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五年十月,石達開經略江西開始,用王安定在《湘軍記》中的話評價接下來的戰果,那是“江西八府五十餘縣皆陷,存者惟南昌、廣信、饒州、贛州、南安五郡”。
到了明年二月,正在石達開連連攻破江西各州府,勢如破竹之際,湘軍名将劉長佑率領2000多楚勇自湖南醴陵進至江西袁州府萍鄉縣黃花渡,開始了湖南援救江西的軍事行動。
按說,兩千多人就敢往石達開勢力正熾的江西蹦跶,劉長佑分分鐘要變劉短佑了。然而,百度一下可知,劉長佑活到了光緒十三年。光緒十三年?常凱申都離開娘胎了。可見劉長佑不僅沒有變成劉短佑,還發展成為了劉長長長長長長長佑。

那麼,劉長佑為何沒有變成劉短佑呢?
那是因為江西境内遊蕩着大大小小的清妖遊擊隊。
我們知道,石達開攻打江西各州府,除了吉安,都是在一天之内就拿下了府城。在清朝,州府和縣城一般都建有城牆,官衙就設在城内。當石達開大軍壓境,擺在清朝地方官面前的有兩個選擇
A甯死不屈,與城池共存亡
B腳底抹油,棄城而逃
鹹豐自然希望每一個清朝守土官都選A。如果城破,文官要身穿清朝官服端坐大堂,大罵長毛十八代祖宗,被罵急了眼的太平軍活活砍死;武官要與敵人巷戰,手刃數位長毛後,被殺急了眼的太平軍活活砍死。
然而,誰的命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大部分守土官的選擇都是B。于是,石達開大軍順順利利進城,接管一切。
那麼,逃走之後的清朝官員命運如何呢?
本來,按照大清律“主将不固守”一條,丢城棄地的守土官,為首問斬監候,從犯流配。然而,在鹹豐年間,面對長毛大軍,官員們心裡想當大清的萬古忠臣,但管不住下半身的兩條腿,它們就是想跑啊!
跑的人多了,鹹豐除了吹胡子瞪眼,抓幾個倒黴鬼殺雞儆猴外,隻能接受了現實。
其實,鹹豐完全不用傷心。守土官們的逃走,雖然不利于宣傳忠君愛國,但對大清國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
你想,在清朝,哪怕當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也是威風八面,财源滾滾。而一個人若是爬上官位,都是下了天大學錢的。是以棄城而逃後,守土官們第一不想歸隐田園粗茶淡飯,第二不想投靠長毛和泥腿子們兄弟相稱,他們巴心巴肝想的是奪回失去的一切。
于是,守土官們紛紛轉行,幹起了遊擊隊。
那麼,這些清妖遊擊隊平時的工作内容是什麼呢?
答曰:收集潰散的清軍兵勇,發動當地群衆反對太平天國,到鄰省搬救兵,記變天賬,等候皇帝派援軍,然後共同反攻江西。
就這樣,在石達開的江西,一支又一支的清妖遊擊隊應運而生。大家跟我唱:
我們都是神槍手,
一百發子彈消滅一個長毛。
我們都是飛行軍,
哪怕廬山高贛江深。
在密密的樹林裡,
到處都安排清妖們的宿營地。
在高高的山崗上,
有鹹豐無數的好小弟。
沒有吃,沒有穿,
長毛不給我們送上前。
沒有槍,沒有炮,
長毛不給我們造。
我們生長在這裡,
每一寸土地都不是我們清妖的。
石達開已經搶占去,
我們就和他逃到底。
衆所周知,遊擊戰的十六字方針是:“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大清國的遊擊隊隻學了頭四個字,不過,也足夠他們在石達開的“淫威”下保住小命了。
就這樣,劉長佑一入江西省袁州府,清妖遊擊隊立馬找他接頭。接頭後,他們給劉長佑帶路。劉長佑駐紮在黃花渡,想要進軍江西腹地,需要先過河。于是,遊擊隊派出人員,給劉長佑搭浮橋。過了河,遊擊隊則跟在劉長佑的屁股後面,準備在劉長佑和太平軍交戰時,當義務拉拉隊。
讓我們看一看這支遊擊隊的主要上司人:袁州知府紹德、萍鄉縣知縣萬清、宜春縣知縣錫容、協副将蔣益輝。
我去,大清帝國江西省袁州府的上司班子幾乎完整的儲存着。
事實上,清朝官員堅守城池的,都是少數中的少數,他們之是以廣為人知,給大衆一種甯死不屈的錯覺,不過是出自清帝國輿論機器的大力宣傳。而棄城而逃,再組建遊擊隊才是清朝廣大官員面對太平天國時正确的打開方式。
一般來說,幹遊擊隊的清妖,結局都不壞。
下面,小編就說一說面對太平天國軍隊,守土官們是怎樣先保住性命,再官複原職的。
首先,太平軍大軍壓境,守土官立馬望風而逃。切記,一定要快。如果在太平軍到來之前沒跑掉,可就要甯死不屈了。随後,守土官們的上司,地方督撫就會向皇帝上報城池陷落的消息。俗話說,官官相護,在奏報中,督撫會竭力為守土官說好話。總之,守土官都不是主動跑的,他們原本是要殺身成仁,和城池共存亡,但架不住手下人不幹,把他們硬扛了出來。當然,要保住逃走的守土官,光說這些是不夠的。督撫會在奏報的最後強調,守土官雖然苟活,但都已經在敵占區開辟了反太平天國的第二戰場,組建起遊擊隊和長毛周旋。
我們知道,根據大清律“主将不固守”之條,棄城而逃者,為首的要斬監候,從犯要流配,但面對太平天國,跑的人已經多到了法不責衆的地步。于是,看到督撫的奏報,皇帝一般會下一道聖旨把守土官們革職,允許他們在當地戴罪立功。不久,援軍開到,守土官又會被皇帝發往軍前效力。
其實,不用他說,人家都是這麼幹的。
一旦援軍收複了城池,守土官的苦日子也就熬出了頭。
地方督撫會在第一時間把收複城池的好消息報告給皇帝,除了大吹特吹援軍的英武善戰外,他們也不忘告訴皇帝守土官們在當地如何大力配合援軍,軍功章上,也有他們的汗水和淚水。接下去,督撫們就會強調,收複城池,隻是第一步,後續工作還有一大堆,比如軍隊的後勤,收複後的重建,難民的安置等等等等。所有這些工作,都需要一個有力的地方政權處理。是以,皇上,你就把革職的守土官官複原職吧!
一般來說,看到這裡,皇帝都會咬着後槽牙準奏。是啊,都秋後算賬抓京城斬監候,誰給我大清幹活啊?
後來,膽大包天的守土官與督撫更加勾搭到了一條褲腿裡面,他們往往等到清軍收複城池後,再馬後炮告訴皇帝,這座城池曾經被長毛攻陷過,而守土官在此期間,一直作為大清國的好臣子為皇帝打遊擊。這麼一來,連中間撸官的過程都省略掉了。
清朝以儒家治國,而儒家精神的精髓之一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多數人處在守土官的位置上,都會先保住自己的小命。于是,官場中人對棄城而逃的守土官們,也都有着了解之同情。當然,如果守土官們逃走後打遊擊,他們更是會伸出大拇指,贊一聲:“能屈能伸大丈夫!”
不過,上面這些,都是督撫以下的地方官。到了封疆大吏的級别,你的位置擺在那兒,如果不堅守,卻要棄城而逃打遊擊,清廷可是真打算要你命的。
是以,面對太平軍,封疆大吏們往往陷入了一個困境,那就是守城吧,城破後會被太平軍殺死,棄城而逃吧,又會被清廷追究責任斬監候。
然而,能爬到封疆大吏之位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這種困境,還真難不住求生欲滿滿的督撫們。下面,小編就簡單說一說督撫們面對太平天國時的花式逃生法。
一、内鬥大法
1853年,太平天國沿着長江直下,準備進軍南京。當時,南京城中有兩位封疆大吏,兩江總督陸建瀛和江蘇巡撫楊文定。
面對即将到來的太平軍,楊文定心裡怕啊!他不想守着南京甯死不屈,但身為巡撫,怎麼跑呢?
想來想去,他心生一計。
大敵目前,督撫自然會時不時碰個頭,共商大計。結果,陸建瀛一開口,楊文定就和他唱對台戲。總之,隻要陸建瀛擁護的,楊文定就反對,隻要陸建瀛反對的,楊文定就擁護。
話說,在道光年間,陸建瀛曾經與林則徐齊名。他那張嘴,鋒利的賽過瑞士軍刀。是以楊文定一旦啟動嘴炮模式,立馬被陸建瀛怼得體無完膚。
楊文定假意惱羞成怒,他當衆宣布,陸建瀛這個人,無法與之共事。從今以後,我楊文定拒絕和陸建瀛共處一個南京。然後,他怒氣沖沖的回到巡撫衙門,迅速收拾金銀細軟,逃離了即将被太平軍包圍的南京。
當然,楊文定這麼幹,是有極大風險的。
南京被太平軍占領後,鹹豐下旨,把楊文定抓到北京,問了斬監候。
然而,大清國的斬監候,就相當于現在的死緩。經過幾堂會審,官官又開始相護。楊文定被免于處死,發往軍台效力。
二、磨蹭大法
文俊是鑲紅旗滿人,鹹豐五年間,他是湖北的布政使。文俊當上封疆大吏,要感謝一個人,誰呢?
曾國藩!
鹹豐四年,曾國藩率湘軍東征,他從湖南出發,一路勢如破竹。誰知打到江西的九江湖口,被太平軍殺了個大敗,險些跳水而亡。自此,曾國藩便留在了江西,對付九江湖口一帶的太平軍。不久,曾國藩與江西巡撫陳啟邁不合,便向鹹豐奏了一本,曆數陳啟邁罪狀一二三四。鹹豐看了大怒,立馬摘了陳啟邁頭上的巡撫烏紗。
按說,撸了陳啟邁的官兒,就讓曾國藩頂上去得了。曾國藩也願意當。然而,鹹豐無視曾國藩跳着腳高喊“給我,給我”,而把江西巡撫的官印象抛繡球一樣,抛到了文俊的懷裡。
在和平年代,如果一個人能當上巡撫,那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但面對太平天國,這餡餅掉在頭上,可是要砸死人的。
想當的不給當,不想當的非得頂上。文俊欲哭無淚,他無論如何不想去江西當這個責任重大的封疆大吏。萬般無奈之下,文俊啟動了磨蹭大法。
我們看一看時間:
鹹豐五年六月十二日,曾國藩參劾陳啟邁。
20天後,中樞下達罷黜陳啟邁和委任文俊的聖旨。
那麼,文俊是什麼時候從鄰省湖北到達江西的呢?
答曰:同年的十二月十六日。
約摸五個月啊!就算騎烏龜,也能從湖北至江西爬上幾個來回了。
原來,文俊接到鹹豐的委任狀後,竟然神奇地先去陝西逛了一圈。拿來中國地圖,以湖北為坐标,陝西在北,江西在南,文俊教科書般地诠釋了南轅北轍這個成語。
俗話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文俊接到聖旨時,江西境内隻有九江府一帶有太平軍。結果,文俊磨蹭來,磨蹭去,氣炸了肺的鹹豐不得不下了一道口氣嚴厲的聖旨,命文俊火速去江西,不得拖延。文俊隻得硬着頭皮上任,結果,正好趕上了石達開經略江西。
是以說,磨蹭大法如揚湯止沸,也不算什麼好辦法。下面,我們就看一看最好的逃生之計:
三、決一死戰大法
鹹豐四年,太平軍二打武昌,很快就要兵臨城下。當時,湖北巡撫是崇綸。作為封疆大吏,自然對省會武昌負有守土之責。
于是,湖北巡撫崇綸召集大小官僚齊聚一堂,他大義凜然的宣布:俗話說,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國家養士二百餘年,如今,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了。與其在城内固守待援,不如大家一齊出城,和長毛決一死戰。生也罷,死也罷,轟轟烈烈,方不負大清國的千古忠臣。
崇綸的宣言獲得了熱烈的掌聲,官員們的眼眶中閃爍着晶瑩的淚花。他們集體被崇綸感動到了:多麼聰明,多麼善解人意,崇綸怎麼能想得出這麼好的法子?以與長毛決一死戰的名義出城,再逃之夭夭。這才是既當了失足婦女,又立了又高又大的牌坊呢!
當然,崇綸的逃生妙計因為種種原因并未付諸實施,但不能不說,這個辦法相當富有創意。
不過,從崇綸的脫身之計引申開去,就會發現清朝官吏甯死不屈的守城史中,有很多耐人尋味的段落。
比如,主持守城的封疆大吏們,往往不懂最粗淺的軍事常識。
守城,不是把城門一關,就萬事大吉的,而是要在城外紮上幾個營盤。這樣,不但能與城池互成犄角,一旦援軍來到,還能在第一時間互通消息。
咱們拿常大淳舉個例子:
鹹豐二年末,面對太平天國,身為封疆大吏的常大淳主持守衛武昌。太平軍未到之前,他原可在城外從容布置兵力。誰知,常大淳卻把所有清軍都調入了城内。
太平軍攻打武昌後,又有清軍多次請纓,有要求出城破壞太平軍浮橋的,有要求出城偷襲太平軍營盤的。對于這些忠于大清國的行動,常大淳統統不準。最終,武昌被太平軍攻下。
盤點因守城而死的封疆大吏,很多人的選擇都與常大淳一樣。
是他們不懂軍事嗎?
事實上,這些人也許不懂軍事,卻深谙人性。如果真在城外布置兵力,真把請戰的士兵放出城會怎麼樣?
他們真會起到預期的效果嗎?他們會不會象崇綸一樣,嘴上說的好聽,卻趁機逃走呢?如果那樣,城内必然人心不穩,城池也就更加難以堅守。
是以,幹脆關上城門,即使死,也要死在一起。
這麼一分析,大家也明白了吧?面對太平天國,甯死不屈的都是少數中的少數。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