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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亲》节选——盖房子

作者:河套一支笔赵文元

农历三月中旬,河套的地消透了。这天一早,二叔从生产队里借出一头名叫豆腐匠的青白色小毛驴来,拉着一只里斗小、外头大的碌碡,吱扭吱扭地来到荒地里选好的一片红胶泥地,像转场一样,把缰绳接长了,拴在腰上,甩动长长的鞭子,吆喝着豆腐匠拉着碌碡转起来。碌碡每在野地里转一圈儿,二叔的脚就往前挪半步,慢慢地就挪成了个直径一米的圆圈儿,就又挪一个圆圈,几乎摞着上一个圆儿。当这些圆儿形成一个更大的圆圈儿时,圆圆的一大片红泥地,就被碌碡碾压的平展、光滑、瓷实起来。

转场是很容易犯困的,所以转场的人都爱抖(唱)山曲儿。二叔也不例外,就抖起了河套的蛮汉调。红柳鞭杆的皮鞭子,像打节拍一样悠闲地在手里漾着圈儿,不紧不慢地甩上豆腐匠一鞭子。

爹和大哥顶着小刀似的春风,眯着眼蹴着,看着二叔和豆腐匠,也看着这春天里平展荒凉的河套平原。

爹一直没听过二叔唱歌,所以,很为二叔难为情,仿佛二叔唱歌是件不该上台场的事,二叔该不好意思才是,更何况这哥哥长妹妹短的,你一个拉儿带女的男人,咋能这么“没皮没脸”的吼呢?但这对他来说陌生的蛮汉调,又让他好奇着,由不住竖起耳朵听,而这又是他不该做的事似的,脸越发地红了。

大哥就习以为常了。等地上的人影儿缩上一尺多,大哥就去替二叔。两人默契的交接,让爹很不舒服。这场爹转不了,也就帮不上忙,暗下决心一定要学会。

快晌午的时候,二叔用西锹试着拓了一块儿土坯。土坯下面一层一层的,有些酥松,说,再压一遍。晌午了,二叔又用西锹试着拓了一块儿土坯,说,好了。

后晌,三个人用借来的三张西锹开始拓土坯。这是有技巧的:土坯宽,一西锹,长,两西锹,厚,一西锹。踏的时候,必须把平直的西锹的锹身一次垂直地都踏进去,然后轻轻地一撬,一个长方体的土坯就散发着新鲜的泥土气,躺在了地上,如果让雪白的芦苇根给揪住了,就小心地铲断了。

爹作废了几十个土坯,才学会了怎么拓。

土坯拓好后,第三天,把它们三块儿、五块儿的码成小跺,让强劲的河套风吹个几天,再插花花码垛成一排排的,继续吹晾,直到你搬起来,掉在地上,它毫发无损,就借上生产队的毛驴车拉回来,围着地基码成四大跺。

在等土坯干燥的当儿,三个人用石夯夯实了地基,用二哥的补贴向生产队买来了椽檩、红柳芭子。二叔又让愣头叔和二保在村子里吆喝了一声,全村三十多户人家的男劳力都来了,和泥的和泥、砌墙的砌墙、上椽檩的上椽檩。刚过晌午,最后一道工序——绽,就压下来了。而娘和二婶也把压绽要吃的黄米油糕、粉汤做好了。黑压压的一院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压绽糕

赶在农历六月份,河套雨水来之前,爹盖起了房。这一年冬天,有二哥的补贴撑腰,二叔给大哥办了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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