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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居钱塘|南宋古村小记

□子张

第一次到榉溪,是四年半前的盛夏。年轻的朋友开车从杭州转塘出发,两个多小时就到了磐安群山环抱中的榉溪村。一条清澈的溪流环绕大半个村子,南面山坡上有一棵近九百岁的红豆杉,乃南宋初年由山东曲阜迁徙到这里定居的孔子第四十八代孙孔端躬手植。而与此树隔溪相望的,就是号称国内三个孔氏家庙之一的榉溪南宋孔氏家庙。榉溪村的村民,除了自外村嫁过来的女性,几乎全都姓孔。

卜居钱塘|南宋古村小记

那次到榉溪,起初并非为了看孔氏家庙,而是被年轻的朋友约来“避暑”并认识他的大学老师卢震先生的。这位朋友告诉我,他老师学医出身,原先在台州医学院任教,后辞职“出家”,先去天台为龙溪书院的复建努力,随后到榉溪,也是为了复建这儿的杏坛书院。我们去的时候,卢震先生也才去不久。

当时的杏坛书院,其实不过就是孔氏家庙隔壁一个小院和数间二层木板旧房,一层的房子里全是高高的书架和密密层层的图书。据卢先生说,这些书都是上海一位学者朋友的遗赠,现在则成为书院之为“书院”的基本藏品了。我看到村里的年青人晚上会到书院与卢先生聊天,白天则有一些儿童来跟卢先生学写毛笔字或练练“把式”。

卜居钱塘|南宋古村小记

我在这里吃了几顿真正的素餐,在楼上的木板房里住了一夜。卢震先生带我们到村里走走,在一个保存得很好的大院里驻足欣赏那些古旧而漂亮的石头房子。让我感觉意外的是,村子虽然保护得很好,但不少房屋都空着。那些有人居住的,也以老年人居多,这些老年人倒并不闲着,有的在编制手工,有的在做土香,有的在结伴做食品加工……下午落了一场急雨,我们和卢震先生坐在廊下聊闲天,看着雨水从天上落到这个小小的院落里,东南角那棵石榴树的叶片被雨水冲洗后,显得更绿了。

从榉溪回来,我就一直想通过什么方式将这座深藏在群山中的南宋古村介绍给更多的人们。我把卢先生复建杏坛书院的事告诉两位台州籍学生,希望她们去采访卢先生。她们去是去了,但终究没有写成我期待的文章,我感觉很遗憾。

卜居钱塘|南宋古村小记

两年之后,我随省作协评论委员会的同事再次去榉溪,才知道杏坛书院已从孔氏家庙旁边的小院搬到了另一个院落。晚饭后,我随卢先生到书院新址走了走,但或许是晚上的缘故,我竟没有认出这是榉溪村里的哪个院落。

直到现在,由卢震先生组织编写的榉溪人物采访集《一个人的村庄》出来,我才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南宋古村的文化形象,一下子变得立体、清晰、有声有色了。

如果说我两次到榉溪所看到的还仅仅是榉溪的外貌,环境、格局、石头房,那么我从《一个人的村庄》28篇人物故事读到的,就已触及到到榉溪的精气神了。人是万物之灵,无论一座城市还是一个村庄,没有人,就只是一个空壳,有了世世代代活生生的人,才像有了灵魂。

卜居钱塘|南宋古村小记

有了人,文化就不再抽象与空泛。《一个人的村庄》所讲述的,正是通过榉溪古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展示了古老传统年复一年的日常呈现和延续。读《做香婆婆》的故事,可以感知在古老封闭的环境里村民精神信仰的来由,而从现如今只有这位婆婆不辞辛苦固守土香的故事,我倒似乎明白了“一个人的”村庄所蕴含的另一重含义。书里记录的28位村民,他们各自固守的某种手艺或某种独特的人生经历,可不都是独一无二的吗?有的故事,颇能折射历史变迁的沧桑,像《燕川桥》所写七十年代筹资建桥时村民的困窘,像《普通人生》孔金宝收养被遗弃幼儿的故事,一句“那个时候救人很难的,不讲人性”,便透露出历史的某种荒谬。

我非常理解并欣赏卢震先生“留住、记住这份属于榉溪村弥足珍贵的乡愁”的心愿,也相信书中那个有才华的画画少年孔铭涛一定会再次拿起他的画笔,把榉溪一切有魅力的东西都在画布上呈现出来。2022年2月7日夜,子张于杭州朝晖楼。

作者简介:子张,本名张欣,教授、学者,著有学术论著、个人诗集和随笔集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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