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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衡哲:30歲打破不婚誓言,相伴40年夫去世,她以盲眼寫長篇悼文010203

作者:潘彩霞

文/潘彩霞

1961年11月,教育家任鴻隽突發腦血栓去世,妻子陳衡哲悲痛無比。不顧多年眼疾幾近失明,停筆多年的她,摸着紙寫了數首哀詞。

“何事最難忘?知己無雙。”失去了懂她愛她的伴侶,從此,一代才女過起了隐居生活。思念蔓延,回憶裡,丈夫的身影,依舊那樣清晰。

相識那年,她25歲,還是個堅定的獨身主義者。

陳衡哲:30歲打破不婚誓言,相伴40年夫去世,她以盲眼寫長篇悼文010203

任鴻隽與陳衡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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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留美學生季報》主編任鴻隽收到一篇投稿,作者署名“莎菲”。一讀之下,頓時驚為天人,對那篇《來因女士傳》,他給予了高度評價:“文詞斐然,在國内已不數觏,求之國外女同學中尤為難得。”

從此,他們開始書信交流,随着了解加深,一個新女性的形象逐漸生動鮮活,任鴻隽生出了愛慕之心。

“莎菲”,正是陳衡哲的筆名。她生于官宦之家,父親是舉人出身,擅詩書,母親則是畫家,這樣的家學淵源,注定了她的不同尋常。三舅看出了她的天賦,欣賞之餘,常常激勵她:“你是一個有志氣的孩子,應該努力學習西洋女子的獨立精神。”

為了獨立,陳衡哲遠赴廣東、上海求學。17歲那年,父親來信說,已為她選好夫婿,命她回家成親。回信中,陳衡哲态度堅決:“永遠都不結婚!”她“渴望自由,決心在知識界發展”,而在當時,要實作這一抱負,唯一的出路隻有獨身主義。

父親大發雷霆,母親苦口婆心,奈何陳衡哲毫不妥協,父親切斷經濟來源後,她靠教私塾謀生。1914年,陳衡哲順利通過清華留美預備學校的考試,成為我國第一批公派女留學生之一。

在留美學生中,陳衡哲的獨身主義,令追求者知難而退。任鴻隽卻恰恰相反,通信日久,他越來越欣賞她的卓爾不群,熱烈邀請她加入他創辦的中國科學社。

陳衡哲:30歲打破不婚誓言,相伴40年夫去世,她以盲眼寫長篇悼文010203

一年後,在科學社的首次年會上,任鴻隽終于一睹芳容。眼前的陳衡哲,着淺色旗袍,身材嬌小,眉目清秀,雖然不施粉黛,亦無首飾加身,卻别有一種迷人的風情,眉宇間的英氣更令他怦然心動。

留影時,他們比肩而坐,定格在照片上的拘謹,洩露了他内心的秘密。

分别之後,任鴻隽作詩表達感受:“新陸不複見蘭蕙,每憶清芬心如醉。”一見傾心顯而易見,且“愛慕之情與日俱深”。

然而,他這廂害着相思之苦,卻無法向伊人表白,無奈,一腔相思隻好對月遙寄:“不知近何事,明月殊惱人。安得駕蟾蜍,東西隻轉輪。”

作為局外人,好友胡适看得清楚,戲谑地把此詩改為:“不知近何事,見月生煩惱。可惜此時情,那人不知道。”

事實上,陳衡哲并非沒有感覺。任鴻隽比她大4歲,他學識淵博,曾任孫中山秘書,袁世凱竊取革命成果後,他轉為科學救國,赴美留學攻讀化學。

不僅有革命抱負,古文也被胡适稱“在留美同學中最為出色”,陳衡哲如何能不動心?

就在任鴻隽苦于無法表白時,他意外收到陳衡哲寄來的《風》《月》二首。自古風月總關情,任鴻隽激動不已,像松鼠藏堅果一般,這美好的戀情,被他隐匿在最安妥的樹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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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鴻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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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任鴻隽先行回國。第二年,他赴美考察時,第一站就是到芝加哥向陳衡哲求婚。他說:“你是不容易與一般的社會妥協的,我希望能做一個屏風,站在你和社會的中間,為中國來供奉和培養一位天才女子。”

三萬裡求婚的誠意打動了陳衡哲,愛情就是這樣不可捉摸,它的力量不是誰能管束得了的,上一刻,她還是個堅定的獨身主義者,下一刻,卻想把這份愛戀告訴全世界。在給三姐的家書中,她這樣說:

“他對于我們的結婚有兩個大願望。其一是因為他對于舊家庭實在不滿意,是以願自己組織一個小家庭,俾種種夢想可以實作。

其二是因為他深信我尚有一點文學的天才,欲為我預備一個清靜安閑的小家庭,俾我得一心一意的去發達我的天才。”

1920年,兩人雙雙回國,受聘北京大學,陳衡哲由此成為我國第一位女教授。同年9月,她打破不婚誓言,在蔡元培和胡适的見證下,與任鴻隽訂了終身之約。這年,她30歲,任鴻隽34歲。

婚禮上,任鴻隽撰聯自賀:“清香合供《來因傳》,新月重填百字詞。”胡适則戲贈賀聯:“無後為大,著書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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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鴻隽夫婦與胡适

不負老友胡适厚望,婚後,陳衡哲一邊著書立說,一邊生育兒女,代表作《西洋史》問世後,一時洛陽紙貴,連續再版。

夫婦倆心無旁骛鑽研學問,然而,愛情生活并非旁人眼中的呆闆無趣。任鴻隽兼兄長、知己、丈夫、情人于一身,處處寵愛着陳衡哲。

有一次,夫妻倆像小兒女一樣在家中争鬧,陳衡哲瘦小的身軀撐成一個“大”字,兩手兩腳使勁張開,就那樣擋在卧房門口,不讓任鴻隽進去。任鴻隽連續幾個“餓虎撲食”,想從一邊攻進去,屢試屢敗。

陳衡哲勝利了,得意地、淘氣地笑;任鴻隽輸了,一臉無奈。任由她“獨裁專斷”,任由她把胡适照片挂在自家客廳,他安享着“懼内”美名。

情歌不絕,作品不斷。教學之餘,陳衡哲在《新青年》《小說月報》等新文學刊物上,發表了大量作品,赢得了“一代才女”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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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對任鴻隽的救國理想,陳衡哲越來越珍視,支援他南來北往奔波。

一個人帶着三個孩子,還要忙于教務,難免力不從心,再加上胡适女兒不幸夭折,陳衡哲突然省悟到:“母親是文化的基礎,精微的母職是無人代替的……”

家庭與事業不能兼得,她毅然辭職,專心于家庭。

1935年,任鴻隽就任四川大學校長,陳衡哲也被聘為四川大學曆史系教授,舉家從北平搬到成都。不料,剛到成都,陳衡哲就遭到圍觀,都是來看“女博士”的,文化如此落後,令她啼笑皆非。

後來,目睹四川種種不堪,她秉筆直書,對軍閥和官僚的腐敗,對女學生“甯當英雄妾,不做庸人妻”的論調,都進行了有力的批駁。

長篇通訊《川行瑣記》發表後,四川當局又驚又懼,威脅、恫吓接踵而來。陳衡哲被辱罵為“學了點洋皮毛的女人”、“擺洋架子和臭架子的闊太太”、“賣弄華貴的知識分子”,有些甚至污蔑她的婚姻,說她暗戀胡适未果,才轉而下嫁任鴻隽。

措辭之惡毒,令陳衡哲忍無可忍,她憤而離川,帶着兒女回了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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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鴻隽與三個孩子

在妻子與社會之間,任鴻隽履行諾言,做了那面“屏風”。對于妻子的作為,他婦唱夫随,鼎力支援,為四川問題接連寫了兩篇文章。1937年,不顧胡适等人勸阻,他毅然辭去川大校長職務,堅持與陳衡哲共進退。

人生路上,風雨雷電,雪雨寒霜,有時會在同一個時辰向你的頭上傾倒下來,然而,隻要夫妻之間的感情在,坎坷和艱辛都會化作一種溫暖的慰藉。

在任鴻隽呵護下,陳衡哲的成就更加卓越,她受邀到西南聯大作講座,盛名引來了大批聽衆,教室座無虛席,清北教授都站在台角邊靜聽。就連周恩來,接見她的時候都說,“我是您的學生,聽過您的課,看過您寫的書。”

他沒有食言,始終是一面屏風,為她遮風擋雨;她也沒有辜負他的厚望,“一代才女”名揚天下,被晚輩楊绛稱為“才子佳人兼于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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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鴻隽夫婦

抗戰勝利後,他們放棄去美國的機會,定居上海,埋頭著述。

1961年,75歲的任鴻隽因病去世。失去了同甘共苦的知音和伴侶,陳衡哲悲不自勝。盡管眼疾嚴重,她仍然摸着紙作了多首詩詞懷念,其中一首《浪淘沙》催人淚下:

“何事最難忘,知己無雙;‘人生事事足參商,願作屏山将爾護,恣爾翺翔’。山倒覺風強,柔刺剛傷;回黃轉綠孰承當?猛憶深衷将護意,熱淚盈眶。”

第二年7月,她又閉目寫了數千字的悼念文——《任叔永不朽》(任鴻隽,字叔永),将他的“淡泊名利、胸如皎月”,一一呈現給世人。

對于任鴻隽一生的“屏風”之舉,陳衡哲這樣感慨:“這樣的深契與成全,又豈是‘男子生兒願為之有室’的那個平凡望願所能了解的?”

他走後,她過了十幾年近乎隐居的生活,1976年1月7日,盤踞在心頭的那個名字,終于成為她雙唇間最後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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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時的伴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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