓜的头部,瓜蒂就在西藏的那端。在交通区位上,如果把怒江的地形作个比喻,它就像农民装粮食的一条口袋。怒江在云南境内,650公里,流域面积达3.35万平方公里,占云南总面积的百分之八点七。怒江在西藏的嘉玉桥流入他念他翁山和伯舒拉山之间的峡谷时,才正式叫怒江。怒江两岸支流众多,大多垂直入江。它的大部分河段奔流于深造峡谷中,落差大,流势急,多瀑布险滩。进入云南境内后,它奔流于碧罗雪山与高黎贡山之间,一条唯一的公路就依傍在江边。怒江峡谷容纳了千箐万壑的溪流,汇集成一条怒涛如虎的大江,流淌着千年不绝的文明与美景。怒江及两岸的高山峡谷是最具魅力的自然景观,它像一只巨形鱼刺的骨架,每一条鱼刺上都拴系着诸多景点。

怒江水流湍急,浪大漩多,它的上游与它的中下游几乎是两种面目,上游温和,下游愤怒。因一条江的愤怒,才有了“怒江”之名,和“怒族”这一民族。它是一条难以驯服的河,据说美国科罗拉多漂流队在怒江有7处翻沉落水。一旦坠入江中,几无生还可能。

朱海燕 ||《三江并流记》

/大美 三江并流 风光(图片来源网络)/

三江并流之地,是一个神秘的世界。尽管探险家、旅游者、作家、诗人纷至而来,但各自眼中和笔下的“三江并流”也仅仅是皮毛文字而已,它的内涵之奥秘,恐怕永远也无法探本溯源,本文自然肤浅得不值一文了。

朱海燕 ||《三江并流记》

朱海燕简介

朱海燕,安徽利辛人,1976年入伍,在铁道兵七师任战士、排长、副指导员、师政治部文化干事。

1983年调《铁道兵》报,1984年2月调《人民铁道》报,任记*者、首席记者、主任记者。1998年任《中国铁道建筑报》总编辑、社长兼总编辑,高级记者。2010年3月调铁道部工程管理中心任正局级副主任,专司铁路建设报告文学的写作。

第六届范长江新闻奖获奖者,是全国宣传系统“四个一批”人才,中国新闻出版界领军人物,中央直接掌握和联系的高级专家。八次获中国新闻奖,九十多次获省部级新闻一、二等奖,长篇报告文学《北方有战火》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出版各类作品集四十部,总字数2000万字。享受国务院津贴待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