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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作者:墨泉留痕

宋江這厮當上了水泊梁山寨主後,一門心事想招安,挑起了“替天行道”杏黃色的大旗,又改了門面,做了個“忠義堂”的牌匾,換下了“聚義廳”。指望朝廷能知道這些小動作,表明自己隻反貪官污吏,願為皇帝效力。

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可皇帝老兒是個花花公子,整天關心的是吃喝玩樂,加之奸臣閉塞賢路,就是不向主子禀報。這可把宋江這個賤骨頭急瘋了。

常言道,不怕沒優點,就怕沒缺點。當朝皇帝徽宗一生除了愛好花木竹石、鳥獸蟲魚、钏鼎書畫、神仙道教外,還好色如命,沉湎其中,不能自拔。

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宋江通過收集的情報還得知,徽宗喜歡打“野食”。盡管後宮 “三千粉黛,八百煙嬌”,但是再美味的佳肴吃多了也會膩煩。

大家知道,徽宗那可是才子。一次,他在團扇上提筆寫了“選飯朝來不喜餐,禦廚空費八珍盤”,讓一位大學士續下句。皇帝身邊的人揣摩心思有一套,上司要放屁,事先都知道幾個響,就續了句“人間有味俱嘗遍,隻許江梅一點酸”,楊梅當然會解禦廚八珍之膩。皇帝的人間女色“一點酸”就是名滿京師的青樓歌伎李師師。

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宋江這家夥本身就具備了“臉皮厚而無形、心黑而無色”的特質,深谙“千吹萬吹不如枕頭一吹”的厚黑學之道,覺得機會來了。他要使“美男計”去接近李師師,再通過李師師給皇帝吹耳邊風,傳遞梁山要歸順朝廷的口信,去實作他個人的狼子野心。

李師師雖為青樓女子,可氣質優雅,通曉音律書畫,喜歡凄婉清涼的詩詞,愛唱哀怨纏綿的曲子,芳名遠揚開封城。連閱人無數的皇帝第一次見到這個“冷美人”時,都神魂颠倒,覺得此前白活一生。

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是以,誰能接近上李師師呢?讓宋江頗費一番腦筋。玩弄女性,王英有一套,但長得醜,沒氣質,沒文化,肯定不行。武松小夥帥氣,一身英雄氣概,連潘金蓮都迷戀過。可武松擺弄槍棍出神入化,但琴棋書畫卻是門外漢,李師師也未必能入法眼。

選來挑去,是燕青。燕青何人?書中原文寫道: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紀,三牙掩口細髯,十分腰細膀闊。帶一頂木瓜心攢頂頭巾,穿一領銀絲紗團領白衫,系一條蜘蛛斑紅線壓腰,着一雙土黃皮油膀夾靴。腦後一對挨獸金環,護項一枚香羅手帕,腰間斜插名人扇,鬓畔常簪四季花。為見他一身雪練也似白肉,盧俊義叫一個高手匠人,與他刺了這一身遍體花繡,卻似玉亭柱上鋪着軟翠。不則一身好花繡,更兼吹的、彈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頂真續麻,無有不能,無有不會。更且一身本事,無人比的:拿着一張川弩,隻用三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

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看官一定明白了:燕青個子雖然不高,長得卻挺帶勁的,文武雙全,一表人才,武藝高強,能彈會唱,聰明伶俐,無所不通。這樣的人物,正好與李師師談經論道趣味相同,藝苑專精志同道合,風月場中互相比對。

于是宋江帶燕青到東京以觀燈為名,實則拜見李師師,來完成重大政治使命。一個陌生人平白無故想見宋朝第一美人沒那麼容易,但這倒難不住燕青。他來到李師師門前,謊稱自己與李媽媽認識。李媽媽每天迎來送往,姓張得多着了,哪裡記得清?不過看燕青乖巧樣子,恍然大悟似地叫道:“你不是太平橋下小張閑麼?你那裡去了?許多時不來?”

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燕青又對李媽媽說自己伏侍個山東客人,是燕南河北第一個有名财主,今來賞元宵,做買賣,還有千百兩金銀,欲送與宅上。條件就是要求見李師師一面,隻求同席一飲,稱心滿意。

李媽媽聽明白了,這小子要介紹一個款爺,隻求小女陪坐陪聊,陪吃陪喝,不陪玩。還送千百兩金銀,能不動心?于是忙叫李師師出來,與燕青厮見。

燕青的言談舉止,在大宋第一美人面前,印象分極高。不然也不能很爽快地讓燕青把宋江叫來。宋江見着李師師,送上禮物,正套近乎,皇上駕到。宋江隻好走了。

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過了幾天,依然燕青開路,引宋江與李師師見面,東扯葫蘆西扯瓢後,宋江落筆遂成樂府詞一首:“天南地北,問乾坤何處、可容狂客?借得山東煙水寨,來買鳳城春色。翠袖圍香,绛绡籠雪,一笑千金值。神仙體态,薄幸如何消得?  想蘆葉灘頭,蓼花汀 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連八九,隻等金雞消息。義膽包天,忠肝蓋地,四海無人識。離愁萬種,醉鄉一夜頭白。”遞與李師師反複看了,不曉其意。

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宋江隻要等他問其備細,卻把心腹衷曲之事告訴。沒想到愣頭青李逵以為宋江躲着自己來逛窯子,憋了一肚子氣,加之楊太尉喝問道:“你這厮是誰?敢在這裡?”便大動肝火,砸爛家什,火燒房屋,好不容易搭好的橋就這樣給毀了。

後來,燕青再次來到東京拜見李師師。李師師先是掣出那管鳳箫吹了一曲,遞過箫燕青也吹一曲。李師師聽了,不住聲喝采。李師師取過阮來,撥個小小的曲兒。燕青聽後,為了讨得李師師的歡心,頓開咽喉便唱,聲清韻美,字正腔真。唱罷又拜。李師師 執盞擎杯,親與燕青回酒謝唱,口兒裡悠悠放出些妖娆聲嗽。

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數杯之後,李師師笑道:“聞知哥哥好身紋繡,願求一觀,如何?”燕青笑道:“小人賤體,雖有些花繡,怎敢在娘子跟前揎衣裸體?”李師師說道:“錦體社家子弟,那裡去問揎衣裸體!”三回五次,定要讨看。燕青隻得脫膊下來,李師師看了,十分大喜,把尖尖玉手,便摸他身上。燕青為擺脫她的糾纏,與她結為姐弟,在她家中住下。

宋徽宗來見李師師時,燕青在李師師的引見下得以見到徽宗,并通過吹箫、撥阮、唱曲,得到徽宗賞識。他假稱自己曾被梁山擄劫三年,請皇帝赦罪。宋徽宗便賜赦書,并詢問梁山備細。燕青趁機将童貫、高俅征讨兵敗之事奏知徽宗,并稱宋江“早望招安,願與國家出力”。最終,宋徽宗下诏招安,命宿元景到梁山宣诏。

有人可能要問,李師師真的喜歡上燕青了嗎?是,也不是。

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說是,是因為李師師雖然是個青樓歌姬,但閱人無數,眼光很高。燕青個子不高,長相看似奶油小生,卻跟着盧俊義學過相撲,相當厲害。擎天柱任原在泰安州擺擂争跤,兩年未遇敵手,燕青在擂台上以“鹁鴿旋”之技撲倒任原。宋江卻想通過高俅促成招安,設宴款待。高俅醉後狂言,自誇相撲天下無對。盧俊義便讓燕青與高俅厮撲。燕青施展“守命撲”絕技,一跤便把高俅攧翻在地。

由此看來,燕青還是個硬邦邦的肌肉男,加上滿身的刺繡,人見人愛。雖然燕青是個孤兒,是個仆人。然而在盧俊義這個大戶人家耳濡目染,氣宇昂軒,盡顯文藝範兒,讨美女喜歡,赢取芳心。燕青與李師師,才子佳人,互相愛慕,天經地義。

說也不是,是因為“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李師師畢竟是個風塵妓女,水性楊花的人,見了燕青這表人物,倒有心看上他。即使燕青半推半就成了那事,李師師也隻是一時性起,圖個痛快,日後未必真愛成為知己。

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再者,李師師特别喜歡文藝青年,而且還有一個嗜好,就是跟他睡過覺的男人,都要留下詩詞文墨。燕青盡管很有文采,但比起李師師真正相好的大文人秦觀和周邦彥相比較,燕青隻不過是個小癟三。李師師挑逗燕青,隻不過是逢場作戲,圖一時開心。

也有人稱贊燕青在色藝雙全、貌若天仙的李師師零距離面前,坐懷不亂,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真君子。這同樣可以說,是,也不是。

說是,是因為李師師見到燕青後,談論風月,數次言語撩撥,還要觀看他的紋身,如果換做矮腳虎王英,或雙橋将董平,早就按捺不住了。可燕青始終不為所動,卻問道:“娘子今年貴庚多少?”李師師答道:“師師今年二十有七。”燕青說道:“小人今年二十有五,卻小兩年。娘子既然錯愛,願拜為姊姊!”燕青便起身,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八拜。這八拜是拜住那婦人一點邪心,也拜住了自己的定力。

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說也不是,是因為燕青找李師師,目的不是為了自己撩妹,是為了招安大計。如果出軌,壞了大事,不但衆兄弟笑話,宋江也不會饒過他。

更重要的是,李師師是當今皇帝的女人,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皇帝曾經對李師師的老相好周邦彥,醋意大發,将他罷官免職押出京城;武功員外郎賈奕以前與李師師交情深厚,寫了一首諷刺皇帝的詞。宋徽宗聽說後大怒,差點殺了他,最後貶到瓊州做了個參軍。

燕青與李師師(閑話《水浒傳》之五十一)

這些,燕青豈能不知。說是燕青多麼純潔高尚,還不如說為了自己遠離情欲之禍,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因為燕青與李師師的有緣無分,卻成就了燕青的一世英名。有《七律》詩曰:燕青心膽堅如鐵,外貌風流卻異常。花柳曲中逢妓女,洞房深處遇君王。隻因姓字題金榜,緻使皇恩降玉章。持本禦書丹诏去,英雄從此作忠良。(圖檔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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