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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多年寫了近兩千萬字作品,張炜:寫作如同日常勞動

作者:京報網

2020年初推出的《我的原野盛宴》尚在品咂中回味,張炜又出版了《斑斓志》,循着蘇東坡的生命軌迹,一個頑強抗争、百折不撓的形象從曆史塵煙中清晰地走出來;而由漓江出版社推出的50卷《張炜文集》,讓讀者更感覺到作家思想與詩性的豐富以及創作曆久彌新的奧秘,也為中國文學的閱讀研究提供了綿密厚重的文本。

40多年寫了近兩千萬字作品,張炜:寫作如同日常勞動

作家莫言認為,張炜“是我們這個時代作家裡面,一個勤奮的勞動者,深刻的思想者,執着的創新者”。從上世紀80年代初的清純——像一潭清水一樣,像天籁的《聲音》那樣一種清純幹淨的寫作,慢慢地發展到像《古船》那樣的厚重、像《九月寓言》那樣的華麗、像《刺猬歌》那樣的尖銳、像“高原系列”那樣的寬闊,張炜的創作脈絡是非常清晰的,他在思想上的不斷蛻化很值得贊許。

40多年寫了近兩千萬字作品,張炜:寫作如同日常勞動

如今寫作越來越回歸本真的他覺得,一個寫作者多一些老人心态,多曬曬太陽,多回憶而少報道,有時不失為一種工作的方法和方向。

細節讓曆史不再符号化

《我的原野盛宴》鮮活描述了360多種動植物,既有自然世界的豐饒,又有鄉間生活的野趣,還原了一段被人遺忘的民間曆史。它也被了解為張炜的童年記憶。

40多年寫了近兩千萬字作品,張炜:寫作如同日常勞動

“真實的記憶需要細節,回憶細節是追記往昔中最重要的工作。”可不可以将想象賦予過往,在記錄中給予彌補,以便讓其變得生動?為了細節的再現,為了一種寶貴的時光的刻錄,張炜努力地回想,沉浸到那段歲月中。他說,如果真的做到了,就會發現聲音回來了,顔色回來了,貓蹲在窗戶上,鍋裡的蕃薯正噴出撲鼻的香氣。

“文學既是浪漫的事業,又是質樸的事業。文學的一生,應當是追求真理的一生,向往詩境的一生。”無論是長篇小說《古船》《刺猬歌》《獨藥師》,還是兒童文學作品《少年與海》《尋找魚王》,或是近期的非虛構作品《我的原野盛宴》《不踐約書》等,張炜近五十年的創作曆程,沉湎于曆史、現實、自然、人性、風俗、傳說、哲學、宗教諸般求索之中,展開了一場馬拉松式的文學跋涉。

他也一直專注于中國傳統文化和曆史的研究和思考,包括屈原、先秦諸子,出版了長篇随筆等相關的著作,包括《楚辭筆記》《也說李白與杜甫》《陶淵明的遺産》和近作《斑斓志》。他覺得古人寫出的文學經典,與今人許多時候是一樣的:同樣的心境和方法,同樣的困難與欣樂。古往今來,人生總有一些出色的慨歎、異樣的認知、絕妙的記叙,就是這些豐富着我們無邊無際的生活。我們今天的寫作正在加入他們,不過是異常緩慢地進行着,時而有時而無,斷斷續續。

陶淵明作為中國隐士文化的象征早已被符号化了。張炜之是以選擇“陶淵明”作為寫作對象,是因為他覺得在這個時期,知識分子柔軟而堅硬的内心裡,會存有陶淵明這個形象——他的選擇、他的沖突和痛苦,也包括他的喜悅,或能深深地撥動許多人的心。陶淵明以前作為一個符号太過簡單化概念化,有時候甚至成為極膚淺的東西存在着。是以深入解讀陶淵明,是一件時代大事,這件事需要更多人參與。

“隻把他看成一個采菊人,笑吟吟地站在那兒,那是多麼不求甚解。選擇陶淵明來解讀,不是為了倡導現代的‘逃離’和‘疏離’,而正是相反,是在強調人要有直面生活的勇氣,強調人的真實。”張炜說,古代與現代的人看起來差異很大,其實面臨的基本問題、一些大問題都差不多。比如關于人的尊嚴、自我的尋找、自由,這些都是基本上一樣的。外在環境的差異,誇大了我們與他們的不同。他們的困境,我們在今天也大緻會遇到。是以我們追尋古人的心情,會發現離他們并不遙遠。他們都是一些大文化人,也是一些生命的大标本,對于當今的價值不言自明。關于他們的單純學術解讀已經很多了,但仍舊不夠。有一些永恒的沖突纏繞着他們,這些沖突更需要我們當代人去直面。

在張炜的闡述中,真正抵達遠方的詩人,可能隻有一個陶淵明——他論證五柳先生的“心遠地自偏”真正達到了一種終極意義上的遠方。陶淵明所有的詩歌中,仰望遠遠不及俯視,他注目土地和原野的時間非常多,對于土地和田園,他的視角與我們大多數人并無二緻。張炜從陶淵明的視角中發現了一種堅固,這堅固包含了文人的自我堅持與不肯屈從,這是極為珍稀的。

之是以能發現這堅固,抑或因為張炜内心同樣堅固的倔強。

詩才是文學的核心

在膠東半島上的一處聯合中學,張炜度過了讓他深深沉迷,有時又不忍回眸的中學生活。學校地處海濱,在一片果園的包圍之中,在張炜的記憶中“是一座沒有比它再好的校園”,隻是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那個特殊年月,很難找到一處安放書桌的安靜角落。所幸的是,那所學校的校長酷愛文學,在校内辦起了一份裝訂考究的油印文學刊物《山花》,張炜當年寫下的東西常刊在顯要位置。

即便很多年之後,他依然覺得當時的《山花》就像空氣和水一樣不可或缺,成為他心靈不可替代的慰藉。“我會在一個沒人的地方長時間與這本油印刊物待在一起,嗅着她的香氣,不止一次把她貼到了臉上。”

如同他後來闖入一片熱帶森林,處處是奇異迷人的風景,流動着盛情綻放的芳香,一種神秘的懸念不由地魅惑人前行,而阿裡巴巴的咒語,就隐藏在他的長篇《獨藥師》裡。

這還是我們所熟悉的張炜嗎?語言詩性依舊,思想深刻依舊,叙事耐心依舊;然而又全然是陌生的。革命秘辛、養生指要、情史筆記的異質文本,飽滿充沛的叙述,以及環環緊扣的情節,帶來閱讀的沖擊力非同尋常。

他曾經自我評價是倔強的人。而在《獨藥師》的扉頁,他也鄭重題寫:“謹将此書,獻給那些倔強的心靈。”他說,書中的倔強人物太多了,他們的命運,特别是犧牲,都與這種性格有關。他憐惜古今所有的倔強人物,願意把這部心血之作題獻給他們。“因為他們起碼不是機會主義者,就這一點來說很讓人尊敬。”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一直強調“文學閱讀能力”,如此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卻讓不少人誤以為他是在導向“小衆”。“我們有時候将寫作的目标,自覺不自覺地瞄向了沒有這種能力的人,認為成功就在那個方面,這是多麼荒謬的事情。寫給具有文學閱讀能力的人,恰是最基本最樸素的想法。”張炜說,無論是誰,隻要離開了這個想法,他的文學就會敗壞。事實證明有這種能力的人還是很多的,而且他們會堅持到最後,走向很遠。

在兒童文學的寫作中,他似乎又回到了純真、調皮、充滿靈性的少年時代。張炜認為,寫所謂的兒童作品和成人作品一樣,都需要童心。童心之不足,常常是許多作品壞掉的老根。童心是直接和純潔,是對世界的一次真誠簇擁。童心是反抗庸俗的利器。他總是擔心少年讀者已經讀到了許多壞的文字。

拉美作家略薩說過,一個寫作者在立志從事這個工作之前,一定要想好是當一個壞作家還是當一個好作家。這聽起來似乎令人費解,因為我們會認為,所有人都會選擇當一個好作家。但事實上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因為到書店和網絡上看一看就知道了——能夠嚴苛地對待自己的文字、始終具有追求真理的熱情,這在一個寫作者那裡并非易事。

40多年寫了近兩千萬字作品,張炜:寫作如同日常勞動

《你在高原》剛剛出版時,詩人朋友送給張炜一個别緻的筆記本,鼓勵他繼續寫詩。

實際上張炜從未停止寫詩。因為在他看來,詩才是文學的核心。詩消失了,文學也就消失了,這對于一個時代和一個人,道理都是一樣的。明年1月,張炜的長詩《不踐約書》将由廣西師大出版社推出。這是他今年完成的一部“心約之作”,他為了這些詩章準備了很久,整整半年多半封閉狀态下的日子裡,由憂悶到困境,從精神到肉體,持續堅持着,但也隻有在這樣的時空中,他覺得自己才更能夠走入這部詩章的深處。這段艱辛痛苦的寫作曆程,才讓他避開了一段漫長孤寂的時光。

“有人以為詩的讀者太少,我可不那樣認為。詩的讀者最多,他們在讀各種詩,包括沒有按照詩的通常格式分行的文字。沒有詩就沒有文學,文學有讀者,詩就有讀者。詩的正常形式出現在寫作中,這也是自然而然的,但卻不會是全部。”張炜寫滿了一個又一個大筆記本,精緻地擱在書架上,這些詩歌讓他滿足且快樂。将來把它們出版,或留作自讀,都是有意義的事情。詩通向心靈深處。離開了詩的寫作,就會枯槁。真正的詩人朋友是最好的朋友,是念念不忘的朋友,但他們不一定總是使用詩的常用格式去做。

“我認為寫作是快樂的,是盡興盡情的事情。把真性情藏起來的寫作一定是痛苦的、艱澀的。如果我有一天寫得艱澀了,就一定是顧忌太多了,是掩去了真性情,是做着極不快樂的工作,那也就沒有希望了。一顆詩心跳動着,世界看上去就生機盎然。詩人的憂憤和喜樂都是自然而然的,不是能裝出來的,更不是能根據需要設計出來的。我希望一生都是這樣的一個詩人。”人活着痛苦太多了,但在這種痛苦中壓迫了全部的天真,人就會變得更可悲。他想象自己即使到了八十歲的時候,依然會保持天真爛漫的天性。

馬爾克斯說,生活隻是我們能夠記住的日子。“如果生活僅僅是這樣,那寫作對一個人來說有多麼重要!幸虧有了寫作,這才能使已經過去的時間記錄下來。”張炜說,接下去的事情就是好好寫作。他要寫許多許多詩,因為它是記憶的最好方式。

從堆書的窩裡走出去

不少人或許還記得,1993年發生了一場人文精神大讨論,其中“二張二王”之争頗為引人注目。所謂“二張”是張炜和張承志,“二王”則是王蒙和王朔。這場大讨論與1990年代的社會轉型有關,但也不隻如此,它實際上反映了一代人精神上的困惑。對于1950年代前後出生的人們來說,受着理想主義的教育長大,面對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時,怎能不感到困惑?張炜說:“我總覺得,不了解這批人,就不會了解這個民族的現在和未來。于是我始終有種沖動,好好寫寫他們。”

對于這一代人,張炜用“了不起的、絕非可有可無的一代人”來形容。他說,自己身上有這一撥人共同的優點和弱點。不停地反思和批判,作品寫的就是這個過程。“我動手寫下第一筆的時候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如果事先知道這條長路最終會怎樣崎岖坎坷,我或許會畏懼止步。”張炜說,寫這部書實在是盛年之舉。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要為它花去整整20年最好的光陰。十卷本的《你在高原》,後來獲得第八屆茅盾文學獎。細細追究起來,把作品的主人公定位于地質工作者,大概緣自張炜童年的理想。

“我出生的地方在海邊的林子裡。小時候,母親和外祖母都很忙,我常常獨自在林子裡、海邊玩。後來看到很多帳篷,原來那裡發現了石油、金礦、煤礦,地質隊來了。我很孤獨,就常常去帳篷玩,去睡覺,聽地質隊員講故事,看他們工作。”地質隊員的生活和工作對張炜是極大的誘惑,同時也埋下了當地質工作者的夢想和情結。後來入讀師範的張炜,也始終關注地質工作者的事。至今,他的帳篷等地質行頭仍是一應俱全。

張炜将這十卷書稱為“一位地質工作者的手記”。他用多年時間走遍了那個地區的山山水水,熟悉了每一條河流和山脈,熟悉了那裡的大多數植物和動物。他将那次寫作看作是一場持久的戰役,而非一次戰鬥。

張炜清楚地記得,1987年夏秋之交,他正在魯西的一片林場裡采訪,突然接到了回城開會的通知。原來是讓他和幾位作家一起到基層挂職。起初他因為生活和創作秩序的變動而感到有些不适,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很快像他的作品《融入野地》所寫的一樣,有了一種投身自然懷抱的愉快。在十幾歲時,他幾乎走遍了膠東半島的山區平原。故地重返,再次經曆這裡的山水、文化、民俗,聽到叢林的鳥叫,感受山風以及海風的氣味,他似乎回到少年的光景……在《融入野地》中,他熱切地寫道:“一個人隻要歸來就會尋找,隻要尋找就會如願。多麼奇怪又多麼素樸的一條原理,我一彎腰将它揀了起來。匍匐在泥土上,像一棵欲要紮根的樹——這種欲求多次被鹦鹉學舌者給弄髒。我要将其還回原來。我心靈裡那個需求正像童年一樣熱切純潔。”

這一年的年底,他來到龍口市——曆史上素有“金黃縣”之稱的富裕地區。在本應是家家戶戶備年貨過春節的熱鬧時候,在連接配接膠東屋脊的南部山區,他卻親眼見到一戶農民家徒四壁的貧困和窘迫:炕上隻有一條藍色的被子,磨得發亮,彈一下即發出金屬般的聲音;屋梁上架着一根木棍,吊着一包鼓鼓囊囊的東西,裡面是種子,因為害怕老鼠才這樣懸起來。

連自己最熟悉的“金黃縣”都有這樣陌生的角落,更何況其他地區?張炜說,這就意味着我們離真正了解生活還有遙遠的距離,僅從媒體上了解生活也是遠遠不夠的。而在一個地方常住的好處,就是有足夠的耐心在周圍一片土地上細細地走過,打破過去形成的生存概念。

挂職前後的四處遊走,使他積累了豐厚紮實的創作素材。更為重要的是,他打破了職業寫作的習慣。“不論是挂職還是其他,隻要有機會走出去就可以,探險也可以,打漁也可以。反正作家不能關在書齋裡,而要設法把職業寫作的習慣破壞掉。”在他看來,職業寫作自帶書卷氣,有熟練流暢的文筆,但真正意義上的創作沖動卻會減少。“從堆書的窩裡走出去,收獲會更多。”

康德說,震撼他的最大的奇迹,一是天上的星空,二是我們心中的道德律。作家的“深入生活”,應該是深入天地之間,真正感受這兩種最大的奇迹。張炜認為如果本質上是個詩人,就應該具有天然的敏感,變成自然之子,恢複童年的好奇和驚訝、浪漫之心,一有機會就要把過去的朋友一一訪遍,這些朋友可能除了人還有植物和動物。

一個優秀作家必須有個性

身為作家,張炜算得上“勞動模範”。40多年裡,一共創作了1800多萬字的作品,平均每天寫千餘字,而且不借助電腦,完全手寫。他取之不竭的創造力就像一個謎,讓讀者不自覺去尋訪張炜的底氣和耐力到底來自哪裡。

“寫作如日常勞動,人們對日複一日在田裡勞動的人,并不會覺得奇怪。這對我是很自然的事。”他幾十年如一日寫作,固然有對文學的摯愛,也有他性格中堅定倔強的一面。

張炜認為,一個優秀的作家必須是有個性的。“如果作家沒有在一路湧動的大潮流裡立住,沒有自己的思考發現,也就失去了自我。”張炜認為,時間是無情的,幾十年過去,曆史還是要記住“大個性”,而不會太在意僅有一點靈性、聰明、愛狂歡會頑皮、花花哨哨的東西。人們總在譴責快餐文化、快餐作品,實際上不少作家就是一道快餐,了解問題、表達思路,哪有什麼大眼光,基本上沉不住氣。他對自己置身其中的作家群有這樣一個認定:缺乏“小個性”不會成為作家;而沒有了“大個性”,什麼優秀、傑出、偉大,壓根都是不成立的。

在張炜的很多作品中,都充溢着對大自然的敬重甚至近乎虔誠的崇拜,同時也表達着城市化程序中快速發展帶來種種危害的擔憂。他不止一次直言不諱地提出城市化掠奪與急劇膨脹将帶來的後果。“影響我們當代人類幸福的,對大自然的破壞是一個重要方面,但卻與人性的惡化深深地連在一起。人心變壞,大自然就變壞。這裡面不是單純的環保問題。最沉重的還是人的問題,這也是作家心中永恒的問題。”他認為,物質主義對人的傷害不是某一個地方的問題,而是普遍的狀況。社會的每個階段都會遇到一些問題,物質主義扭曲了我們人類的生存,造成了最大的創傷。

從1973年的《木頭車》開始,張炜在漫長的文學道路上奔走了47年。他的全部著作加起來已近兩千萬字,包括二十餘部長篇、11部中篇、130多個短篇和300多萬字的散文文論以及兩本詩集。《古船》被海外譽為“五四以來最偉大的長篇小說之一”,被評為“世界華語小說百年百強”(亞洲周刊),被評為“金石堂選票最受歡迎的長篇小說”,還被法國教育部和科學中心确定為高等考試教材。世界最大的出版機構哈柏·柯林公司向全球推出現當代中國文學時,《古船》是惟一入選的中國當代作品。《九月寓言》與作者張炜被評為“九十年代最具影響力十作家十作品”。

40多年寫了近兩千萬字作品,張炜:寫作如同日常勞動

最近,漓江出版社出版了50卷的《張炜文集》。他倒看得很淡然:一個寫作者工作了很長時間,比如說有近50年的創作曆史,就希望把自己的文字集中到一起。這是一次重要的檢討和總結的機會。每個階段都會有一些總結,但是把不同階段連接配接在一起,就更容易發現自己的短處。對于寫作者來說,這種盤點的方式、這種機會,也不是很多,是以會格外珍惜。“這個時刻覺悟的東西是非常寶貴的,這将促使他好好打量自己,彌補不足,然後翻開新的一頁。”

(原标題:張炜:作家應該是自然之子)

來源:北京日報 作者:林菀青

流程編輯:u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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