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無日不春風
汪鶴年
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在陽光雨露中輪番展現着各自的嬌豔，然而，卻始終掙脫不了季節更替的羅網，悄無聲息中便褪盡繁華，風光不再。而月季卻有着久葆青春的訣竅，一年四季都展現出獨有的靓麗，可說是花如其名。宋楊萬裡“隻道花無十日紅，此花無日不春風”的詩句，就留下了月季花開四季的最形象的寫照。
此花無日不春風
月季是薔薇科薔薇屬常綠、半常綠叢生灌木。在中國主要分布在湖北、四川和甘肅等省的山區，尤以上海、南京、常州、天津、鄭州和北京等市種植最多。
月季
月季枝幹多刺，羽狀複葉，花常數朵簇生。因四季開花﹐古有“月月紅”之名，又有“鬥雪紅”“勝春”“瘦客”“長春花”等雅稱。月季是大陸傳統的觀賞花卉之一，被稱之為“花中皇後”。其花呈發散型，有濃郁香氣。花型豐富多采，有單瓣、重瓣和高心卷邊等。色彩也十分豔麗，不僅有紅、粉、黃、白、綠、桔紅等單色，還有混色、銀邊等品種。其中的“姣容三變”，在花開的過程中，還相繼呈現出青色、粉白和粉紅等色，故倍受青睐。《群芳譜》對其形态特征是這樣描述的：“灌生，處處有，人家多栽插之，青莖，長蔓，葉小于薔薇，莖與葉俱有刺，花有紅、白及淡紅三色，白者須植不見日處，見日則變而紅，逐月一開，四時不絕，花千葉厚瓣，亦薔薇之類也。”《花鏡》則說它“藤本，叢生，枝幹多剌而不甚長。四季開紅花，有深、淺、白之異，與薔薇相類，而香尤過之”。
“姣容三變”月季
從其生物屬性上看，月季與薔薇、玫瑰的親緣關系相當密切。一般情況下，人們很難分辨得開。但在習慣上，人們又有一種簡便易行的分辨方法：即花朵直徑大，聚生，近無刺的品種為月季；枝條多蔓生，四散飄逸，刺細、花小的為薔薇；刺多纖細，花大單生，芳香濃郁且能夠提煉香精的為玫瑰。
可以說，月季花最大的特點就是幾乎不分四季，長年可見。盡管其自然花期一般在8月到次年4月，但它似乎不理會這些所謂的正常，即使是在北方，它也能從5月開到11月；在江南的朝陽避風之處，它簡直稱得上是随心所欲，想開就開。南宋楊萬裡就曾描繪過一種冬季開花的月季花：“隻道花無十日紅，此花無日不春風。一尖已剝胭脂筆，四破猶包翡翠茸。别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鬥雪霜中。折來喜作新年看，忘卻今晨是季冬。”
宋徐積對它四季不絕，樂與百花相伴的品性，更推崇備至，大肆鋪陳：“一從春色入花來，便把春陽不放回。雪圃未容梅獨占，霜籬初約菊同開。長生洞裡神仙種，萬歲樓前錦繡堆。過盡白駒都不管，綠楊紅杏自相催。”你看，無論是雪梅霜菊，還是綠楊紅杏，它都從容接納，共享時光。
一從春色入花來，便把春陽不放回
中國是月季的原産地，有兩千多年的栽培曆史。漢代宮廷花園中已大量栽培，唐宋時期更普遍地成為美化庭院、裝點園林的觀賞性樹木。張大複《梅花草堂筆談》所記江蘇海虞興福寺的一株月季，據說就是宋代所栽：“海虞興福寺有月季花一株，在僧舍前除，其地周廣可十丈許，長條羅羅如織，每月落紅成陣。至隆冬寸雪，鮮麗奪目，卉中奇觀也。僧能殊雲，相傳是趙宋間物。”宋代的成都，月季更成為當地長年可賞的庭園花卉。宋祁《益都方物略記》載：“此花即東方所謂四季花者，翠蔓紅花；蜀少霜雪，此花得終歲，十二月辄一開。”宋仁宗末年拜相的韓琦對自家東廳的月季，也有過這樣的描畫：“牡丹殊絕萎春風，露菊蕭疏怨晚叢。何似此花榮豔足，四時長放淺深紅。”
何似此花榮豔足，四時長放淺深紅
明清以往，月季的栽培更廣，品種也日漸增多。據明劉侗《帝京景物略》載，當時北京豐台草橋一帶所種月季，常被宮廷采買作為皇宮内苑的擺設。清代的《月季花譜》中收集有月季品種64個，另一本評花館的《月季畫譜》中記載的月季品種已有109種。
品種繁多的月季，為百姓庭院提供了絢麗的色彩，也為詩人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藝術素材。于是，在詩人們的筆下，月季也就呈現出别樣的豐姿，别樣的神采，似乎它無論在哪個季節綻開，都自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在宋張耒筆下，秋風裡的月季依舊是高踞寒枝綻新紅的風流佳人：“月季隻應天上物，四時榮謝色常同。可憐搖落西風裡，又放寒枝數點紅。”明人張新筆下的贊頌更加熾烈：“一番花信一番新，半屬東風半屬塵。惟有此花開不厭，一年長占四時春。”宋代著名女詩人朱淑真甚至認定，她心目中的月季分明就是一種四季不謝的“長春花”，竟至遠勝過來去匆匆的花王牡丹：“一枝才謝一枝殷，自是春工不與閑。縱使牡丹稱絕豔，到頭榮悴片時間。”
一枝才謝一枝殷，自是春工不與閑
在宋代詩人陳與義看來，連雨中的月季，都别有一種動人心目，令人留連的神韻：“月季花上雨，春歸一憑闌。東西南北客，更得幾回看。”
月季花上雨
因有了這些妙處，文人相邀賞月季，也就成為流行的雅舉。清孫星衍《月季花》詩就描繪過這樣的時俗風景：“已共寒梅留晚節，也随桃李鬥濃葩。才人相見都相賞，天下風流是此花。”
才人相見都相賞，天下風流是此花
月季花還成為人們制作盆景的絕佳用材。清康熙年間成書的《花鏡》就有記載稱，這種“與薔薇相類，而香尤過之”的月季花，“人多以盆植為清玩”。
人多以盆植為清玩
在明人劉繪的詩吟中，“綠刺含煙郁，紅苞逐月開”的月季，不僅“能鬥霜前菊，還迎雪裡梅”，還具有“朝華抽曲沼，夕蕊壓芳苔”的幽質芳心，因而，才惹得他每有“踏歌春岸上，幾度醉金杯”的狂放之舉。可說是愛花若癡，不醉不休。
能鬥霜前菊，還迎雪裡梅
選自汪鶴年《詩裡花香·常綠木本花卉篇》，月季花詩選及注釋略。（共108篇）
鄂作登字：2021-A-00041707
照片均系網友作品