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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攝影師在北韓戰場:拍紀錄片遭美軍飛機轟炸,靠這招虎口脫險北韓戰場上的攝影師——老地下黨薛伯青的抗美援朝

作者:薩蘇
中國攝影師在北韓戰場:拍紀錄片遭美軍飛機轟炸,靠這招虎口脫險北韓戰場上的攝影師——老地下黨薛伯青的抗美援朝

到八一電影制片廠裡,很容易厘清哪個攝影師是薛伯青教出來的。他的習慣是永遠抱着攝影機,他的徒弟們在工作中也沒有一個會把機器放到地上。

薛伯青說過,攝影機就是我的武器。

中國攝影師在北韓戰場:拍紀錄片遭美軍飛機轟炸,靠這招虎口脫險北韓戰場上的攝影師——老地下黨薛伯青的抗美援朝

在參加中央電視台抗美援朝特别節目的錄制過程中,在資料庫中看到了一幕驚心動魄的場景——漫山遍野美軍丢棄的坦克、汽車、大炮,而志願軍戰士在其中穿梭,尋找着戰利品。

這段不長的視訊展示了抗美援朝第二次戰役中,松骨峰下美軍第8集團軍丢棄裝備,狼狽突圍的真實作場——正是這裡的戰鬥,讓作家魏巍寫下了不朽名作《誰是最可愛的人》。

我們一直以為,這場戰鬥隻有文字的記述,但實際上有一位蘇聯攝影師跟着志願軍的腳步來到了硝煙未散的松骨峰,用最後一點膠片留下了這場勝利的紀念。這段膠片一直悄然存在于國外的檔案之中,直到2020年我們才把志願軍的這段榮光帶回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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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幾十年後證明這幅油畫并非誇張,而隻是再現了那個鬼哭神嚎的戰場。

于是,現場的編導不無遺憾地感慨道:“假如那個時代我們有攝影師在那裡……”

老薩聽着這樣的感慨沒有回答,但我知道,在那場戰争中,我們曾有多位優秀的攝影師出現在戰鬥的前線,他們的作品留下了志願軍官兵永恒的身影,比如——薛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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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軍時代的薛伯青(左)和他的戰友徐今強(電影《51号兵站》主角的原型)。

薛伯青,江蘇武進人,1928年入上海新藝美術公司學習電影攝影,曾在上海複旦、大東、暨南、大華等影片公司擔任攝影師,拍攝電影《夜半歌聲》《壯志淩雲》等。

1938年,薛伯青在任泊生動員下加入地下黨組織,與任泊生、徐今強組成新四軍4師駐滬三人小組,活躍在敵後戰線。他與戰友出生入死,穿梭于上海和新四軍根據地之間,傳遞情報,運送器材,甚至為新四軍拍攝電影。

1949年上海解放後薛伯青歸隊,曾擔任人民海軍攝影隊第一任隊長,後調入北京八一電影制片廠,擔任副總技師兼攝影師,又陸續拍攝了《狼牙山五壯士》《獵字99号》《二泉映月》等作品。中國最早的戰争紀錄片《百靈廟之戰》,也是薛伯青的作品,他是地道地道的戰地攝影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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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消逝的電波》也是薛伯青的作品,李俠的形象也是以家喻戶曉,但很少有人知道,李俠的原型李白出事時,薛伯青也因牽連此案被國民黨特務抓捕,後由于他的機智堅定和迅速營救才得以脫險。

這位屢經風霜的老攝影師,正是出現在北韓戰場的中國電影攝影師之一,也許因為這個原因,1964年北韓的電影學習團到北京學藝,薛伯青就是他們的老師。直到今天,恐怕北韓的電影界頂尖層次裡,還少不了管他叫師父或者師爺的。

1952年底,總政下達指令,要八一電影制片廠組建一支26人的總政攝影隊赴北韓拍攝紀錄片,薛伯青便是其中一員。他們先後兩次入朝,在北韓工作幾近一年時間,拍攝了包括《鋼鐵運輸線》《救死扶傷的英雄們》等高品質紀錄片。當時的戰友,後來的八一廠一級導演黃寶善回憶道:“薛伯青是全隊年齡最大的,也是經驗、能力最強的。”

因為年齡大,身材高,又操一口上海國語還帶點卷發,甚至發生過薛老被志願軍戰士當“美國特務”抓起來的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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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運輸線一瞥——志願軍軍列從搶修好的鐵路上飛馳而過,路邊是被擊毀的美國坦克。

薛伯青的外孫女劉茜女士是和老薩聊起薛老和攝影機的緣分時,提到了他在北韓的經曆——劉茜講道,當年她外公曾經為了攝影機,在美軍空襲時沖進海裡。

沖進海裡?是攝影機落水了嗎?

在追問之下,我才發現這背後有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也忽然領悟了“中國攝影師”這幾個字背後有怎樣的精神。

那一次意外,發生在1953年5月26日,當時攝影隊正在拍攝《鋼鐵運輸線》。

中國攝影師在北韓戰場:拍紀錄片遭美軍飛機轟炸,靠這招虎口脫險北韓戰場上的攝影師——老地下黨薛伯青的抗美援朝

紀錄片裡的内容全部來自前線,畫面中的美軍空襲——“群衆演員”是貨真價實的美國轟炸機,而且不請自來。

中國攝影師在北韓戰場:拍紀錄片遭美軍飛機轟炸,靠這招虎口脫險北韓戰場上的攝影師——老地下黨薛伯青的抗美援朝

沖出炸彈硝煙的列車,真正是從死亡線上殺出來的。

這是真正槍林彈雨中拍攝的鏡頭,在視訊網站上,當知道這部影片是實景戰地拍攝,有彈幕狂呼:“這要是咱們有普利策獎……”

普利策獎?薛老不稀罕,他在北韓拍攝紀錄片唯一獲得的“獎品”,是一個沒爆炸的迫擊炮彈彈殼,他們家把這玩意兒做成了台燈,造型頗為優美,前兩年還在用。

言歸正傳。

那一次薛老他們到西海岸的身彌島拍攝,這裡是防美軍登陸的重點地段。薛伯青對工作有詳細的記錄——他這個細心的習慣使我們對這次戰鬥有了極為細緻的了解。

身彌島并不大,卻是防美軍登陸的支撐點,是以,當時部隊正在努力向島上運輸材料構築工事,存儲補給。這座小島和大陸之間有一條石子鋪成的公路,落潮後公路可以使用,漲潮時海水淹沒公路,身彌島就會變成孤島,是以軍民都在漲潮前搶運物資。

因為拍攝光線的要求,薛伯青他們将拍攝時間選在上午9—10點,這時已經開始漲潮了。

到10點左右,海水來勢兇猛,公路馬上就要被淹沒,部隊官兵與民工仍在奮不顧身與潮水争奪時間,拼命搶運彈藥和糧食,場面極為熱烈,這樣的氣氛對于影片無疑是有益的,但是……

将近11點鐘,一隊美軍飛機忽然從海面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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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薛老回憶,來的是26架美軍戰鬥轟炸機,他們或許另有任務,但發現運輸隊後馬上分出兩架飛機撲過來轟炸。

一時間,運輸的部隊和民工紛紛跳入海中躲避轟炸,薛伯青的兩個助理也跳了下去,并對薛老狂呼:“老薛,趕緊跳海!”

按理說,這時跳海是最安全的選擇,薛伯青卻做不出這個選擇——人一旦跳進海裡,攝影機和膠片就全完了,他舍不得自己的攝影機。

可是不跳也跑不了,一旦在敵人轟炸的時候跑起來,明擺着給敵人提供目标嘛。

幸好,薛伯青是老戰地攝影師,反應迅速,他立即做出了一個讓助理瞠目結舌的舉動——他就地半蹲下來,人在水中,把攝影機高舉出水面。

這樣,目标小了,敵人難以捕捉,攝影機也不會進水。

一瞬間,三枚炸彈就在附近的海中爆炸。

薛伯青回憶道:“當時,一塊彈片落在我的腿邊,距離大概有一尺遠,頓時覺得有一股熱氣向我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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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鋼鐵運輸線》中,薛伯青們拍過拿美國炸彈當鐘敲的革命樂觀主義鏡頭,但這玩意兒真實威力不是開玩笑的。

打仗的時候覺得身上發熱絕不是好事——往往剛受傷時候不是覺得疼,而是覺得熱。是以薛伯青一驚之下,單手托着攝影機,另一隻手趕緊上下把自己摸了一遍,确認沒有傷口,這才放下心來,隻是這彈片太大,把附近的海水燒熱了而已。

其實,另一個威脅讓他記憶更為深刻。美軍飛機投彈後并不肯走,繼續用飛機上的機槍掃射海面的目标,是以,薛伯青不得不在海水中繼續隐蔽。然而,海水還在漲潮,很快就要淹沒攝影機,他隻好把身子慢慢直起來,從半蹲到站直,直到踮起腳尖。

幸好,這時候美軍飛機大概汽油也用光了,隻好悻悻而去,薛伯青和他的攝影機才得以脫險。不過,随行的部隊幹事沒有那麼幸運,被炸彈的彈片擊中負傷,所幸沒有緻命。

根據同行的戰友介紹,薛伯青當時攜帶的是一台艾姆攝影機。

這讓我忽然想起了另一次戰鬥。1952年10月17日,我軍攝影隊到北韓成川郡拍攝北韓群衆祭奠羅盛教烈士的鏡頭,突遭美軍空襲,黃寶善耳膜被炸穿負傷,而負責保護攝影機的攝影助理高慶生壯烈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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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慶生犧牲時,他懷中的攝影機完好無損,這部攝影機是以被命名為“光榮号”,至今被作為文物保留。

那也是一台艾姆攝影機。

說實話,得知這些之後,再看那部《鋼鐵運輸線》,感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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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換來的鏡頭,怎麼能讓人不珍惜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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