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千萬粉絲視訊部落客“Thurman貓一杯”（簡稱貓一杯）突然在多平台被封賬号，事涉今年2月的一則關于“在巴黎拾到國小生秦朗丢失作業本”的視訊。
對該事件，網絡熱議持續多日，有人不了解，有人堅稱“網絡不是法外之地”，也有部落客評論“事件根因于網紅對失去流量的恐懼”。
4月12日，杭州市警察局西湖區分局對貓一杯事件進行警情通報。同日，浙江省市場監管局召開專題部署會，全面部署全省網絡直播營銷違法違規行為專項治理工作。
網經社電子商務研究中心主任曹磊表示，杭州作為全國直播“大學營”，聚集了無憂傳媒、謙尋、辛選、遙望等知名直播機構，除了帶貨直播外，還有很多娛樂直播、本地生活等營銷類型。此次專項治理工作如果在浙江省順利開展，營造出風清氣正的網絡直播環境，那麼對全國來說也能起到良好的示範作用。
貓一杯事件來龍去脈
據杭州市警察局西湖區分局警情通報内容顯示：近期，公安機關在工作中發現并接到網民舉報，有自媒體賬号在網絡釋出一則“在法國巴黎拾到國小生秦朗丢失的作業本”的視訊，涉嫌傳播網絡謠言。公安機關依法開展調查。
經查，為吸粉引流，網民徐某某(女，29歲，網名“Thurman貓一杯”) 與同僚薛某(男，30歲)共同策劃、編造“拾到國小生秦朗丢失的作業本”系列視訊腳本，後網購寒假作業本，用手機自拍、制作相關視訊，并散播至多個網絡平台，造成惡劣影響。目前，公安機關已依法對徐某某、薛某及二人所在公司作出行政處罰。
2月15日，貓一杯在視訊中稱要将撿到的作業本帶回國交給秦朗小朋友。視訊引發網友熱議，其後，一位自稱“秦朗舅舅”的賬号@楊柏屹 現身評論區稱，“秦朗，我外甥，西場國小，一年8班，謝謝你啊好心人，外甥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随後，楊柏屹還釋出了自己去書店采購教輔書籍給外甥的視訊。
2月18日，江蘇海安西場國小從業人員對外回應稱，沒有叫秦朗的學生，且一年級隻有4個班。同時，網友在江蘇之外的河南洛陽、廣西北海等城市發現同名“西場國小”的學校，但從業人員同樣對外回應，學校并未發生“學生秦朗在巴黎丢作業本”的事情。
在網絡流量達到高峰時，自稱“秦朗舅舅”的楊柏屹進行直播，并回應網友質疑稱“自己就是來蹭流量的，歡迎大家舉報”。其後，楊柏屹視訊被全部删除，賬号因違反平台社群規定被禁止關注。
随着事件熱度愈演愈烈，2月19日，貓一杯再次釋出視訊，稱自己從未說過秦朗是某國小的學生，寒假作業上有寫是哪所國小，但因為涉及隐私，并沒有在視訊中公布，目前已經聯系上秦朗母親，事件已經“圓滿結束”。
但警方的調查并未停止，杭州市警察局西湖區分局網絡警察大隊大隊長趙志超對央視新聞表示，受立案工作之後，查了相關符合秦朗年齡段的國小生，沒有符合相關秦朗國小生出境的情況，更加堅定了我們（認為）該條視訊涉嫌網絡造謠的信心。
杭州市警察局西湖區分局網絡警察大隊教導員宣靖表示，一步錯步步錯，（貓一杯）後來在與警方對話過程中表示自己認為熱度太高了。宣靖稱，所謂的段子，其所造成的社會危害，雖然沒有謠言損害國家利益的後果嚴重，但其與謠言的本質沒有差別，兩者隻是程度不同。
流量背後的商業機構與利益
坐擁千萬粉絲的貓一杯并非個人營運，其背後有完整的MCN商業鍊條。
天眼查資訊顯示，貓一杯關聯5家企業，其中4家為存續狀态，包括廣州赫曼網絡科技有限公司、瑟曼網絡科技（廣州）有限公司、豚鼠米妞（深圳）投資發展有限公司等。天眼圖譜資訊顯示，通過直接或間接持股，貓一杯擁有多家企業實際控制權。其中，廣州赫曼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已申請注冊10餘枚“Thurman貓一杯”商标，多數已注冊成功，國際分類包括紐扣拉鍊、廚房潔具、金屬材料等。
另外，貓一杯還與一家名為稻谷娛加的MCN機構有合作關系，後者在推廣文章中以合作創作者貓一杯舉例稱，公司将貓一杯賬号開始海外營運後，YouTube與Facebook在三個月時間内開始收益。賬号營運半年時間後，YouTube粉絲量達到29萬，Facebook粉絲數達到19萬。
稻谷娛加MCN公衆号簡介顯示，稻谷娛加MCN成立于2016年，是一家緻力于打造産業多元化傳播矩陣的網際網路企業，主營短視訊創作、達人合作引入、達人商業合作、商業合作及IP衍生等多個業務子產品，同時也是優酷、愛奇藝、抖音、網易和B站的内容供應商。
有消息稱，貓一杯背後MCN機構也将受到處罰，但截至目前，尚無相關公開資訊披露。北京嘉濰律師事務所律師、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産權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趙占領對第一财經記者表示，釋出虛假内容是主播所直接從事的行為，通常該動作與MCN機構之間沒有直接關系，而MCN機構通常也不對主播的行為承擔相應法律責任。如監管部門要對網紅主播進行行政處罰，但不會直接處罰MCN機構。但如果MCN機構入駐了某直播平台，或與某平台之間存在相應合同關系，那麼MCN機構便需遵守平台規則及合同條款。如果機構存在違反相關規定的行為，包括支援與鼓勵相關主播從事違反平台規則的行為，那麼平台可以對違約的MCN機構進行違約責任性質的處罰，如對該MCN機構進行封号或限流處理等。
趙占領建議，網紅主播與MCN機構應遵守法律規定與平台規則，為了流量或經濟利益而不擇手段、釋出虛假資訊，或從事其他違法行為，需要付出相應代價，所追逐的流量最終也失去實際意義。
此前，四川涼山老人小孩“艱苦生活”擺拍、“點讀機女孩”釋出“庫存視訊”也引發了外界關注。3月，四川“涼山孟陽”“涼山阿澤”等網紅直播帶貨案一審宣判，涉及多名網紅和MCN公司負責人，因虛假宣傳和銷售僞劣産品被判刑。通過違法手段在短視訊平台積累粉絲與流量不再行得通，相應法律法規正在逐漸完善。
2023年7月10日，中央網信辦釋出《關于加強“自媒體”管理的通知》，就“加大對自媒體所屬MCN機構管理力度”提出相關要求。其中第11條提到：對于利用簽約賬号關聯炒作、多次出現違規行為的MCN機構，網站平台應當采取暫停營利權限、限制提供服務、入駐清退等處置措施。
同時，平台也應起到相應的監督作用。《通知》第12條顯示，網站平台應當及時發現并嚴格處置“自媒體”違規行為。對制作釋出謠言、蹭炒社會熱點事件或矩陣式釋出傳播違法和不良資訊造成惡劣影響的“自媒體”，一律予以關閉，納入平台黑名單賬号資料庫并上報網信部門。
持續完善網絡直播營銷環境
正如杭州市警察局西湖區分局所提醒：網絡不是法外之地，對于惡意炒作編造散播網絡謠言或虛假資訊，擾亂公共秩序的違法犯罪行為，公安機關将堅決依法打擊。
4月12日下午，浙江省市場監管局召開專題部署會，貫徹落實省紀委省監委2024年全省漠視侵害群衆利益問題專項治理工作部署會精神，全面部署全省網絡直播營銷違法違規行為專項治理工作。
工作目标具體為：到2024年底，網絡直播營銷環境更加清朗，培育指導省級“綠色直播間”300個；網絡直播監管效能更加優化，建立覆寫全省10萬家中腰部以上活躍直播間主體庫，全年監測直播不少于10萬場；網絡直播消費環境更加放心，違法違規行為線索核查處置率100%；網絡直播經濟發展更加強勁，開展各類電商人才教育訓練1萬人次以上。
對于此次浙江省多部門出手整治網絡亂象，網經社電子商務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上海漢盛律師事務所進階合夥人李旻分析稱，網絡直播營銷違法違規行為專項治理有重要意義。一方面，對于平台來說，網絡直播是其主要業務之一，專項治理有助于規範市場秩序，淨化網絡直播環境，提升平台的聲譽和信任度。治理違法違規行為還可以減少法律風險，降低處罰和賠償的可能性。
其次，對于MCN機構來說，專項治理有助于建立健全的營運規範和監管機制，提高行業整體的合規水準，還可以提升MCN機構的形象和口碑，吸引更多優質主播和合作夥伴。對于消費者來說，專項治理可以保護消費者的權益。網絡直播營銷違法違規行為包括虛假宣傳、欺詐銷售、侵犯消費者隐私等行為，專項治理可以減少這些不良行為對消費者的傷害，提高消費者的購物體驗和安全感。
李旻認為，網絡直播涉及多個行業和領域，存在着各種違法違規行為，且具有實時性和即時性，監管部門所面臨的監管難度較大。此外，網絡直播技術發展迅猛，違法違規行為也在不斷演變和變異，治理違法違規行為面臨的技術挑戰較大。
浙江省商務廳監測資料顯示，目前杭州已有綜合類和垂直類頭部直播平台32家、近5萬主播，直播相關企業注冊量超5000家，數量列全國第一。
網經社電子商務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陳虎東認為，直播消費其實是一種比較新型的消費模式，會出現非常多的新情況和新問題，消費者個人資訊保護、消費者權益保護、争議解決、刷單、搭售等方式層出不窮。監管既不能簡單一刀切，也不能單方面考慮某一方面的問題，而是要綜合考慮，充分在消費者、平台、MCN機構，甚至是主播和直播營運者這些多方參與者中間找到一種平衡機制，這才是監管的難點和重點所在。
(本文來自第一财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