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阿裡騎兵支隊司令部情報股長孫占文和妻子劉佩珍的故事

作者:雲蔔堂

作者 袁國祥

阿裡騎兵支隊司令部情報股長孫占文和妻子劉佩珍的故事

1954年,我随新疆人民慰問團到西藏阿裡高原上通路時,結識了阿裡騎兵支隊司令部情報股長孫占文和他的妻子劉佩珍。使我驚訝的是,這對從事邊境情報偵察工作的夫妻,竟然帶着兩個小孩。他們住着簡陋的土房子,吃着炊事班做的大鍋飯,過着極為簡樸的供給制生活。但工作積極熱情,不畏艱難困苦,那種豁達樂觀的精神,曾深深感染了我。

孫占文、劉佩珍是1953年到阿裡騎兵支隊工作的。為了了解阿裡邊防情況和曆史資料,我曾通路過孫占文,也和劉佩珍談過話。沒想到他們夫妻二人是從青海的第一軍調來的,更沒想到他們是第二次來到西藏。隻不過前一次是到前藏的昌都,這一次是到後藏的阿裡。說來也巧,東西兩頭到了,不能不說這是他倆革命生涯中的亮點,為解放西藏和建設邊疆做出了一定貢獻。

劉佩珍南下玉樹藏區

劉佩珍原是西甯護士學校的學生,青海解放後她就到省公安廳參加了工作。1950年,她和一起工作的第一軍偵察參謀孫占文相識、相愛,結成美滿的夫妻。孫占文是1937年入伍的老八路,曆經8年抗日戰争的嚴峻鍛煉和3年解放戰争的艱苦鬥争,已成長為一名文武雙全,有勇有謀的戰鬥骨幹。是以,在青海省軍事管制工作基本結朿後,便調他和劉佩珍一起到蘭州,在西北軍區司令部情報部工作。1951年夏,根據中央軍委部署,由第一軍組成青海騎兵支隊南下玉樹,準備配合十八軍主力進軍西藏,進行昌都戰役時,孫占文奉調到騎兵支隊當參謀。劉佩珍也随調至騎兵支隊的女兵學生連,任第十班班長。他倆興奮極了,有了參加戰鬥,為祖國立功的機會,便很快回到西甯,積極參加準備工作。

當年7月初,青海騎兵支隊在孫鞏支隊長的率領下,在廖漢生軍政委的歡送下,從西甯誓師出發。他們乘馬行軍,走過青海湖,涉過黃河源,當強渡水天相連的長江源時,馬都漂在水上。有的女兵吓哭了,當大家都過來時,又哈哈大笑。接着爬上巴顔喀喇山,山雖不陡、但雪很大,頭疼氣喘,渾身無力。到了宿營地,還要拾牛糞做飯,吃那半生不熟的面片;剛搭起的帳篷常被風吹跑,幹脆拉回來蓋着睡覺。總之,孫占文、劉佩珍和戰士們一起吃苦耐勞,風餐露宿,走了半個月,才到達了高原藏區城鎮玉樹。在剛建立的地方黨政機關的關照下,在那裡得到了休整,并進一步做好南下囊謙,參加昌都戰役的準備。

孫占文參加昌都戰役

9月20日,青海支隊孫支隊長和田惠普副政委奉命至鄧柯接受了戰鬥任務。回來後立即動員部隊進軍。孫占文參謀忙前忙後,晝夜不停地協助各分隊做好行軍戰備工作。10月7日部隊出發,當日到達巴塘草原,與十八軍五十二師副政委陰法唐為首的前指部隊會合。接着擔任前衛任務,冒着大雪向南挺進,到囊謙後,部隊分路前進。一五四團走内線,在高山病襲擊下,紅軍老戰士周大興犧牲。青海支隊走外線,連續爬過了5000多米的永嘎拉和摩格日兩座雪山。危險之處,人馬隻能爬行。經過5天艱難行程,騎支二連在孫占文等同志帶領下先期占領知牙橋,越過昂曲河,奪取了則美。接着快速前進,于17日攻占了軍事要地類烏齊,斃俘藏軍60餘人。為了徹底切斷敵軍後路,他們又快馬加鞭搶,搶占了交通要地恩達。并于10月19日向東挺進,以迎擊後撤的藏軍。20日晨,當青海騎支尖兵連(配屬的五十二師騎兵偵察連)到達拉貢山口時,出來了兩個藏族官員說要進行談判。排長李茂興帶來見指導員明寶金,這才知道了十八軍已打下昌都,藏軍主力退守朱古寺。中午12點,我偵察連抵達朱古寺前占領陣地,由兩藏官帶明指導員去見了昌都總督阿沛.阿旺晉美。當明寶金闡明我軍和平主張和寬大政策後,阿沛遂下令藏軍3個代本2700多人向我軍投誠。下午,孫鞏支隊長率部趕到朱古寺,主要任務就成了讓藏軍放下武器,處理各項善後事務了。

昌都戰役打得很順利,青海騎兵支隊配合十八軍主力,艱難奮進,勝利完成了包抄昌都後路的任務,迫使藏軍起義投誠,其中還俘虜了英籍間諜報務員福特,為打開解放西藏的大門作出了重大貢獻。冬季将至,青海騎兵支隊奉命撤回西甯。參加了昌都戰役的孫占文又回到西北軍區。因為學生連沒有進藏,一部分女同志參加了玉樹地區的軍政建設。而劉佩珍則随孫占文被調回情報部。他們又經曆了爬山涉水、高寒缺氧的千裡行軍,才回到西甯,而後轉到蘭州。

阿裡騎兵支隊司令部情報股長孫占文和妻子劉佩珍的故事

夫妻萬裡攀登昆侖山

1952年元月,上級決定調孫占文和劉佩珍到新疆軍區工作。他倆坐大卡車,迎風冒雪,一路颠簸到達了迪化(烏魯木齊)。接着被派到南疆的第二軍司令部情報科工作,開始參加三反五反運動,以後就分到阿裡情報站,要再去西藏工作。那時,劉佩珍懷孕了,但她經受了從蘭州到迪化,又到喀什的長途汽車颠簸,在第二軍情報科院内,生下了大女兒河青。

1953年5月,被任命為阿裡騎兵支隊情報股長的孫占文和劉佩珍帶着8個月的女兒,毅然走上了昆侖山。為了祖國邊疆的安全,他們什麼也不怕。劉佩珍原來就會騎馬,現在又能實作她進西藏上邊防的理想,心中十分高興。是以,在翻越險峻的桑株大坂時,她顯得異常平靜和頑強。在丈夫孫占文産生高山昏迷時,她全力照顧,扶着他爬上山頂。他們的小女兒則由藏族參謀才朗傑幫助背了上來。當劉佩珍見到哭得死去活來的女兒時,趕快抱過來給她喂奶。就這樣,他們戰勝了昆侖天險,走上了阿裡高原,不僅把孩子帶得很好,而且還幫助駱駝隊工作。同行的一些幹部、戰士,無不敬佩他們夫妻的吃苦精神和模範作用。到了噶爾昆沙支隊部後,他倆更是全力以赴投入工作。孫占文常深入雪山邊防,調查收集邊境資料,而劉佩珍在照顧小女兒的同時,也抄抄寫寫,幫助整理材料。雖然她仍是個正班級的見習工作員,但在整理情報工作中已是個老手了。

阿裡高寒缺氧,環境嚴酷,加之交通不便,缺少蔬菜水果,兩年來實踐證明,漢族同胞很難在這裡懷孕生孩子;就是懷上了,也常因營養不良而小産;既便是生下了孩子,也多發育不良或因病而死亡。因之,大家都認為漢族婦女不能在阿裡生孩子。而孫占文夫妻卻不認這個賬:“我們生一個給大家看看!”果然,劉佩珍于1954年3月生了個兒子,起名北海。把他和姐姐河青的名字拼合起來,就是“河北”“青海”,這是為紀念父母的出生地而特意起的名字。但不幸的是小北海沒有逃脫高原惡劣氣候的魔爪,很快被奪走了他剛半歲的生命,死在了回新疆的路上。這悲慘的一幕被我親眼所見,至今想起仍令人心酸。

為了保護好胎兒,孫占文讓妻子多吃當地羊肉和印度幹果,想法為她增加營養。劉佩珍也心情樂觀,适量勞動,小心保護胎兒。當劉佩珍要生産時,衛生隊的醫生不在,孫占文便當了接生員。小北海安全出生了,夫妻二人高興異常。在他們的精心呵護下,孩子長得又白又胖,人見人愛。支隊部官兵也非常高興,小北海成了一個寶貝,誰見了都想摸摸抱抱,看看他那燦爛的笑臉。但是,為時不長,小北海病情加重,醫生說:“心髒有問題,趕快送下山去救治。”這樣,孫占文夫婦就帶着兩歲的大女兒和半歲的小兒子準備下山,恰好和我們從普蘭宗傳回來的新疆慰問團一起出發。

小北海慘死在半路上

1954年7月底,我們同乘一批駱駝,離開了那難忘的噶爾昆沙。記得在途中,看到孫占文騎的駱駝上馱着帳篷、行李,以及全家吃的東西,劉佩珍的駱駝上則是兩個扁木箱,一個坐着大女兒河青,一個躺着小兒子北海。就這樣走了4天,涉過了水深到駝肚的獅泉河,爬過了130裡無水的拉梅拉大坂,在到達日松草原的時候,小北海已被搖晃得奄奄一息。慰問團的陳醫生又去給小北海看病,他發現小孩心肺功能失常,頻臨死亡狀态,于是打針搶救,也未能挽留住他幼小的生命。消息傳開,大家震驚。這時,我們都去看望勸慰,見劉佩珍和她的女兒河青在大聲痛哭,而孫占文一面掉淚,一面處理後事。随着太陽下山,小北海的遺體由青紫色變成了黃白色,像半透明的小蠟人一樣。當大家幫助把小孩包好,埋到那路旁的山梁上時,無不為這個可愛孩子的消失而感到心痛、惋惜!

兩天後我們到了日土宗,又住進二連軍營中。由于下山人員多,住房有限,孫占文便在院中搭起了小帳篷。他們夫婦表示:“兒子已經死了,我倆下山幹啥!不如傳回支隊,繼續做好工作。”于是,他們又帶女兒回到昆沙。到了10月間,劉佩珍考慮到自己又有身孕,這才帶上女兒随最後的駱駝隊下山。1955年5月,她在疏勒縣南疆軍區情報科院内又生了一個兒子,起名“進疆”。我還到他家中去看望過,孩子又瘦又小。劉佩珍說:“要不是十二醫院把他放在溫箱中精心護理了9天,這個兒子也許就保不住了”。

孫占文闖出黑阿路線

就在1955年秋天,已任阿裡支隊參謀長的孫占文,被選為黨代表,和政委孫德富一起騎馬行軍40天,沿雅魯藏布江走到了西藏首府拉薩,參加了西藏軍區第一次黨代表大會。會後,孫政委乘汽車經剛修通的青藏公路到蘭州,而後轉回新疆喀什,第二年再爬昆侖山上阿裡。而孫占文參謀長則被留在拉薩,張國華司令員找他談話,要交給他一個汽車隊,向阿裡闖出一條能走汽車的通道來。為此,還派了阿裡貿辦經理牛青山,和他共同負責組織上司。他們拉了必需的給養和物資,從黑阿出發,向藏北羌塘高原發起沖擊。這是一批經過精心挑選的硬漢子,幾個駕駛員還是從北韓戰場上回來的。他們開着7部大卡車和一台中吉普,在羌塘草原上向西奮進,逢山爬山,遇水過河,哪裡平坦走哪裡,哪裡能通過就開哪裡。草甸、荒漠、雪原、冰坡都好說,唯獨碰上高山和大湖就很難辦。此路不通,隻好再找出路;湖邊陷車,有時連絞盤車都陷進去了,隻好喝口燒酒下冰水中去挖車、去推車。總之,他們走到哪兒,就在哪兒搭帳篷、做飯、宿營、休息。就這樣,他們戰勝種種險阻,克服了重重困難,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在亙古無人的藏北高原上闖出了一條汽車便道,一條給阿裡人民帶來希望的光明之路,創造了一個先有汽車,後有公路的光輝曆史。

阿裡騎兵支隊司令部情報股長孫占文和妻子劉佩珍的故事

以孫占文、牛青山為首的這批鋼鐵勇士,把一串龐然大物開上了阿裡高原。藏族同胞沸騰了,說是“鐵牦牛”從天而降,給他們帶來吉祥和幸福。阿裡地方幹部和邊防戰士興奮無比,立即出動在噶爾河中鋪石塊,在紅柳林中修道路,傾城而出唱歌跳舞,把汽車隊安全迎接到噶爾昆沙。車上的物資、影片改善了大家生活,茶葉、日用品向群衆發售。從此,阿裡物價大降,以前一塊磚茶換兩隻羊,現在一隻羊換兩塊茶。過去日用百貨都由印度商人供應,現在我們也有了貿易公司(當時稱貿辦),衣服鞋帽,鍋碗瓢盆等大量供應。随着新藏公路于1957年通車,阿裡地區開始進入現代化時代,藏族同胞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

全家休息在石家莊

1958年,孫占文被調到新疆軍區情報部當了科長,劉佩珍也在烏魯木齊又生了一個女兒。以後,孫占文上北疆邊防工作,在阿勒泰軍分區副司令員的崗位上幹了很長時間,離休時便回到河北老家,在石家莊新疆軍區幹休所中休息。當我在2000年去拜訪他時,他雖已癱瘓在床,但頭腦非常清醒。說起當年他奉張國華司令員之命,率一個汽車隊闖向阿裡時,精神振奮;說起他走遍阿裡高原,查清了邊界曆史狀況時,滔滔不絕;當談到他那小兒子死在半路上時,他沉默了一會說:“這件傷心事,幾十年來我不敢提,一提老伴就要哭!”這時,劉佩珍進來了,她爽朗地說:“我不哭了,小北海就算是我們留在阿裡高原上的永久紀念。現在我們兒孫繞膝,生活很幸福!”孫占文也激動地說:“是的,我們忘不了過去艱苦奮鬥的曆史,常教育孩子們要繼承我黨我軍的光榮傳統。”

2005年春節,我打電話到石家莊問候孫副司令員的病情。沒想到接電話的劉佩珍同志說:“你不知道嗎?他已去世了!”以後,我因寫稿子,又打電話詢問情況,索要照片。沒想到劉佩珍急忙來接電話時,摔了一跤。她給我回了一句話,說她腿摔痛了,以後再說吧!我很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大概她也沒聽到。但事隔不久,她竟給我寄來了幾張照片,還寫了一大篇她兩次上高原時的艱苦行軍情況。我看了後,對他們夫婦粛然起敬,不僅把他們兩次進藏的艱苦事迹寫進了《阿裡探秘》一書,而且想把孫占文藏北探路,劉佩珍犧牲小兒的動人經曆要寫進這本書中,以表示我對孫占文同志的悼念和對劉佩珍同志的安慰。

他日有便,我當再去石家莊看望一次劉佩珍同志!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