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鄉愁
作者：何家祥
每當回到那家鄉，總有一絲絲惆怅，一陣陣感歎。無言，更無聲。流浪慣了，看盡都市樓林，卻仍愛山村綠水。
一心飄浮，終向田野。我不自戀那擁堵眼煩的環城岔街，我日夜憧憬深舊長颠的那一條老路，那一條隐藏多少傷懷的小路。人老，路依舊。路小，草樹依繁茂。
走在幽靜鄉間路上，風，輕輕吹拂，雨，悄悄過去。泥濘有些讓人生厭，卻也讓心有些舒坦。
提筆凝箋，陌生數載。不動墨紙的日子又牽動拾起心緒而又落印的決堤思潮。窗外，春已到，花亦飄零散落。
一庭花紅盡消風雨中，綠綠翠翠青青有疊。風吹，淚痕幹。雨沐牆内外，掠思又疾去，怎留纏纏綿綿苦澀。
溪流擁舊默流，柳岸舍香自山來。遠寺禅聲韻幽離，近處朝扣自靈語。
灑脫一春香瓣，冷漠一世情懷。清窗舊簾重複事，紅陽曉月沉哀傷。纖纖繡處刺粒苦，夜夜飲盡殘夢訴。
那一處江流，帶走一腔思愁。燕來雁去，莺音鹂語。誰青了那一片蓬松密林？誰黃了那一片萋萋園草？
前世紅塵淚眸韻養今生眷戀。靜靜的山頭，疏離着濤濤低岸激流。雲霧開來，巒峰林序，天底之藍，無聲，無語。融盡那冰霜一脈之苦緒。
浩浩宏壯巍峨頂巅，消盡多少春花凝香？隔濤傾音，隔空覓語。兩相處，江頭溪尾。何來紅葉落根處？隻留淅淅淅瀝瀝與雨訴。煙花散，幾多憂愁緒思覆。落筆下，墨墨點點含潤。輕風拂亭翠屏遮簾，斜陽輝绯，明湖半碧，醉了同思苦了移居。
江南一片春色，蜀地何去重逢？隻憶歲來有情攜，難留滄桑殘缺夢。捧碧灑月迎緒飛，卷雲掩星繞空舒。癡癡來世依存，隻恨今生難穿雲。
兩生緣姻，一朝豈成？觑怨花花柳柳，羞掩點點滴滴。一渠溪流消停了繁華鎖愁。長亭外，橋靜流水度。相思處，荷悅根莖鴛鴦最相浮。
隔天寄明月，隔水接初升。兩顔一聲同滴思，異宿歸來各向立。那風，那雨，那山，那水……湧浮了冰凍，遙寄了花紅。清秋疏離，盛夏無語。收掠着，放任着，瞑瞑夢魇怨酣，終了塵世深幽歎念。歌載心愁，笑藏背恨，隔前，隔後，隔今……
一條鋪着厚實的路中，有多少人的腳步被掩藏，被雨稀釋在沾粘泥濘上。陽光一次次烘幹那落濕顔面，冰霜又一次次當機那即将騰升的珠滴。
一代人走過，又一代人接着。直到花開，又到花落。直到日出，又到落黃。送走了微笑，留下了憂愁。送走了青春，留下了滄桑。樹木高茂，路草萋繁。葉鮮葉殘，枝新枝秃。牛去羊來，鴨回雞從。古老吧，新繁又起。新奇吧，舊葉凋落。
花去了，風韻尤存。百花無影，獨留槐花串挂。青果垂，葉葉張張盡顯。一年數朝風攜，濃溫淡愁少适恰。借一縷輕煙，随風旋上藍天。鳥鳴處，排排槐蔭桉護，串花斜動，絮飄風擁，殘骨墜落幽迳泥面。
獨步來，又獨步去，幾方思緒有花語，幾處流雲有紅意。望空瑟瑟瞑眼簾。飛去吧，那一顆跳動不已的心。回來吧，那一份眷屬。田音所響，綠聲綿延。一土沃松韻春湧，一迳幽長掩歲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