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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新:長篇“封筆”,内心不舍

作者:中國吉林網

曆時兩年多完成初稿,從2020年3月開始至10月,曆經多次修改,茅盾文學獎得主、作家周大新最新長篇小說《洛城花落》近日面世。他宣布以這部作品為長篇小說寫作“封筆”,一時引發文學界關注。為此,記者專訪了作家周大新。

婚姻像是茅草房要修繕維護

《洛城花落》寫的是中國版婚姻故事,以“拟紀實”的手法,從一個媒人的角度,用四次離婚庭審的忠實記錄,講述一段婚姻故事中的風花雪月和“一地雞毛”。周大新将之作為長篇“封筆”之作,可謂用心良苦。

“洛城花落”,書名意象源自歐陽修那首名為《玉樓春》的詩。更多人熟悉那句“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其實接下來的幾句更讓人傷感:“離歌且莫翻新阙,一曲能教腸寸結。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别。”周大新說,以這樣的意象結構書名,蘊含着愛情凋落,有情人分離的悲劇意味。這悲劇的核心,其實也暗含着女性成長的代價。

這些年,周大新注意到離婚率越來越高,連他老家離婚的鄉親也多了起來。他更注意到因為一言不合就離婚的新聞,一對新婚夫婦一起逛商場,發生口角,女方立馬要離婚,結果雙方真的辦了離婚手續。還有的夫妻,從親人變路人再變敵人。如此種種都引發了他的深思,他是以想寫一部小說,把自己對婚姻的認識、思考告訴年輕讀者。

“我想如果把婚姻比作建築物的話,它不是鋼筋水泥建成的樓房,它是茅草房,保存期限隻有三至五年,如果過了保存期限,不共同修繕,就會漏風漏雨,要不了多久就會倒塌。”周大新說,修繕“茅草屋”的最好材料就是愛和寬容,這兩樣材料能把房子所有的裂縫重新捏合。而帶着猜疑和恨意去修,隻會越修越糟糕,說不準那些蹦出的火星還會把房子燒了。

周大新說,婚姻這座建築成為危房有幾個信号,一是因生活瑣事造成争吵和冷淡,二是因為情緒失控造成家庭暴力,三是一方或者雙方出軌,四是夫妻生活不和諧,“一旦婚姻這座房子倒塌,還會傷及無辜。”

在《洛城花落》中,周大新關注的焦點是:考驗婚姻的,從來不是現實困難本身,而是兩個人的感情。在他看來,對婚姻來說,生活艱難遠遠不如互相猜忌更有殺傷力。就像滾雪球,猜疑的幽靈發揮了神力,讓婚姻中的一切都糾纏在一起,也讓撕開面紗的婚姻露出了蓬頭垢面的一面。

也正因為如此,周大新想要探究原生家庭帶給人的情感能力,探究在智商、情商、财商之外,“婚商”的問題。生活很累,婚姻很貴,但我們卻不得不相愛。而相愛的時候,結婚的時候,我們或許都該想一想我們的“愛商”夠嗎?“婚商”夠嗎?如果不夠,就學習起來。他用這部小說,融彙法律和人情、偏見和洞見,書寫了一部“理性婚姻指南”,更書寫了“愛的幸福提示”。

今後有新感受體驗就寫散文

“我今年已經69歲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應該清醒認識到,要學會撤退,不能一個勁兒拼了命地往前走。”周大新說。

不再寫長篇,周大新表示做出這樣的決定其實内心不舍,更會感到痛苦。他說,長篇小說猶如小說家族裡的“長子”,他熱愛長篇小說寫作,但與此同時他必須要面對現實。過去一天寫六七個小時不覺得累,但現在寫兩三個小時就會很累,“過去寫20萬字,覺得像是在翻過一道丘陵;現在寫20萬字,像是在翻一座大山,要翻好幾年才能翻過去。”他也認為想對這個世界說的話基本都說了,再說就是在自我重複,“我對人生、對社會、對生命、對人與自然的關系這些問題的認識,在長篇小說裡都呈現、表達出來了。”

當然,随着歲月的流逝,對于自己的新感受、新體驗,周大新依然會寫作,隻是不再以長篇小說形式,而是以散文進行直接表達,“很多俄羅斯大作家晚年的作品,文學性的東西弱了,講理說理的東西多了。”

過去一年,周大新除了為《洛城花落》收尾,還完成了一部電影劇本——由他的長篇小說《天黑得很慢》改編而成。如果不是因為疫情,這部中日合作拍攝的電影,應該已經開拍了。周大新透露,創作電影劇本也将成為他日後寫作的一個方向。

“寫作這件事情我做對了”

在中國當代文壇,周大新一直是勤奮誠懇的作家。從獲得茅盾文學獎的《湖光山色》開始,他以每三年一部長篇的節奏,紮紮實實地完成了一個矢志于“時代書記官”身份的作家的使命和責任。到《洛城花落》,他恰好完成了10部(13卷)長篇小說。

周大新創作的《走出盆地》《第二十幕》《戰争傳說》等,在讀者中有廣泛影響。而近些年的《曲終人在》《天黑得很慢》,更是在“虛構”和“非虛構”之間,建立了一座橋梁,讓小說和生活同步,把讀者拉向舞台,和人物一起演繹生活的故事。

周大新回憶說,其首部長篇小說《走出盆地》完成于1988年,他始終沒敢把寫長篇小說的秘密告訴任何人。後來這部作品發表在《小說界》雜志,并于1990年由百花文藝出版社推出,從此開啟了他的長篇小說創作生涯。

1998年,周大新出版了三卷本長篇小說《第二十幕》,共100萬字。他回憶說,創作期間,身體和家庭都出了問題,他曾以為自己就要告别人世,這部作品肯定完不成了。誰知,他硬是一筆一畫,以堅強毅力完成了該作,“我感覺一生要完成的任務都已經完成了,後來寫的東西都是賺來的。”

回望幾十年長篇小說創作之路,周大新自我檢討,“因為先天文學準備不足,沒有受過系統的文學訓練,我曾經走了很多彎路,但寫作這件事情我做對了,因為和我的性格、秉性相合,我願意在一個房間裡,孤獨地面對稿紙和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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